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呈輔空手而回,何豐钜居然得到消息逃了。吳孝良大為光火,立即下令第三團、第四團進城,封鎖四門,全城戒嚴,搜捕疑犯。同時對其余黨,劉有德等人進行審訊,這些人毫無氣節可言,很快便招出一批有有勾結的中層官員。
吳孝良立刻下令將這些人逮捕下獄,一時間長沙城雞飛狗跳,人心惶惶。誰也拿不準,這位即將離開長沙的旅長是不是借機泄憤。
何家佔據的太平街宅子被還給了梅蘊亭,梅近雪叔侄相聚,抱頭痛哭。不過,吳孝良並沒打算此刻就送他叔侄二人回城,首犯尚未伏法,各勢力蠢蠢欲動,送他們回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梅近雪自上次警察局事件後再未見過吳孝良,幾次去找他都被告知公乾外出不在旅部,當她得知自家仇人馬家兄弟被一齊槍斃後,高興的留下淚來,只是悲慘的遭遇使她懷疑一切,對吳孝良仍舊懷有本能的疑慮,如今他尋得自己唯一的親人,這一點疑慮也隨之煙消雲散。
這頓劫後重逢的痛哭,讓吳孝良大為觸動,整個悲劇不是一則故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人間慘劇莫過於此。可惜自己即將離開長沙,想徹查此案亦有心無力,只是他暗暗起誓,在能力范圍內能辦的歹人絕不留情,否則也對不起這手中的權柄。
南下這段時日,他對國人之間互相攻伐殘殺產生了一種厭倦,盡管這是他第一次出征。
梅近雪與梅蘊亭終於止住哭聲。
“大哥哥為近雪報了大仇,如今又尋回三叔,近雪無以為報,願為奴為婢伺候左右。”梅近雪收住哭聲,臉上淚痕未及拭乾便跪在吳孝良面前。梅蘊亭被侄女驚的目瞪口呆。
吳孝良則趕緊閃身上前一把扶住楚楚可憐的梅家小姐,抓住她柔弱無骨的雙臂用力攙起。
“梅小姐快起來,如今民國了,不興這個。再者,凡是有血性的國人都不會見死不救,梅小姐切勿再有這種想法。”
梅近雪的臉卻紅了起來,吳孝良哪知道,她自小受的便是舊時正統教育,講究一個男女授受不親,別說與男人身體接觸,便同處一室也是不被允許的,以前裝做乞丐時,事急從權,如今處境從容了,反倒拘謹起來。
吳孝良看到她如此,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松開手。屋內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梅蘊亭趕緊乾咳了一聲。
“吳旅長深明大義,如今是不興叫奴婢了。有個洋花樣,叫……叫秘書,對,叫秘書”他撓撓頭想了半天肯定的道。
“就讓近雪給旅長做秘書,照料生活起居,這丫頭識文斷字,輔佐旅長處理文件公函,假以時日也定是一把好手。”梅蘊亭搖頭晃腦,眼巴巴看著年輕的旅長。
吳孝良哭笑不得,這是什麽叔叔啊,猴急猴急的要把侄女送人。他不知道梅蘊亭的打算,梅家在湖南算是破敗到底了,為了他大哥的案子,抓捕這麽多人,又連著槍斃那麽多人。如今,他們梅家在湖南已經是仇人遍地,梅近雪雖然十五歲卻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不給她找個好靠山,日後難保不招歹人惦記,自己身單力弱,又拿什麽護她周全?況且這吳旅長年少位高,日後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自己這侄女即便是給他做小也不委屈的。
一旁梅近雪臉更紅了,低著頭纖細的手指搓著衣角,她冰雪聰明,焉能不明白叔父一番苦心。
任憑梅蘊亭如何說,吳孝良只是搖頭,他對這種近似交易的報恩方式本能排斥。梅近雪聽吳孝良執意不肯,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吳孝良最受不得女人眼淚,歎口氣道:“好吧,秘書就秘書吧,不過咱們可說好了,隻當秘書啊!”說的一本正經,好像自己被佔了老大一個便宜。
梅蘊亭見吳孝良松口,喜上眉梢,做了秘書還有什麽做不了的……
“近雪啊,你有福氣啊,能跟在吳旅長身邊。”他本是前朝舊讀書人,平日裡清高自傲的很,這半年來人生劇變,厄運加身,受盡**,脫困後性情大變,一切以實利為準則,在他看來抱上吳孝良這棵大樹才是上上策。
吳孝良尷尬的笑笑,“我也沒甚公務,梅小姐如以往一般住下便可。”
細看梅近雪,換了女裝越發的嫵媚,再也找不到那個滿身酸臭小乞丐的影子,月白色高領窄腰短襖,凸顯出完美的腰身,杏黃色長裙及至小腿,讓吳孝良驚訝的是她竟沒有纏足,小皮鞋輕輕移步,款款過來道個萬福。
“多謝大哥哥收留。”
這回吳孝良沒在伸手去扶她,不過腦中卻閃過四個字,“少男殺手”。
梅蘊亭卻埋怨起侄女:“現在民國了,不興這個了,都興那個洋禮,握……握手,對,握手。”
門外響起了李五一的聲音。
“報告旅長,譚省長求見。”
“告訴他,我不在,讓他明天再來。”
吳孝良冷笑,這回坐不住了,被抓之人十之**都是他的嫡系,前幾日百般刁難我時可曾想過今日,又想起最初進城時畢恭畢敬之態,心裡一陣厭惡。
過了五分鍾不到,李五一又來喊。
“報告旅長……”
“有人招出何豐钜的下落。”
吳孝良聽是何豐钜,急急開門將李五一拉進屋裡。
“這廝去哪了?”
梅蘊亭與梅近雪也很關注仇人的下落,緊張的望著他。
“他,他不再城裡,有人報信後他之身逃出長沙,奔汨水去投奔他把兄渾江龍。”
這個渾江龍他有印象,汨水南渡會蔡鍔之時,還與他交過火,是一夥水匪。事情脈絡越來越清晰,分明是官、痞、匪勾結,劫財害命。但這事根子卻在軍閥混戰上,軍閥們為了搶地盤就得擴軍,想擴軍又得有錢,百姓們錢被搜刮的所剩無幾,便去劫富戶,等富戶劫光了又去劫誰呢?他槍斃了一個,又會站起另一個。這民國卻是從根子上就爛透了,不趁著歐戰發展自身,收復失地,卻自己人無意義的打死打生。他此刻有些明白,段祺瑞為何極力主張以武力統一中國,北洋中央政府令不出九門,天下各省督軍有誰拿北洋的命令當真了?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何談抵禦外侮,收復失地?
他越想越跑題,越跑題越生氣,猛拍一下桌子,“告訴尹呈輔,直屬營整裝待命,咱們去剿匪。還有,交代下去,剿匪一事警備司令部一定要嚴守口風,不許一個字外傳,否則軍法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