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漢領著齊然、林嫣,到李家找人。
晶晶奶奶在院子裡剝花生,小丫頭也幫著動手,小腦袋耷拉著沒精打采的,嘴巴倒沒歇過氣,剝兩顆花生就往嘴裡扔一顆。
張明漢昨晚來過,關著門和李翔說了半天話最後不歡而散,晶晶奶奶看到他又來,就很有些忐忑不安:“明漢,又來找翔子啊?這孩子打小就調皮,現在混聯防穿了身老虎皮就更不得了。你明白告訴嬸兒,他到底犯了什麽事兒,回頭看我不抽死他!”
張明漢打個哈哈:“看您說的,就咱村治安聯防的一點破事,我和他有點小計較,其實也沒啥大事。”
晶晶奶奶這才放下心,滿臉皺紋也舒展開來。自家事自家知,李翔是哪號人當娘的能不清楚?張明漢和李翔爭執,連親媽都覺得多半是兒子理虧。
晶晶看見兩位大朋友,別提多高興了,從奶奶背後鑽出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著齊然:“大哥哥,晶晶還能要顆巧克力嗎?”
“有,不過小孩子吃多了巧克力可不好哦,”齊然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看看這丫頭小嘴癟起來了,趕緊從背包拿了一顆哄她:“好好好,再給你一顆。”
晶晶剝了糖紙,吃得津津有味。
晶晶奶奶就有點不好意思:“這孩子,最近快有一個月了,胃口不好吃不下飯,又跑肚拉稀的,整天就知道吃零食吃零食,都被慣壞了!”
齊然這話就接不上了。自己都還是個半大毛頭小夥,怎麽帶孩子的話題實在陌生得很。
林嫣低頭逗小丫頭:“晶晶。怎麽沒去幼兒園?”
“不告訴你,”晶晶扮了個鬼臉。她和齊然親,對齊然哥哥身邊這位漂亮姐姐,就有點小孩子的吃醋。
晶晶奶奶歎口氣:“幼兒園老師說她中午睡覺一驚一乍的,嚇到別的小朋友,我只有先不讓她去幼兒園了,自己帶唄。”
張明漢、林嫣都沒怎麽在意,老年人類似的抱怨太多了。
齊然因為老媽是廠醫,這方面比較敏感,一下子皺起了眉頭:“食欲不振、嘔吐腹瀉、驚厥……老人家。晶晶別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吧,最好帶她去市裡大醫院檢查一下。”
“我不看醫生,我不打針!壞哥哥!”晶晶扭股糖似的鬧起來。
“小孩兒這樣應該沒什麽吧,”晶晶奶奶按她老一輩農村人的習慣,本能的否定了上醫院,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對,晶晶別鬧,聽你齊然哥哥的,咱們等會就去醫院。不打針,叫醫生隻開甜甜的糖糖。”
“真的呀,”晶晶立刻不鬧了。
齊然放心了,前些年如果是經濟條件不好的農村家庭。老一輩生病了往往不上醫院自己硬扛,但是現在經濟發展了很多人的觀念也在改變,又是心肝寶貝孫女。倒不用擔心晶晶奶奶說了又不去。
臨走齊然問晶晶奶奶知不知道李翔在哪兒,老人家癟癟嘴:“嗨。還能去哪兒?只要不值班,他就在遊戲廳打老虎機。每月那點工資全填進去啦!”
賭博性質的遊戲機,本來是不允許經營的,江山主政開發新區時,以開放搞活為名開了口子,所以開發區竟有好幾家公開經營的老虎機遊戲廳。
找了兩家之後,終於在第三家找到了李翔。
這位爺二十六七還沒結婚,放農村就算大齡青年。嘴裡叼根煙,赤著上身坐在老虎機前面,襯衫吊兒郎當的搭在肩上,拍老虎機按鍵用的力氣之大,連收銀台後面的老板都直皺眉頭,生怕他把機器拍爛了。
張明漢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這家夥張嘴就罵:“草你老母,老子又輸了,拍毛啊拍——喲,張大主任啊,不好意思,兄弟我忙著呢。”
李翔嬉皮笑臉的,倒是停下沒再打老虎機了,他知道張明漢不好糊弄。
張明漢懶得和他東拉西扯,反正老板離這裡挺遠周圍也沒別的人,乾脆就來個單刀直入:“昨天那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你在聯防隊,公安分局的事情應該很清楚吧,這兩位就是昨天我跟你說過的朋友。”
張明漢說完就往旁邊讓了讓,李翔看見林嫣,眼睛先是一亮,估計就要說點黃腔黃調的,可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哈哈,兩位朋友遠來是客,小妹妹,新區這片我挺熟的,有什麽事報我名字啊,管用!”
