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景深臉色深沉地走了進來,後頭跟著同樣臉色緊繃的唐侖,兩人的腳步都顯得有些匆匆,而前者除了這些,更多的則是疲憊。
也是,一天一夜裡他幾乎就沒休息過,心裡又壓著事,更加疲憊不堪。
姑蘇靜書立時就站了起來,朝著賀景深飛奔過來,一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口,聲音哽咽地喊:“景深,你回來了!”
良久,賀景深似乎才緩過來,回頭看著老爺子,眼中浮現愴然,“爺爺,我以為我按照你的意思娶了葉無雙,你就會放過靜書和他們家,原來我錯了。”
賀景深抿了抿唇,聲音有些低,但底氣仍舊是足的:“她還在那邊,爺爺你放心,我有派人跟著她,她不會出事的。”
葉無雙緩緩、緩緩地轉過身去,被自己看到的這一幕,驚呆了……
誰吃飽了撐著跑你這裡來看你生氣啊,你生氣又不好看!
賀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曾在意大利呆過幾年,和那邊道上的人頗有交情,賀家的家族企業早已經發展成跨國集團,在意大利那邊也有好幾家分公司。
唐侖想著自己不躲的話肯定頭破血流,自己躲的話大概下一秒就老板直接過來動手揍自己了,左思右想之下煙灰缸已經被人給接住了。
要麽,就選姑蘇靜書,那自己和爺爺之間也會決裂,說不定從此之後自己會在賀家除名,更甚至,自己一朝身敗名裂。
“我先幫你爬上去啊,不然我先上去你還能上去啊?”
賀景深睨了他一眼,“有人把她從酒店帶走了。”
痛什麽?為什麽痛?舍不得麽?那又舍不得什麽?
黑暗裡,賀景深站在606門口,忽然聽到自己的內心有個聲音在喊:賀景深你瘋了?!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女人,大半夜跑來找她幹什麽?
他說完,直接就彎腰將葉無雙打橫抱了起來。
可是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或者是這個服務員的眼神給了她莫名的信息,於是她便點頭,示意服務員可以進來。
葉無雙囧了囧,搖搖晃晃地爬上了餐車,卻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我的手機!還有我的行李!”
她的白衣少年,整整用了八年的青春來愛、來懷念的心上人,如今見到,怎麽會沒了當初的熱烈?
“賀總,對不起!”
說到最後,姑蘇靜書幾乎已經沒有聲音了,整個人哭得要背過氣去。
一切都還是當初的模樣嗎?一切都還來得及嗎?
如果他認定的事是對的,那自己認輸一次又何妨?他們是爺孫倆,不是仇人。
之所以要葉無雙和賀景深去那邊,一來是對那邊熟悉,二來則是那邊有人,他們不至於會有危險。
爺孫倆都是狐狸,話裡一有貓膩對方就會立刻覺察到。
賀景深的臉色還是很難看,錢雲起走過去,隨意地在辦公桌角上就坐了下來,雙手環胸,“我說什麽事能讓你擺出這個樣子?平常那些氣度呢?”
既然沒有收手,那麽現在就算你回來了,爺爺也不會收手的。
所以,我不想用你教我的東西來對付你,更因為,我深愛你,爺爺。
老爺子面上絲毫不顯山露水,但是心底已經冷笑了好幾聲。
“我果然小看了他。”
她對著賀景深笑了起來,“景深,我愛你,真的,這一點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偽裝,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都敢說這句話!”
話音落下的一秒之內,電話被掛斷。
兩個男人的對話露骨而流氓,但是在浴室的人卻聽不到。
賀景深一抬頭,眼神像刀子一樣砍了過來,“你不bt會死麽?”
