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的臉被寵天戈寬大的右手掌狠狠地掐著,她難以呼吸,窒息感侵遍全身,這令尚未完全恢復的她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暈倒。
可他並不打算放過她,俊臉愈發逼近,一字一句,氣息冰冷地說道:“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的想法嗎?你不想活,也不想讓他活,所以他就死了!你真殘忍,決定自己的生死還不夠,還要決定他的生死!你根本就不、配、做、母、親!”
說罷,寵天戈狠狠一松手,夜嬰寧的臉被甩向一旁,她全身搖晃了一下,頭頂的輸液瓶也晃個不停,險些滑落下來。
她知道自己錯了,在昏迷的那一刹那,她就後悔了。
其實,夜嬰寧對周揚的愧疚之情是如影隨形的,並非一朝一夕形成。從她知道自己懷了寵天戈的孩子那天起,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和對丈夫的強烈歉疚,這兩種情感就交織著纏繞在她的心頭,如同一道枷鎖,一刻也不能令她放松。
而在得知周揚身死異鄉的消息以後,這股歉意猶如井噴一樣徹底爆發,將她的理智徹底擊潰,把這個可憐的女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無能。
“孩子……不是的……我沒有不要……我錯了……”
頭髮蓋住夜嬰寧的半邊臉頰,她久久沒有轉過頭來,任由自己半邊的身體都懸空在病床的外面,隨時可能滾下來。
濕冷的眼淚順著眼眶瘋狂地湧出來,打濕了夜嬰寧的整張臉,她喃喃地說著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話,絲毫不理會站在身邊的寵天戈。
見到她如此痛苦,他的嘴角終於一點一點地向上揚起。
被人硬生生地把自己的一顆心撕碎的滋味,確實不好受吧?我知道不好受!因為你時常都會令我嘗到這種滋味!夜嬰寧,你的心太狠!我一定要把你的心挖出來,親眼看一看,是黑的還是紅的,是冷的還是熱的!
那是你的孩子,你居然為了另一個男人,一心想死,連孩子都不顧!
你曾經為了能讓他活下來而下跪求我,如今,卻因為周揚而徹底放棄他。原來我和你的孩子,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算!
寵天戈的心頭咆哮連連,但是,這些話,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有些感受,體會就好,無需說出來。說一次就是重溫一次痛苦,無人憐惜,徒添狼狽。
冷冷地看著無聲痛哭的夜嬰寧,寵天戈退後一步,像是極其厭惡同她的靠近。
“對了,我告訴你,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待到出院。門外有人24小時守在這裡,這裡有獨立的淋浴間和衛生間,吃飯也會有人送過來。我不會讓你死,我怎麽會讓你死呢?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一定要讓你活著,只有活著,才能體會看到每一個日出升起時的不安和後悔。”
聽了他的話,夜嬰寧這才猛然間止住眼淚,驚愕地看向他,同時,她也看向四周。
在她昏迷的時候,寵天戈已經命人將這間病房重新布置過了,連牆壁都用特殊的泡沫包起來,還有桌椅的四角也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放眼望去,整間房裡,甚至沒有一樣能夠傷人的工具或擺設,更不要說想要自殺了。
“你說過的,孩子出生,我就要死。”
夜嬰寧忽然冷靜了,她坐直身體,擦乾臉上的眼淚,平靜地提醒著寵天戈,那是他們之前說好的。他曾說,用你的命,來換孩子的命,她同意。
他冷笑,笑容裡充滿了嗜血的快意,不答反問道:“孩子在哪?你根本就放棄了生產,又想要求我來信守承諾,讓你現在輕松赴死?夜嬰寧,你做夢!我要讓你每一天都活在地獄中,我要把它臨死時候的照片擺在你面前,要把它的骨灰裝在小罐子裡放在你的床頭,我要你永生永世都……”
說這些的時候,寵天戈目眥欲裂,一口氣卡在喉嚨裡,讓他猛咳不已,再也講不出話來。
夜嬰寧呆呆地聽著這些,好像他說的都是與己無關的事情。
等到寵天戈抬起臉,他驚愕地發現,床上的女人已經重新躺好了,閉著雙眼,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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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配合一點,多少吃幾口,不然我一個打工的很難像老板交代的……”
“少吃一點啊,月子裡最受不得挨餓,吹風,以後都會落下病的。還有啊,不要再哭了,不然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總會流眼淚……”
前來送飯的阿姨苦口婆心地勸著,要不是寵天戈給的工資實在高得她舍不得辭職,她還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
靠在床頭的夜嬰寧一動不動,不過,在阿姨說完這些之後,她還是勉勉強強地喝了幾口湯。
如果她真的絕食,那麽遭罪的是這些無關人等,她不想牽連外人,這是自己和寵天戈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好了好了,肯吃就好,等會兒吃完了,阿姨再把收腹帶給你重新纏一纏,你看這都松開了……”
阿姨是個善心人,想想自己照顧了不短時間的女人居然沒能留住孩子,也很同情她,所以伺候月子伺候得很上心。
不過,幾天來,守在門口的人一直都在,果然如寵天戈所說,夜嬰寧連一步都走不出去。
飯後不久,victoria前來探望夜嬰寧。
目前這種情況,她是寵天戈唯一允許接近夜嬰寧的人了。而stephy和miumiu聯系不到夜嬰寧,隻好轉而向寵天戈詢問,他隻淡淡地告之,暫時不允許她們見面,就掛斷了電話。
她走進來,將在家裡煲好的湯遞給阿姨,然後靜靜地坐在床邊,握住了夜嬰寧的手。
“阿姨,你忙了一中午,先回去吧。等晚飯的時候再過來,做簡單一些,不要太複雜了,你辛苦了。”
夜嬰寧掀起眼皮,聲音沙啞地說了一聲,支開了阿姨。
很快,病房裡,就只剩下她自己和同樣默不作聲的victoria兩個人。
“你……見到我的孩子了嗎?”
躲不開這個話題,夜嬰寧還是忍不住率先出聲問道。
victoria垂下頭,搖了搖,聲音裡多了一抹哽咽,她低低道:“我一直等在外面,後來,聽見裡面一陣嘈雜,隱隱約約聽見你好像大出血了……沒一會兒,有個護士跑出來,我馬上抓住她,她說孩子剛出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後來就……”
果然,果然不在了。
夜嬰寧頹然地垂下手,她不願意相信寵天戈的話,但是她相信victoria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