林嫣表情淡淡的,眼睛裡李翔根本就等於空氣。
齊然看他那油腔滑調的樣子,也有三分不耐煩了:“李翔是吧,這裡不方便,咱們出去說話。”
“怎,老子憑啥跟你出去?”李翔臊眉耷眼的耍起了無賴。
林嫣終於忍不住了,冷笑:“你一個聯防隊長,還怕我們吃了你?”
李翔不說話只是衝著林嫣笑,笑得很賤很欠揍。
雖然這家夥不敢亂說,但那眼神就夠猥瑣了,齊然心頭一股子邪火直往上衝,劈手就揪他脖領子。
揪別人一揪一個準,揪李翔可就失了手,為啥?他赤著上半身,根本沒領子好揪,後頸上全是油汗,齊然手指頭抓上去就打滑。
都以為李翔這下要動手了,張明漢往前跨了半步準備幫齊然,別看李翔披了件聯防老虎皮,老張揍他還是手拿把掐的。
沒想到這家夥根本不接招,順勢往地上一躺,滿地亂滾:“哎呦呦打人啦,張明漢帶親戚打我呀!我又沒偷你妹子,你也狠心下得手!”
張明漢和齊然、林嫣都傻了眼,我靠,這招也太無恥了吧!
老虎機遊戲廳發生打架事件簡直就是家常便飯,老板一溜煙的跑過來賠笑,往兩邊遞煙賠話。
事情真正鬧大了,傳揚出去,對張明漢和齊然的計劃可不是什麽好事,他們隻好齊齊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後轉身離開。
李翔這才不慌不忙的從地上爬起來,衝幾人後背比了比中指:“他奶奶的,跟老子玩,你們還嫩點!”
齊然三人從遊戲廳出來,全都裝了一肚子氣,連林嫣都氣呼呼的撇著手指頭。
“怎麽,不會連你也想打架了吧?”齊然有點氣樂了,很少看見冰山校花這麽帶情緒。
“是哎,剛才好想踢他兩腳,”林嫣咬著嘴唇發狠。
張明漢更是氣鼓氣脹:“個龜兒子,我硬是想捶死他!”
可就算打死李翔,這家夥也不肯把視頻交出來,看他那樣就是塊打不穿嚼不爛的滾刀肉,軟硬不吃。
唯一讓人放心的是,他不會把這件事抖出去,因為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惹來麻煩。
“或者咱們試試,給他一大筆錢?”齊然覺得沒別的辦法了,李翔既然熱衷於打老虎機,想來必定很缺錢,這種賭棍可以用錢收買。
張明漢點點頭。
“不行,除非萬不得已,不要用這個辦法,”林嫣立刻否定了這個主意,“收買證人有妨礙司法公正的嫌疑,而且這樣得到的證據也不過硬。”
更重要的是,這樣做很犯忌諱,在未來的紀委調查那一關就容易出問題。而且齊然林嫣希望不要突出他們在這件事上所起的作用,但是如果花大錢收買李翔,他們所起的作用就必然凸顯出來。
何況,齊然可以出錢,難道江山、陳維亞不能出錢?李翔能安於現狀是因為寰亞隻手遮天,他混個聯防隊副隊長就滿足了;要是他看到兩方的矛盾爭端,鬼迷心竅又打起什麽歪主意,整件事就會節外生枝,完全脫離控制。
在西嶺新區這裡,寰亞集團擁有無可比擬的主場優勢,齊然林嫣完全憑借高中生身份掩護沒引起注意,才能不受干擾的走到現在這一步。如果被寰亞發現苗頭,不但調查不能繼續,連他們的人身安全都成問題。
心有靈犀一點通,林嫣稍稍點出,齊然就心領神會,暗暗佩服她想的周到。找李翔要證據還沒什麽,花錢買,那才真正是行險!李翔這種人,要是看到了足夠大的利益,不知道他會乾出什麽來!
“媽的,沒別的辦法了,”張明漢回頭朝遊戲廳看了眼,滿口牙一咬,乾脆發起了狠:“今晚我找人,把這小子綁起來,就不信他是江姐、許雲峰!”
齊然本能的想反對,這可是綁架呀。
林嫣卻笑起來:“他哪有許雲峰的骨氣,怎麽看都是個叛徒甫志高。”
張明漢大手一揮:“你們放心,李翔是我們前進村的人,他犯渾,我來解決,和你們無關。”
齊然滿頭黑線,喂、喂,你們……
等張明漢急匆匆的走了,齊然從頭到腳打量林嫣。
“怎麽,不認識嗎?哎,這麽看人家,你哪位?”林嫣笑著捅了捅他腰,然後少女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當晚,齊然和林嫣留在旅館看電視,等張明漢的好消息。
等到八點多鍾,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張明漢果然帶著李翔來了。兩個人的表情都非常古怪,張明漢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模樣,李翔臉上則帶著兩個紅通通的巴掌印。
“張叔您這是刑訊逼供了?”齊然也覺得好笑。
張明漢搖搖頭:“我才沒動手,他自個兒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