這天夜裡的安陽府,分外熱鬧。
先是虛慕陽自爆天心,氣衝霄漢,接著是釋無念與蕭別寒又大打出手,從風屏渡一路打到彩雲之巔,安陽府的人一整晚就看到天空上方光焰四照,天雷陣陣。
靈氣泛動掀起的颶風席卷安陽府,摧毀了近百民居,位於風屏渡的小元山更是被夷為平地。
盡管如此,要不了多久這裡依然會重現生機。
消失的草木會再度生長,就連被夷平的小山,也會在法術作用下漸漸恢復。
修仙界從來如此,大陸地貌往往因修仙者的生滅輪回而發生改變,江河改道,山起峰消,皆是平常之事。
修仙者們閉關百年,可能一夢醒來就發現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也因此,修仙戰爭雖然慘烈,每當戰爭起時,日月無光,血洗長天,可待到戰事落幕,曾經的古之戰場,往往就會因靈氣集中,而成為新的繁華盛地。
若是上古大能隕落,福澤萬裡,屆時就是一大批門派隨之興旺。
當然也會有一些大能未及時死去,便會窮盡所有力量封閉靈地,九黎兵主就是屬於後者,正因此才萬年無人發現,直到萬年之後,陣法難以維持,才有少量靈氣泄露,福澤外遺,引來無數窺測之輩。
為奪兵鑒,釋無念實在沒心思和蕭別寒鬧,所以在打過一陣後就叫道:“蕭別寒,我認輸還不行嗎?”
蕭別寒哈哈大笑:“你這人不實誠,明明還有余力,怎麽就認輸了。來來來,咱們繼續,有什麽事打完再說!”
盡管不情,不願,不甘,但蕭別寒不停手,釋無念就別想走。
兩人一直打到日出東方,眼看天已破曉,釋無念怒吼:“蕭別寒,你到底想打到什麽時候?老子還有事,沒功夫陪你玩!”
漫天劍影陡然消失,蕭別寒竟是奇跡般的收劍退開,長聲笑道:“既然無念願主沒心情鬥下去,那就算了。可惜啊,願主無心戰鬥,我蕭別寒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願主既然有事要辦,那就請便吧,我洗月派就不強留了。不過願主最好明白,這文心國是我洗月派守護之地,行事之間最好有所思量。”
說著已大笑離去。
釋無念被他氣得幾要吐血。
老子一路過來都是悄悄的低調行事,明明就是你這混蛋一過來就大打出手,到底是誰做事沒思量?
從天空落回地面,釋無念看到何衝和虛若谷還在原地,眼中已現出殺氣:“為什麽你們還沒去找那小子?”
何衝回答:“李鴻陽和明夜空也帶來了,把我們看住,不許我們離開。”
“什麽?洗月派,我和你們沒完!”釋無念怒不可遏,隨手一掌拍下,已將身邊一塊大石擊成齏粉。
不過怒歸怒,他還真拿洗月派沒什麽辦法。
想了想,釋無念已說道:“時間過去這麽長,那小子怕是已經跑得遠了,再想找出來已是不易。何衝,你去找那賣房之人,問清楚那小子的相貌把他畫下來,再發動文心所有暗堂弟子,尋覓此人下落,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什麽?要發動所有暗堂弟子?”何衝下了一跳。
暗堂是各大派在其他國家門派布下的暗子,專責搜集信息,必要時也會執行特殊任務。由於極為危險,只要是前途還有希望的修仙者大多不願走這條路,所以可以說每個暗子都極為珍貴。天神宮在文心布下的所有暗子,至今不過百余,如今竟是要全部出動,這意味著他們暴露身份的可能極大。一旦被洗月派發現,就等著死吧。
洗月派不會殺釋無念,但是對付這些暗子卻絕對會痛施辣手,到時候就等著各種意外出來吧。
“顧不得這麽多了,兵鑒是我天神宮中興之基,無論如何也要拿回來。”釋無念狠聲道。
虛若谷也吃了一驚,忙道:“願主,這件事已經驚動了洗月派,接下來只怕他們會嚴密盯住我們。如果這時候啟動暗堂弟子,只怕……”
他話沒說完,釋無念卻已明白他的意思。這時候啟動暗堂弟子,只怕他們作用還沒發揮,到先落洗月派手裡了。
