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鳳鳴瞪圓了眼,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去拉裴先業起來,又不敢在宗祠這樣的地方亂說話,她剛一伸手,就被季容拉住了腕。
季容輕輕嗔了她一眼,汪鳳鳴立即就會了意,再不敢多動一下,調整了好一陣的呼吸,才平靜以對,稍稍挪了一下步子,便退回到了起先的位置。
裴先文和裴先河均是一皺眉,他們一直都知道,裴歆瑤說孩子一定不能讓父親找到,否則會斬草除根,孩子是永泰會二當家的骨血,那人跟父親可是有深仇的!
孩子若是弄回來,說不定要為父報仇也說不定。
這樣一說,大家都不希望孩子被送回裴家,最好找到,在外面好好安置。
可是無論他們怎麽找,都沒有找到孩子。
裴先業的舉動,著實讓裴先文和裴先河震驚,但都跟汪鳳鳴一樣,不敢在宗祠這樣的地方拉下跪的人。
申璿看著裴先業這一舉動,心下馬上提了起來,心口呯呯呯的跳個不停,緊張到了極點。果然她今天聽到的東西很嚴重嗎?爺爺為什麽在聽說是裴先業之後這麽快的要查明真相?
她還記得當初爺爺在聽到她說“二叔”時的探究眼神。
而爺爺剛剛指出要人來對質時,裴先業便咚聲跪下?
這讓申璿越來越不安,只見裴先業微微一瞥投來的目光,似恨似怒,哪怕匆匆一瞥,申璿依舊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鋒利,跟刀子似的,如果是刀,怕是這一刀子已經朝她捅來,一向覺得裴家父叔這輩的人都比較軟弱,建樹這一方面跟裴錦程這一代相差很遠。
就連錦宣做的事業也是看似平庸,卻價值連城,屬於不動聲色賺錢的產業。
裴先業那一瞬的凶光,的確和他平日裡的為人處理大相徑庭。
申璿一握拳頭,她已經不是裴家的人了,卻管著裴家的閑事,裴先業怕是在嘲諷她了,但是她怎麽能不管?
裴先業心思不單純,若是那個孩子就在裴家生活著,而爺爺不知情,裴先業卻知情,這意味著什麽?
陰謀?還是秘辛?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裴先業對爺爺下毒,孩子的事情又聯合姑姑瞞著爺爺,那麽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對爺爺下毒的起因!
她不知道便罷了,如今知道了,便容不得這些人再有機會對爺爺下手,裴錦程要她保守秘密,她可以守,但是保守秘密的前提是爺爺能夠安然無恙。
她之所以隔一兩天便過來看看,就是放心不下爺爺。
所以即便知道今天事情抖出來裴先業會首先聯想到她告了狀,她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邪還勝得了正了?
裴先業的確是已經猜到了申璿將聽到的話告訴了裴立,若不然裴立不會弄這麽大陣仗,這家裡的事,早就交給了裴錦程,裴錦程雖然不回宅子裡,以前有申璿管。
後來申璿離開裴家,生叔也把家宅裡的帳一本本送到裴錦程的公司過目。
裴立早就是半隱退的狀態,家主大印交出後,更是閑散得天天下棋逗鳥,家裡大事小事都不參言,真正做到了裸-退。
可是今天卻將幾房當家的和大太太都招到了宗祠,就必有大事,既然提到了那個孩子,就說明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脫不了乾系了!
裴錦程冷眼看著眼前的景象,點了一下頭,便拿出手機給sunny,讓她把他辦公桌後面書架靠右從上往下數第二個抽屜裡的一份黃色牛皮紙袋拿出來送到裴家,紙袋上面有鑒定機構的字樣。
sunny在半個小時後便到了裴家,將裴錦程吩咐的事情做完後,又馬上回了公司。
裴錦程將逢生的鑒定單遞給了裴立。
照片從裴歆瑤抱著逢生坐在別墅前的草坪上開始,一直到逢生失蹤前的樣子。
孩子若是從兩三個月直接跳到五歲,也許會覺得自己判斷不了孩子的樣子,畢竟一日一個樣子。
可若是一個月一個月的遞增,長到一歲,然後一歲一歲往上看照片上的相貌變化,是不是一個孩子還是能分辨清楚的。
裴立將照片遞給裴先業,“這個孩子你當年抱給瑤兒,但這卻不是瑤兒的孩子,你說清楚,瑤兒的孩子去了哪裡?”