裴弈城察覺到自己懷裡的人似乎情緒不對,拍了拍她的背,沒問什麽,隻說:“別怕,跟著我就好。”
是你撫養我長大,也是你教我商場戰術,我能有今天,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賀景深拿到地址之後就驅車去了金沙花園,那邊布局很規矩,找6幢並不難。
老爺子目光灼灼,那樣炙熱地看著自己的孫兒。
某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深沉,眸光也越來越鋒利,隱隱透露出一股要置人於死地的意味。
賀家能走到今天,不可能一個敵友都沒有。
姑蘇靜書緊緊地盯著賀景深的背影,他果然是和那個踐人出去了!居然還是去意大利旅行了!
她不知道裴弈城是怎麽找到人來救自己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能耐調動直升機過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
“不是中國人就不能會說中國話嗎?”對方竟然俏皮地對著她眨眨眼睛,隨後輕巧地跳上了餐車,拿著工具很順利地就打開了天花板。
旁邊驟然插進來一道女音,隨即一個身穿製服的女人出現在了葉無雙的面前。
葉無雙知道自己這樣其實是不對的,自己嫁了人,是名正言順的賀太太,是賀家的少奶奶,怎麽可以如此安心地靠在別的男人肩頭?
走廊的燈是聲控的,他一直站著不動,沒一會兒燈就滅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拿裴弈城和賀景深比,兩人根本就沒有可以相比的地方,就如同自己和姑蘇靜書一樣,不用比,因為你們不在同一個人的心裡。
葉無雙愣了愣,緊接著無力感鋪天蓋地而來。
可是她好累,她好難過,她什麽都不想去想,她甚至願意當一隻鴕鳥!
“景深,如果你真當爺爺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那就不要管這件事情,爺爺達到目的了,自然會罷手。”
“……”
唐侖知道老板此刻心情不好,自己再帶來這樣的消息,無疑就是來找死的!
賀景深的聲音霎時沉了下去,也更冷了,“下午的事你現在才來告訴我?”
什麽都沒帶,自然什麽都不用拿下去。
“你和阿城認識?”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葉無雙還以為裴弈城已經離開了,就裹了浴巾,打開浴室的門,走了出來。
可是當歲月過去,當那些炙熱的青春離我們越來越遠,社會的現實磨平我們的棱角,我們終是學會了忍耐和接受。
剛剛去開門之前她其實想先打個電話回國的,但是她發現電話已經不能打了。
也就是說,他選擇了責任,選擇了親情和婚姻。
賀景深最受不了他來這一套,冷哼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掏出煙盒開始抽煙。
真的寧願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嗎?
一支煙抽完,賀景深將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裡,動作優雅而迷人。
‘服務員’幾乎要暈倒,都什麽時候了,還手機!好行李!
錢雲起頓時感覺到一陣痛意,不過他是知道的,賀景深現在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自己的一隻手可能要廢了!
雖說自己和裴弈城並沒有做什麽,但是半夜三更,自己裹著浴巾在別的男人的房子裡,還被丈夫抓了個正著,你要他怎麽想?
浴室雖然側對著大門,但是這麽沉重、炙熱的兩道目光同時盯過來,傻子也會有感覺的。
“我?”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作為一個合格的手下,不論是什麽理由耽誤了老板的事,第一要做的不是辯解,而是認錯!
也許到了某個地步,以退為進才是最好的取勝方式。
咬牙忍了一會兒,他才說:“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少奶奶,如果你要上廁所,那麽跟著你的不是他們,是我。”
轉身要走的人腳步停了下來,她的背影忽然就顯得有些淒涼,可是她卻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回去幹嘛?我又不是那裡的人,我要回去也是回我自己的國家。”
此時陽光正好,裴弈城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在日光裡,臉上掛著溫潤笑意,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和當初一樣。
如果這樣,自己和姑蘇靜書之間,也一定會決裂吧?
但是這一次,他不止一次地多想了——
他選擇姑蘇靜書,勢必會在賀家除名。
賀景深沉默。
葉無雙忽然悲哀地想,不如就離婚吧!
有些事,不是調查出來的就是真相。
“不行?”