釋無念點點頭:“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虛若谷回答:“回願主,這裡到底是文心國的地面,我們行事不宜太過張揚。我看這件事要分幾條路走。”
“哦?說說。”
“第一,從天神宮和莫丘調擅長追捕的精兵強將過來。從這裡開始,一路追查。第二,買通文心國當地的官府,從他們那裡獲得消息。第三,從鄉間組織一批人為我們服務,進行搜查。我們用文心國的人來為我們辦事,人更多,付出的代價更小,就算是洗月派都阻止不了。”
釋無念聽得連連點頭:“不錯,不愧是虛家未來家主,到是有些腦子。讓文心國的人來幫我們抓捕,這是個主意。既然這樣……何衝,回令天神宮,讓獵鷹來一趟,再傳令暗堂弟子配合。”
何衝恭敬回答:“是,不過願主,這樣一來,洗月派就會更加清楚我們的目的。”
“他們已經夠清楚了。”虛若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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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痛快,痛快,這架打得當真是痛快啊!”
安陽府內,蕭別寒大笑著倒提長劍已進了洗月派在這裡的堂口,徑直走到上首位置坐下,在他身旁還站著兩人,卻都是天心境的真人。
一個青袍,一個黑袍,分別坐在蕭別寒兩側下首的位置。青袍的滿面青色,面如僵屍,黑袍的卻是容貌俊美,連男子看得都要動心。
包括南百城在內的一乾修者已一起拜倒在蕭別寒腳下。
“見過三叔祖!”
“見過祖師!”
“見過鴻陽真人!”
“見過夜空真人!”
一連串稱呼此起彼伏的響起。
蕭別寒一揮手:“都起來吧。這裡誰是負責人?”
南百城忙站出來:“長風門下南百城見過師叔祖,鴻陽真人,夜空真人!”
蕭別寒看看南百城:“長風?你是燕長風的弟子?說說看,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其他人先退下。”
所有人紛紛離開,堂中惟留南百城將之前發生的事回報,當然也少不了談到自己面對無念願主面不改色,以死相逼的態度,三人只是聽著也不說話。
直到南百城說完,旁邊的青袍人才道:“知道那宅院裡是什麽人了嗎?”
南百城忙回答道:“回鴻陽真人,叔祖與那無念願主交戰後,弟子立刻派人調查了這宅院的底細,已經查明那院子裡住的是兩人。一個是十二歲的少年,叫唐傑,那宅子就是以他的名義買下來的,曾在安陽府的一家客棧打雜,直到昨晚之前,他還一直在那兒,今天就再沒出現。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身穿白衣,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半年來一直在院中,輕易不出來。我查問過當時賣宅子的人家,證實當初寒暄時,曾得知對方姓虛。”
“虛?”旁邊的黑袍人立刻道:“我想起昨天晚上那家夥是誰了,是虛若谷!”
“這麽說,釋無念這次過來,還真的是為追捕門下叛徒?”那青袍的李鴻陽問道。
蕭別寒已哼了一聲:“狗屁!追捕一個門下叛徒需要他釋無念親自出動?再說虛家什麽時候成了天神宮的門下了?昨天晚上靈潮大作,分明是有天心境真人自爆天心!哼哼,堂堂天心境真人,竟然會被逼到自爆天心,這事沒那麽簡單!鴻陽,查一下虛家有幾個天心境,又有幾個喜穿白衣的。”
“不用查了。”旁邊黑袍的明夜空已快速道:“虛家一共七個天心境,虛懷禮,虛若谷,虛明月,虛慕陽,此外還有三個不姓虛。那白衣人年紀不對,不可能是虛懷禮,又是男人,只能是虛慕陽!”
“虛慕陽?”蕭別寒怔了怔:“那個陣道大師?”