裴立問話的聲音不輕不重,透著威嚴,每個字都像是抵在人身後的刀尖子一樣,讓人不得不提心吊膽。
裴歆瑤望著裴錦程,眼裡是盈盈欲落的水花,咬著唇,帶著懇求,裴錦程將目光微微的一偏,裝作沒有看見,卻在回避裴歆瑤的目光時,撞上了申璿的目光。
申璿眼裡的光淡淡的,無愛無恨的淡,淡到像是一個人站在冰面的湖心,聽不到風聲,感受不到寒冷,萬籟寂靜,猶如時光靜止。
他終於等到了她這樣的眼神,心卻狠狠的被鞭笞了,其實他一直都受不了她對他的淡漠。
可如今怎麽好同過去相比?裴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本來就不想讓她插手,但她就是閑不住,非要往自己身上攬些事情,他拿她也沒有辦法。
若是他出面阻止,以她的性格,不知道這個反調得和他怎麽唱,不如由著她,順其自然好了。
“爺爺。”裴錦程看向坐在上一任家主位置上的裴立,自己也走了過去,坐在裴立邊上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這件事,我原想查清楚再告訴您的。”
他沒有撒謊,逢生就是當年在那幢別墅長大的孩子沒錯,也錯不了,除非那個保姆手機中的照片有假,陳述有假,但若有假不會那麽巧合的一致,自己和那個保姆又沒有事先串通。
若姑姑抱著的孩子是逢生,那麽一定在之前的時候,孩子出了差錯,他還需要倒著往回查。
裴立懶懶的“嗯”了一聲,點頭,看著身側的裴錦程,“你計劃的事,按照你的步驟走就是了,只是這件事不同於一般的家事,瑤兒是我的親女兒,她小的時候我本就不想把她外嫁,想招個女婿上門,這樣一來,瑤兒生的孩子也隨我裴家的姓,跟你們幾個同一個輩份。可是肯入贅的我又看不上,看得上的人家也不肯入贅,以前不知道瑤兒孩子下落便罷了,若是找到,必然要送回裴家來,認祖歸宗的。”
裴立的話說得很明白,裴歆瑤的孩子,雖然是外孫,可是在裴立眼裡,必然是我孫子一樣的待遇!因為這是在裴歆瑤還小的時候就已經奠定了的地位。
這樣一席話,不禁惹得本已不舒服的汪鳳鳴心頭更加生起許多不甘起來,心道這家子真是奇怪,說來家主隻傳男不傳女,對長子嫡孫看得十分重,若哪家頭胎生的是兒子,不得大慶三天三夜才怪,明明重男輕女,如今裴歆瑤的兒子,分明是個外孫,卻要弄到宗祠來討論,外姓人還要變成裴家人,分明是重女輕男。
真搞不懂這些人,沒事折騰。錦瑞也是裴家的孫子,裴錦程睡了三年也不把家主位置讓出來,從來沒見老爺子對錦瑞如此上過心!
真是偏心!
“這個孩子既然當初是你二叔抱去的,那麽就讓你二叔來說個清楚。”裴立看著逢生的寸照說話,語速很慢,似在深思,眉頭越蹙越深,這個孩子真的和裴家沒有關系嗎?真的不是瑤兒的孩子嗎?
可為什麽這模樣跟裴家的孩子如此相像?小時候的樣子和錦宣多像啊,白白嫩嫩的,就是長大了,那氣質都有幾分相像,無非照片裡的孩子眼神過於冰冷,想來生活過得並不如意,錦宣卻乾淨無邪,眼裡清澈見底。
雖然他從來不溺愛孩子,更不會抱著孩子一天到晚的誇,可是裴家的孩子長大,他都在他們身後,默默的看著他們成長,看著他們變化,不是裴家的孩子?
他不信!