“嗯——”服務員說話頓了頓,接著兀自低著頭笑了笑,“算認識吧,不說了,走了,跟著我。”
他說完,輕輕地將她摟在了懷裡。
賀景深冷笑了起來,眸光變得更加不可捉摸,問裴弈城:“急著去幹什麽?買套嗎?”
賀景深並沒有等老爺子回答自己,而是問完了之後就轉身離開了賀家。
賀景深沒有接話,他只是悄無聲息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錢雲起拍了拍唐侖的肩頭,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你先下去吧,下次不要再惹你們賀總生氣了,知道嗎?”
煙霧繚繞下,他的面龐忽明忽暗,錢雲起站在遠處看著,隻覺得這個男人太危險。
雖然他的話是在說唐侖該死,可一旁的唐侖卻很想笑。
兩個字如同兩把刀,精準筆直地、狠狠地插入賀景深的心臟!
葉無雙回到這個城市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賀景深那裡,彼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唐侖冒著生命危險打了電話過去,那邊的人話語之間沒有半分睡意,十分清醒:“什麽事?”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可以很好地平衡愛情和親情,尤其是在葉無雙沒有出現之前,爺爺和姑蘇靜書之前的融洽讓他十分有成就感。
“怎麽說?”
“收手?”老爺子笑,“景深,如果爺爺要收手,在你回來之前爺爺就收手了。”
葉無雙拚命點頭眨眼睛表示自己會聽話,對方冷不丁笑了起來。
但是到了現在,他發現自己內心的天平,更多的居然是偏向選擇爺爺。
真相,一直就在他的心裡。
但是現在這種狀況下,自己如果笑出來,估計賀景深會直接從辦公桌後面飛出來,一拳打死自己!
明明離了婚對誰都好,明明自己也把一切都想得這麽周到,為什麽還會被離婚這兩個字刺得這麽痛?
就好像這八年,他從她的生命裡失蹤,又突然回來一樣。
“當然了,如果和你比起來,他自然是小兒科,如果你和我絕交,那我不只是遺憾終身,還會遺憾下輩子,下下輩子——”
這個時候,葉無雙才堪堪恢復意識,眼神聚焦,看著面前的人。
葉無雙從酒店被人帶走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國內的賀景深那裡。
白衣少年不是回來了麽?就讓自己自私一次吧!如果裴弈城還願意和自己在一起,那他們也可以牽手過完這一生啊。
可是景深,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一心要維護的這個女人,是一條蛇、毒蛇!她不會感恩,日後時機一到,她只會反咬你一口!
說心裡一點都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他裴弈城是個男人,他有他自己的自尊和驕傲!
而嫁了還能幸福,最終攜手到老的,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賀景深其實已經大動肝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要一碰到事情和葉無雙有關,他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去理智處理。
這樣的場面葉無雙只有在電影裡看到過,今天親身體驗了一把,還真是——刺激又嚇人!
沒有多少日子了,想要為你做的事情卻還那麽多,爺爺不想留下太多遺憾啊。
葉無雙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不能自拔,整個人恍惚得看不清周圍的事物,直到裴弈城握住她的手,聲音回蕩在她的耳際:“無雙?你怎麽了?”
但是裴弈城能在意大利那樣輕而易舉地查到葉無雙所住的酒店、房間,還能派人進去帶她走,更甚至接她回國,可想而知,他絕不是泛泛之輩。
錢雲起一愣,皺起了眉頭,饒有興趣:“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知道你有你的責任,爺爺是你最愛的人,就算是我,也無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所以我認輸了。”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對著賀景深笑。
她怔怔地抬起頭,本能地點頭,卻在那個人走出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要準備什麽?
現在門口又有人守著,自己想回國根本是不可能了。
葉無雙跟著來接的人上了直升機,直到直升機起飛,她一直提著的心才總算稍稍地放了一些下來。
他長大長高了,眉宇之間愈發地像他的父親,就連性格也和他的父親如出一轍,那樣地固執、堅持,認定了一件事,就死不回頭。
真正自信強大的人,並不怕遇到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而是怕遇到不戰先敗的懦夫!
