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板凳推開,有人跑出去的聲音。
白立偉的臉色很不好。
白珊只能裝作不介意。
從電動車上下來,依舊是腳下趔趄,跌跌撞撞,手裡握著的車鑰匙,半晌沒有摸準開鎖按扭,她急得發了脾氣,一通亂摁。
以前不覺得有什麽,隻覺得婆婆二媽這樣的人,有肚量。
他從她的身後環固住她,將她的手臂也一並固在一起,抱離地面後,往自己的車走去。
車鎖有“嗒”的一聲響,車燈跳閃了幾下,火豔的紅,是哥哥送她的藍博,但平時上班,她還是習慣開那輛舊寶馬,雖然裴錦程曾經笑話她的寶馬是輛破車,但習慣很難改變。
她坐在電動車上,車子開起來,風便更涼了些。
可這裡落進他的懷裡,那些味道變得好奇怪,她的鼻子嗅覺好象失了靈,滿鼻滿腔的全是怪味道,好象有白珊臉上護膚品、隔離霜的味道,好象有白珊的洗發水的味道。
白立軍原想含沙射影的讓老爺子治一治申璿,在g城,大太太如果都像申璿這樣說到一點事就憤然離席,還能娶什麽妾,更何況今天還有其他人在,申璿離開了,裴錦程也跟著出去了,這樣子,還叫白珊以後在裴家怎麽立足?
全身的肌肉都跳動得在抽搐,她控制不了,拉開車門的手,都抖得厲害。
白立軍搖頭,拖著長長的音,皺了表情,“哪裡?”看了一眼方才申璿坐著的位置,又看回老爺子,似乎那一眼只是不經意間的一瞥,“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太不懂規矩了,您看看外面那些社會小青年,一個個眼高手低,什麽本事也沒有,嫌這樣嫌那樣。就是要老爺子這樣有威嚴的人來好好治治才行,不然還得了了?都以為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對吧?”
臉上沒有溫熱的液體落下,因為她不允許。
婚禮?
她沒處發泄,在裴家,她永遠都是一個罪人,她連發泄的資格都沒有。
可是時過境遷,今時不同往日,她的胸襟越來越小,小到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眼睛被沙子硌得疼得不得了。
她穿著潔白的婚紗,帶著頭紗,那尊蠟像和他的身高一模一樣,白色的西裝,即便是尊蠟像,也依舊倜儻。
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在贖罪,該有多好?
其實即便是這樣,也還不清她的罪孽。
她的馬尾扎得高,甩起來像拂塵一樣,打在人的臉上,會疼。
皺著鼻子去聞,深深吸氣,誇張的說,“好香好香。”
人還沒坐進車子裡,整個人被拉扯遠離車門,落進男人的懷抱,以前她總踮著腳去聞他臉上須後水的味道,她喜歡得很,外面是買不到的,她在他的須後水裡加了精油。
老爺子的目光從白珊身上收回來,對白立軍笑道,“白年輕人嘛,總要經歷一個眼高手低的階段,對吧?想想我年輕的時候,十五歲父親就讓家裡的兄弟出去闖,那時候總覺得裴家賺錢容易,帳房的那裡出入的帳隨便一筆都是大錢,所以看到外面的小生意,這樣也看不上,那樣也看不上,一心就想吃個大買賣,結果到最後,帶出去的錢,一個子都沒剩,什麽也沒做成。”
白立軍卻不同,他跟老爺子之間的聊天,並沒有因為兩個年輕人的離開而受半點影響,仿佛桌上其他上的怪臉色他們都看不見似的。
還叔伯的股份都拿出來?!
她這個外地人,家裡的政治背景對於g城的婆家沒有用處,所以白家上位。
手肘頂在腿上,身軀佝僂著,她捂著臉,有些緊,怕自己落下淚來。
栗棕色的發色,是他們一起去染的,她說要跟他染同樣顏色的頭髮。
可因為她,什麽都沒了。
她看著那尊蠟像,便覺得自己是個罪人,那麽鮮活的一個人,只能那樣冰涼的佇在那裡。他應該有自己的女朋友,本來可以笑著自己的女朋友結婚,把婚戒套在那個女人的無名指上。
“立軍,你就說笑了,我是老封建了啊,跟不上新時代的步伐了。”
她也想,也想佯裝大度,在這樣的一座豪門裡,像其他的長輩一樣,有大太太該有的儀范和氣勢。
老爺子依舊附和著笑,這笑容可以用慈祥來形容,笑容落到最後,漫出一絲眾人可見淒色,“哎,老了,不中用了。”又看一眼白珊,眸子裡的笑容更慈祥了,只是這樣慈祥的光,叫白立軍看在眼裡,分外的刺眼和別扭。連白珊都有些不自在了。
老爺子自嘲一笑,“後來回去才發現其他兄弟都帶了本金帶回裴家,還賺了錢,就只有我一個人,口袋裡癟得只有一片乾饅頭了。”微頓一下,又長歎一聲,感慨道,“所以啊,年輕人眼高手低,我倒是覺得要讓他們自己去體驗,只有失敗了,他們才會明白自己那時候是不是眼高手低了,會後悔才會找原因,對吧?立軍?”