“爸爸,我當初只是怕您責罰瑤兒,才把孩子替瑤兒養了一段時間,但是我真的沒有去管過,孩子怎麽會不是瑤兒的孩子,我壓根不知道啊!”裴先業一路跪著走,直到抱住裴立的腿才停下來,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抖,那是懼怕裴立的威嚴才有的聲音。
裴歆瑤卻癱軟在地,咬著唇哭得隱忍又悲痛,卻愣是一個字也不說。
“孩子在裴家,你告訴我,裴家哪個孩子是瑤兒的孩子?”裴立並不聽裴先業解釋,只是看著他,輕描淡寫的開口,“把人帶到我面前來,立刻做dna鑒定。”
裴立就是這樣的人,他若跟你玩迂回曲折的方式,可以繞死你,繞得你出門左拐右拐都以為有鬼,害怕得要命。
他若玩單刀直入的方式,可以一刀劈死你,劈得你無處可躲,鮮血直淋!
申璿靜靜的站一旁,眉眼溫淡的凝著裴立,眼睛裡微微有些潮了,她還是喜歡那個抬手間翻雲覆雨的爺爺。
“爸爸,我那就是誆瑤兒的啊!”裴先業整個後背都在發抖。“爸爸!瑤兒一門心思鑽在孩子身上,我若不是這樣誆她,她就在外面滿世界亂找啊!”
裴歆瑤抬起頭來,滿臉淚水的看著裴先業的後背。
裴先文和裴先河把裴歆瑤拉起來,可是她又掙脫,兀自跪伏在地板上。
“瑤兒你起來吧,孩子慢慢找,大哥和三哥也幫你一起找。”
裴歆瑤除了淚水,只剩下搖頭。
季容嫌惡的皺了眉,拉開自己的男人,蔣琳倒沒支聲。
汪鳳鳴更是瞪著裴歆瑤恨不得撕了她,一個妹妹,幾個哥哥稀罕得跟個寶貝似的,都四十歲來歲的人了,居然還跟個小孩子一樣要人捧著,真是不知羞恥!關鍵是自己丈夫現在被卷進去!害得二房不得安生,但裴立今天這模樣,她倒不敢多說求情的話了,“爸爸,您要相信先業啊,他大致就是誆誆四妹,若真是在裴家,我還能不知道嗎?”
裴立淡笑一聲,未作回應,讓除了申璿以外的所有女眷離開宗祠。
季容和汪鳳鳴還有蔣琳離開之時都一步幾回首,生怕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裴立留下申璿的目的不言而喻,顯然還把申璿當做沒有離婚的裴家主母,不然怎麽會有資格在這種時候留下來?
申璿剛剛開口,想要離開,“爺爺。”
“阿璿,你就在這裡,不清楚事情來龍去脈就聽著。”
申璿有些為難,“可是,爺爺,我已經不是……”
“我說你可以留下,就在這裡吧,不要說了。”
申璿只能低頭應下,“好。”
裴立看著照片和手中的材料,“既然你們都不說,那麽我來替你們說,瑤兒的孩子在裴家,想來是和照片上這孩子一般大的,否則當年把大小不一的孩子抱給瑤兒,瑤兒也會有所察覺的。”
“這宅子裡幾十年了,有幾個孩子在年齡二十二歲左右?我相信瑤兒所生的孩子必然儀表堂堂,眉清目秀,可是放眼裴家,基本都是老工,年輕的下人還是女孩兒居多,裴家的男孩似乎只有阿生的兒子從小養在宅子裡長大,年紀還算相仿,可是阿生的兒子長得像極了生太太,怎麽可能像瑤兒?”
裴先業的肩膀已經開始篩糠,“爸爸,沒有沒有,瑤兒的孩子根本不在裴家!爸爸!我真的是誆她的啊!”
裴立看著裴歆瑤,“瑤兒,我猜想,你的兒子就在三房,要不要驗一驗dna?另外,永泰會二當家的骨頭我可以留著的,我會一並拿去驗了。”
裴歆瑤剛剛在聽到裴立喊她的時候撐起背來,聽得眼裡一陣陣的放著光,可是在聽裴立說完之後,整個人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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