可是,太愛了,愛到願意為了她放下自尊和驕傲,願意不顧一切。
站在門口的男人在笑,燈光下他的笑是那樣地明亮刺眼。
不知道賀景深的人發現她失蹤沒有,現在是不是已經在找她了?他一定很生氣吧?
姑蘇靜書上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咬著唇,似乎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說:“景深,我愛你,我不想讓你為難。”
多年後他將她公主抱,可是,這一刻她卻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她要表現出自己受盡委屈的模樣,以便賀景深更加傾斜於她這邊。
如果一點不在意,這麽緊張幹什麽?
賀景深隻一秒就反應了過來,薄唇中吐出三個字,一字一頓:“裴、弈、城?”
“不——”賀景深忽然也笑了起來,只是那種笑,讓人看了就覺得心慌,預感非常不好,“你不但要聘用這個人,而且要將他用得恰當。”
賀景深果然想得周到,知道以她的智商能想出來的也不過是這麽點招數,男的女的都備好了,看她還能插上翅膀飛走?
“您好,我是來給您送早餐的。”對方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爺爺,事情你都調查過了,和他們家並沒有關系,為什麽還是不願意放過呢?”
兩人又往前爬行了一段,然後再下來,從樓梯去了酒店的最頂層,那裡早就有直升機等在那裡了。
很多時候,他都會慶幸,自己和賀景深是兄弟,而不是敵人。
錢雲起從來不懷疑這個男人的能力,只是,他真的很好奇,這一次他這麽不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因為有人挑戰了他的權威,還是因為那個人帶走的——是他老婆?
可是,當初的怦然心動,此刻又變成了怎樣?
錢雲起從桌子上下來,轉而正面對著賀景深,雙手撐在桌子上,一臉的壞笑:“我醫院最近來了個人應聘,我很想聘用他,但是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的份上,我決定還是先先問問你的意思。”
錢雲起看著辦公桌後面臉色鐵青的人,勾著唇角,眯著桃花眼笑得那樣欠揍:“喲!這是誰給了唐侖膽子敢惹我們賀總生這麽大的氣啊?該死!真該死!”
“景深,如果你也執意要和爺爺作對的話,那麽今天你走出這個門,就永遠都不要回來。”
“噓——不要說話!”對方動作極快,身形立刻到了她身邊,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聲音極低地說道。
既然如此,裴弈城又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和錢雲起之間的交情呢?他還去錢雲起的私人醫院應聘,用意何在?
“也是,我比較了解她喜歡哪種套。”
“哈哈——”錢雲起大笑,“好了,給個確切答案吧,要是你說不用,我就叫人回復一下。”
她叫自己,向來都是賀景深賀景深地叫,更甚至一開始,她還叫過賀總那麽生疏的稱呼。
其實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這一招還是以前在那些狗血的電視劇裡看來的。
心中暖意頓時蕩然無存!
“在!”唐侖一個激靈,連忙說:“裴弈城現在住在金沙花園6幢606。”
“當然不是。”
老爺子從看到他進來到現在,一直是安靜地坐在那裡,不動,也不開口說什麽。
賀景深等了好幾秒都不見電話那頭有反應,他還等著唐侖說地址呢,立即又凶神惡煞了起來:“唐侖!”
明明已經老了,明明比賀景深矮那麽多,可是此時此刻,卻讓人覺得他是那樣地高大。13acv。
錢雲起看他是真的心情很差,也就見好就收了,一本正經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葉無雙本是個性子極好的人,對誰都很和善,可此時此刻,竟也冷著臉,“我要出去一趟,你們不用跟著我。”
“嘖嘖——看樣子還被氣得不輕啊!”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腳,反正是動哪裡,哪裡就疼。
一轉身,卻見服務員打開那些蓋子,餐車上根本不是吃的,而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工具!