他已開始摸起下巴思索起來,同時口中喃喃自語:“這麽說,天神宮和虛若谷過來就是為了抓虛慕陽的,偏偏虛慕陽卻情願自盡也不願被擒。可虛慕陽死後,他們卻不走,反而追查起那個少年的下落……嘿嘿,這裡面有問題,我看要麽那少年是什麽來歷非凡的人物,要不就是身懷重寶?”
“師叔明鑒,我看也是這樣。不過最近沒聽說哪門哪派的貴公子失蹤,我看八成還是後者。您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旁邊明夜空已問道。
“還用問。”蕭別寒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他天神宮想要什麽東西,但是我知道這東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值得釋無念親身前來,重要到以他高傲的性子情願向老子認輸!嘿嘿,他不知道他越是想走,老子就越是不能讓他走。老子不管他天神宮想幹什麽,反正我洗月派就是不能讓它成功,至少不能輕易成功!”
說著他隨手一派,那案幾已被他一巴掌拍成齏粉。
蕭別寒雖然人稱劍癡,武瘋子,腦袋卻從來不笨,愛打架從來都只是他的掩飾。這次過來,更是借機給天神宮製造麻煩,如果釋無念大大方方地說虛慕陽盜走我天神宮某件寶物,沒準蕭別寒也就不問了。
洗月派還沒寒酸到要搶天神宮法寶的地步。
但他越是不說,蕭別寒就越是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就越是要阻撓,因此鬥得就更歡暢。
六大派從來都是表面和氣,暗地裡勾心鬥角,那真正交好的,各派只有一個。洗月派的真朋友只有千情宗,其他的都是假客氣。如今天神宮跑到洗月派的地盤上,他蕭別寒若不下點絆子,也愧做這洗月派的三叔祖了。
反正老子就是一武癡。
靠著假癡不顛的作派,蕭別寒就這麽生生攪了天神宮的大事。
這刻一語既出,蕭別寒已道:“立刻查清那個小子的身份,令門下密切注意,一定要搶在天神宮之前把人找到,我就不信,在我們的地盤上,我們還找不過他們。另外,再派人監視釋無念的行蹤,最好他啟動暗堂弟子,我們也好把那些藏在地下的老鼠一打盡。”
南百城汗流浹背:“叔祖,要跟蹤紫府真君……弟子……。”
“不用暗跟,明跟就行了。”長相俊美的明夜空已接口道:“無念願主大駕光臨我文心國,我們總得盡些待客之誼,給他們安排下榻之所,再找些人供其差遣,相信無念願主也不好意思拒絕我洗月派盛情……這事你找幾個聰明識趣的來辦。”
“弟子明白了。”南百城忙回答。明著監視釋無念雖然不會有什麽大成果,卻有許多事,本就是從小細節看出來的。何況洗月派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動向,那麽接下來要做的其實就是拖後腿,而不是繼續查明。
至於真相,等找那個叫唐傑的小子,自然一切都會明了。
“當時釋無念他們這麽急著離開,現在想來,那個叫唐傑的小子應該也是才離開不久。發動當地所有人,應該能查到這個唐傑去哪了。”李鴻陽也道。
“弟子這就去辦。”南百城這才退開。
“等等。”蕭別寒突然道:“你在我們來之前,拚死纏住釋無念,這件事做得很好,我會向師兄回報,給你應得的獎勵。”
“多謝師叔祖!”南百城大喜拜倒。
隻用了兩天時間,洗月派就已查明了所有需要的消息。
那天夜裡單獨出行,又與附近人家敘述的唐傑,年齡相貌相似的少年一共有六人,這六人中有五個已經查到,皆與虛慕陽無關。
惟有一人,至今未有下落。
據悉,他是向北走的。
蕭別寒立刻傳下喻令,命周邊官府派出大批人手搜羅此少年。與此同時,重金買通當地官府的何衝,也得到消息,從鄉間組織了一批江湖人士,四處尋找唐傑。
然而一連兩個月過去,卻始終沒有人找到他,仿佛他從此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