他一直以為申璿出了不少錢,放著申璿在裴家贖罪,倒不想這嫁妝……
抓住電動車第二排椅背,爬上去,坐好,“去、停車場。”
難怪g城的富裕,經濟實力強,連這結婚的算盤都敲得如此精明。
想要掙脫,卻怎麽也掙脫不了,她只是緊緊的閉著眼睛,緊緊的咬著下唇,甩頭,踢腳,用盡力氣的掙扎。
可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
她隻覺得耳朵全是嗡嗡嗡的叫聲,那聲音叫到了腦門心,像一個磁場的干擾器,其他的聲音她都聽不見了。13acv。
落到自己身上,就是刀扎斧砍,無法承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當初會惹那麽大的禍,禍從天降,撕毀了兩個家族親人的心肺。
這明明是一筆生意,一筆有盈有利的生意,換在別人身上,她可以算得門清。
g城娶妾可不像外面養女人,隨便養個明星就行,那也是要看家世的。
老爺子哈哈一笑,“立軍啊,阿璿那嫁妝,白家真不用那樣給,他們兩個的事,我以前瞞著外面,可白家我是沒瞞的。老爺子抬手摸了摸額角,為難道,“阿璿那嫁妝是把申家都給掏空了,除了現金,還有一座金礦,每家叔伯公司裡的股份,裴家用點手段,在外面吸些股份,申家就倒了,還不止這些……你說說,不要說不比阿璿的少了,就是和阿璿當時的嫁妝一樣多,我也是萬萬不敢收的……”
若是這樣,他娶別人,她都會覺得該,她不過是還他們一個婚禮。
他們都不用香水,衣服漂洗的時候,清水裡會讓鍾媽滴兩滴她調的精油,她貼在他的身上,總能睡得很好。
一直都是這樣的心態該有多好?
裴家的長孫。
以前感歎豪門婚姻不過如此,大家都不落俗套,別的豪門是把女人養在外面,一擲千金搏美人一笑,而g城的豪門卻是把外面的女人娶進家門,再聯一次姻。
她不過是插足了他曾經的幸福,如今該還的,都要還。
老爺子又怎麽聽不出來白立軍的話中話,只是他這個人向來偏私,申璿今天中途離席嚴格來說雖然不被允許,但是申璿是裴家長房的少奶奶,隨便讓外人揪了辮子就罰,以後的威信怕是也要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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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難受,那味道鑽進鼻腔,就一層層的往下鑽,鑽進胃裡,肺裡,心臟裡,弄得她五髒六腑都開始翻滾,胃裡翻滾得厲害,她難受得乾嘔!
該認的,她都認,哪怕一輩子都守活寡。
“好的,少奶奶。”
“老爺子說得對,這麽說來,我年輕的時候也經歷過,哈哈,倒是不好意思說現在的年輕人了。”白立軍很快將這個看似平和又暗潮洶湧的對話蓋了過去,趁熱打鐵的追問,“老爺子,那我剛剛說的婚禮的事,您怎麽看?聽說阿璿嫁進裴家,嫁妝豐厚,我們白家嫁女,自然不會寒酸,嫁妝的事,老爺子放心,一定不會比阿璿的少,但這婚禮?”
是陣跑去響。白立軍臉色終於在這個時候,慢慢凝了下來,這等拂面子的事,他真是很久沒有遇到過了,申家給嫁妝居然給金礦?!
白立軍環一眼主宅餐廳,另外的桌子上坐著妾室還有沒結婚的晚輩,吃飯的時候沒有喧嘩,吵鬧,規矩做得極好,“嘖”聲一歎,眸裡露出讚賞的光芒,“老爺子,不得不說,我真是佩服您,這麽大個家,治理得這樣好,g城再也找不出來第二戶了。”
聽著她咬唇壓抑的聲音,像那次流產過後,她也是縮在那裡,無聲的哭,這次卻是連淚都沒有。
馬尾又甩過來,這次馬尾不偏不倚的打在心尖上,一鞭鞭的,抽得他疼得受不住,他也啞了聲,“阿璿!”
...晚上還有更,親們頂住啊,其實不算虐,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