往往這種時刻,都是最讓人揪心的時刻。往往這種表情,都是最讓人不忍的表情。
問這句話的時候,賀景深的一隻手已經搭在了錢雲起的肩上,微微用力,捏著他的肩骨。
錢雲起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雙手,問:“說吧,你什麽意思?是要我聘用他呢?還是拒絕他?”
“你們醫院什麽部門最忙?”
賀景深似乎並不排斥自己說葉無雙是他老婆,難道……
葉無雙在十五歲的時候也曾堅定地認為,自己這一輩子,除了裴弈城,不嫁別人。
作為賀景深的手下,他向來不敢八卦自家老板的感情,之前賀景深和姑蘇靜書在一起,他從不多問多想什麽。
後來,他以為,只要自己如爺爺所願,娶了姑蘇靜書,爺爺也會打消那個念頭。
姑蘇靜書繼續說道:“我說過的,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不想你為難,我願意成全你。”
“我沒事的,你不用再管我,也不用再管我們家,你要聽爺爺的話,你一定很累了吧,好好休息,等有精神了就回意大利去陪她吧,我、我沒事……”
葉無雙覺得自己快要被自己逼瘋了!
“她不用我找。”
“你……”
“賀總,少奶奶回來了!”
錢雲起嘿嘿笑了兩聲,“沒有。”
離了,他和他的姑蘇靜書去過,而自己……
賀景深眼神瞥了過去,臉上盡是嫌棄,“你很想聘用他是吧?”
賀景深一抬眼,看他又恢復了剛來時的那副樣子,冷嗤了一聲,“專門跑我這來,不是來看我生氣的吧?”
而葉無雙此時正在浴室,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喊了一聲:“阿城,你走了嗎?”
她沒再說什麽,看了看門口的人,默默地轉身退回了房間,合上了門,然後就蹲在了地上。
賀景深眉頭緊皺,“爺爺,靜書沒有演戲,我了解她。”
果然是適合做戲,賀景深出現前後的表現,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他覺得,自家老板似乎對這個明著愛理不理的少奶奶動心了。
兩個聲音吵得不可開交,各說個有理,賀景深頭痛欲裂,正要轉身走人,606的房門忽然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沒有你笑得這麽惡心作死啊!
有人說過,女人的一生,一定會遇到一個非他不嫁的男人,但最後,真正如願嫁了的,其實沒幾個。
門打開走廊的燈就會亮,裴弈城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賀景深,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起來。
景臉來頭又。他挑眉,一臉的無所謂加諷刺,“我就是來看看你多寂寞難耐多淫.蕩,很好,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
“景深,她在對你演戲。”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平常那麽睿智的人,怎麽一碰到這個女人就鬼迷心竅了呢?腦子哪裡去了?!
老爺子握了握拳頭,緊接著驟然拍案,“派人跟著她?景深,你告訴爺爺,你到底是派人跟著保護無雙,還是限制她的自由?!”
老爺子定定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孫子,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孫子了——
葉無雙想想也是,就艱難地開始往天花板上面爬,‘服務員’在下面幫著。
姑蘇靜書這個時候就顯得特別地乖巧,他說什麽她都聽,再也沒有了囂張跋扈,唯獨留下的就是委屈。
錢雲起不禁又起了調戲的心,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翹著二郎腿,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沙發的靠背上,說:“又沒女人,對著我做這樣的動作不合適吧?”
“那如果我要上廁所,你們也跟著我?!”
她上去之後,下面的那個很快就上來了,但是並沒有把她的手機和行李帶上來,見她一直詫異地盯著自己,‘服務員’拍了拍手,無所謂道:“到時候回國了叫裴弈城給你買就是了!”
她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裴弈城是什麽時候開的門,她現在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如遭雷擊,石化了一般。
“你找死是不是?”
並且,嫁了還能幸福的,就更少了。
“老爺!”陳管家驚呼了一聲。
雖然心裡已經憤怒得像是有把火在燒,但是她告訴自己,現在必須忍住,否則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唐侖隻好低著頭,死死憋住自己笑。
唐侖跟了自己多年,做事極有分寸,想必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把事情拖到現在才說。
忍下那些你從前一觸即發的情緒,接受那些你從前寧死不屈的悲哀。
如果說真的有什麽是需要準備的,那也就是自己的心情了。
煙頭溫度很高,身上的褲子很快就被燙了個洞。
“你先上去,我會幫你遞上來的,快點,時間太長外面的人會懷疑的!”
賀景深顯然是被觸動了心底的那根弦,他的神情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一切。
怎麽辦?
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敢動賀景深的女人!
門口除了剛剛站著的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外,還多了一個酒店的服務員。
唐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突然聽到這麽一句,驚呆了!
緊接著,又冒出另外一個聲音來:怎麽沒關系!就算不愛不在乎,至少現在她還是你賀景深名義上的老婆,你想戴綠帽子?!
葉無雙一覺睡醒還在直升機上,許是因為緊繃得太久,忽然放松下來,整個人就顯得特別特別地疲憊不堪。
——
姑蘇靜書愣了愣,而後才覺察到自己的行為太過明顯,腦子運轉,終於想到了一個對策——
服務員推著餐車慢慢地進來,她隨後關了門,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但其實心跳已經飛快飛快。
姑蘇靜書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倘若賀景深再不是賀家的人,那麽賀家所有的財產都將和他沒有任何一點的關系!
低著頭,正無奈地笑著自嘲自己,冷不丁走進來一個人,對她說:“葉小姐,馬上就到了,你準備一下。”
只是,似乎沒能給她帶去快樂,反而讓她母親也陷入了這個局裡。
老爺子下了最後的通牒,一切如賀景深剛剛所想的一樣——
如果是在最初,他相信自己可能會因為一時衝動,又或者是真的愛到深處,會不顧一切,會選擇姑蘇靜書。
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是這樣溫柔的,待她如珍寶一般。
老爺子眼中忽然光芒大盛,緩緩地站了起來。
門鈴聲第一遍響起的時候她根本沒有聽到,直到第二遍、第三遍響起,她才有些茫然地起身,開了門。
“你了解她?”老子子一聲冷哼,“這個世上最不了解她的人就是你!蠢貨!”
她的話音落下,眼眶就跟著紅了起來,一副欲訴還泣的樣子著實可憐。
這是——自己不用以死謝罪了麽?
賀景深當時正在抽煙,聞言一愣,手裡的煙竟然滑了下去,掉在了自己的褲子上。
賀景深知道這家夥油嘴滑舌慣了,就算是對著自己也還是這副德行,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她?”錢雲起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對面的人又要動氣,立馬靈光一閃,“你老婆?她不是在意大利?”
管她是自願還是被迫和別的男人呆在一起,管她現在和睡在一起,管她和別人在做著什麽,和你賀景深有什麽關系?
此時已經是半夜,電梯也很空,他一個人很快就到了六樓,走出電梯往左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606,房門緊閉,裡頭很安靜,站在外面聽不到一點聲音。
賀大總裁二話不說直接抄起一個文件夾就招呼了過來,好在錢雲起也是身手利索的人,堪堪避開了,但故意做出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但此刻,賀景深沒有那麽強烈的保護欲,他很累,而且心裡很煩躁,他恨不得立刻就將這些事情都理清楚。
“行!”他挑眉,吊兒郎當的樣子絲毫不愧對‘情場浪子’的稱號,“但是你在這裡對我生氣不去找你老婆,你覺得合適嗎?”
一想到這裡,姑蘇靜書立刻就松開了賀景深的手。
賀景深根本沒準備隱瞞自己的目的,對上了老爺子的視線,緩聲說:“爺爺,我不知道這件事她有沒有參與進來,但是我希望你能就此收手。”
“你這是自己不爽了要全世界的人都讓你出氣啊?”
但是一旁的老爺子無動於衷,甚至看著這一幕的眼神都是冷漠、毫無溫度的。
可是現實中這一招是沒有用的,門口站著的人為難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少奶奶,賀總吩咐我們,如果你要外出,我們必須跟著你,寸步不離。”
姑蘇靜書在誰的面前都可能露出真面目,唯獨在賀景深面前,她時時刻刻都在偽裝,所以賀景深看到的,是最假的姑蘇靜書!
“你是誰?你是中國人嗎?”
賀景深在姑蘇靜書的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先不要說話,坐到一邊去。
葉無雙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她打開房門,果然不出所料,賀景深派了人在門口守著自己,一看到她就問:“少奶奶,你要去哪裡?”
葉無雙其實一點胃口也沒有,一夜沒睡,心事重重,哪裡還能吃得下東西?
葉無雙心中漸暖,可腦子卻完全不受控制,想起了賀景深,想起了他那未遂的一巴掌。
裴弈城的心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迅速在蔓延,他極力壓住,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笑,抬手摸了摸葉無雙的臉,聲音溫柔似水:“一切都沒事了,不要怕。”
可是、可是……
兩個男人聽到聲響,一個抬頭,一個轉頭,同時都看了過來。
阿、城……
“我接到消息,少奶奶是被人用直升機接回來的,下午到的,現在就和那個裴弈城在一起。”唐侖說完捏了把汗,果然——
“賀景深……”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隻叫了他的名字就再也說不下去,喉嚨發痛得厲害。
他笑得一臉不懷好意,賀景深沒料到他其實是在偷偷八卦他,還以為他是知道了什麽內情,就問:“你有線索?”
要麽,選爺爺,不再去管姑蘇家的處境,眼睜睜看著賀家徹底整垮姑蘇家。
裴弈城眼神一暗,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兩個男人,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彼此看著對方,眼中各有深意。
裴弈城看了看兩人的臉色,率先有了動作,大步走到葉無雙身邊,上下看了看她,皺眉,說是責怪不如更確切地說是心疼:“怎麽這樣就出來了,快到屋裡去。”
隨著直升機落地,艙門打開,她被扶著下來,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少年。
“是麽?”辦公桌後面的人陰陽怪氣地笑著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了錢雲起面前:“遺憾終身?嗯?”
“好了,我就送你到這裡,路上小心,他在國內等著你。”
裴弈城一挑眉,也笑,笑得那樣滿足,那樣刺眼,“不知道你會來,要是知道的話就叫你帶一下了。”
賀景深背脊一僵,回頭看了她一眼。
賀家大少爺面不改色,甚至是語氣十分誠懇地說:“謝謝誇獎。”
因為,自己已有婚姻。
賀景深心中充滿了無奈,語氣懇求:“爺爺,我不想和你作對,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敬你愛你。”
也就是說,接下來他幫不了他們家了,更甚至,他可能會變得和自己一樣一無所有,自己和他在一起,生活不會更好,只會變得更加糟糕。
葉無雙屏住呼吸感受自己的心跳,雖然有些加快,但和十五歲比起來,已經相差甚遠了。
賀景深更加不忍心,更加心疼,抱著她,回頭看老爺子,“爺爺——”
之前賀景深認為,只要自己和姑蘇靜書結婚了,那麽爺爺也就會打消一直以來的念頭。
可是今時今日,他卻面臨著艱難的選擇——
錢雲起一笑,“這是真被惹毛了啊?可這世上也沒幾個人敢惹你賀大總裁啊!他是給自己找好墓地了?”
開門的人是裴弈城,並且,他的身上穿著睡袍,松松垮垮,一看就是剛剛著急套上去的。
“放心吧,我和外面的不是一夥的,我不會傷害你的。”
隨後,她便加快了腳步,很快消失在頂層的樓梯口。
一旁的唐侖反應也很快,但是看了自家老板一眼,他並沒有要自己去攔下姑蘇小姐的意思,所以唐侖也就站著沒動了。
離開酒店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所以現在想聯系誰,也聯系不上了。
“氣度能當飯吃?”某人冷笑,也雙手環胸靠在大班椅上。
做這個男人的敵人,是悲哀,也是幸運。
果然,靜默了幾秒之後,一個煙灰缸直直地朝著他飛了過來。
話音落下,她再不說什麽,只是深深、深深地看了賀景深一眼,然後就轉身跑開了,動作那樣地快。
某人白了他一眼,“什麽部門最忙,你就安排他到什麽部門,他身邊的助手,一定要你親自挑選派過去,明白嗎?”
多年前他在操場上背著她迎風奔跑,風聲裡堅定地說:我一定會娶你。
他沒出聲,賀景深亦是沒有出聲。
賀景深從老爺子的臉上收回視線,轉頭看著身邊的人。
是的,她應該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以便在見到裴弈城的時候,可以稍稍地平靜一些。
老爺子擺擺手,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賀景深眯了眯寒眸,聲音低低的,卻從中透著一股子讓人無從抵抗的狠勁:“誰帶她走,我就讓誰送她回來。”
“對啊!”錢雲起還真敢附和,“撇開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不說,他的醫術真是一絕,這樣的人才如果擦肩而過,我絕對會遺憾終身的!”
“我靠!陰險小人!”錢雲起自然也非一般人,立馬就反應過來了賀景深話裡的意思,大呼他心機深重。
“爺爺。”賀景深走到老爺子面前,恭敬地叫了一聲。
唐侖長長地呼了口氣,接著又忍不住搖頭。
老爺子看了他一眼,眯著眼睛懶洋洋地問:“不是叫你在意大利好好陪無雙玩幾天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無雙呢?”
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男人在自家有難的時候冷眼旁觀?而凶手還是他爺爺?
姑蘇靜書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動搖,慢慢地站了起來,整個人臉色慘白,抽噎著叫他的名字:“景深——”
唐侖跟在他身後離開,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老爺子的視線裡。
陳管家從樓上下來,走近老爺子身邊,仔細盯著看了許久,才發覺老爺子竟然眼角有淚花。
錢雲起挑了挑眉,表示默認。
葉無雙這個時候哪裡還會動,腳下像灌了鉛一樣。
到了別的男人這裡,就一口一個阿城了,還真是親密啊!
葉無雙站在下面驚呆了,看著她跳上跳下,最後對她說:“快,上去!”
然而,很快地錢雲起又發現了一點貓膩——
賀景深低頭看了煙,撿起煙頭捏了捏,聲音愈發清醒:“什麽時候的事?”
“知道了。”唐侖走的時候肩頭都是一顫一顫的,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打死她都不會想到,賀景深這個時候會在這裡,就在門口,而且——門是開著的!
無雙是那樣善良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是斷然不會答應自己這次的意大利之行的。
賀景深心疼地看著面前的人,摸著她的臉,給她擦眼淚,低低地喚著她的名字:“靜書……”
但是賀景深就像是著魔了似的,“爺爺,如果你執意要這麽做,那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只要,你還願意來我身邊。
可是自己錯了,不論是自己有沒有和姑蘇靜書在一起,爺爺最終還是會對姑蘇家下手的。
剛剛還一臉怒氣的人,此刻赫然換上了一副深沉的模樣,讓人捉摸不透,也讓人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好累好累,她需要休息,需要沉沉地大睡一場……
一直以來,雖然表面上爺爺和姑蘇靜書處得很好,但是他一直都知道,爺爺對姑蘇家一直都虎視眈眈,時刻都有可能動手。
葉無雙不是沒見識過他說話有多傷人,可是能讓她瞬間痛得差點暈倒的,這還是第一次。
賀景深笑得更加肆無忌憚,看看她又看看她身邊的裴弈城,聳肩:“放心吧,我會當做什麽都沒看到的,你們繼續。”
他說完要轉身,卻忽然又回頭說:“不用去買套了,要是中招了,不就如你們所願了?你葉無雙——巴不得我頭上的綠帽子再大一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