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不知道在大海上飄了多久,潮濕、悶熱,外加所有人的大小便都在擁擠的船艙裡解決,讓氣味變得更加難聞。
這就是偷渡,偷渡的感覺就是這樣的。顏烽火有些後悔了,盡管這樣的氣味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但是真的有種成為豬仔的感覺。不過他必須偷渡,沒有別的方法。
那個紋身的漢子一直都想抽根煙壓壓氣味,但始終不敢點著火。他怕顏烽火,一隻手就能把自己提起來,殺掉自己恐怕不在話下。
“嘩啦”一聲,艙門打開,一股清新的海風吹進來,清涼清涼。船艙內昏昏欲睡的偷渡者頓時睜開眼睛,精神也為之一震。
“到美國了?”
“是不是到了?”
“……”
船艙裡發出七嘴八舌的聲音,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難言的興奮。只有紋身漢子依舊坐在那裡,臉上露出不屑。
“早呢,換船!”蛇頭吆喝一聲,揮手示意人全部從船艙裡出來。
美國肯定還沒到,以這種漁船的速度若要到美國的話,不知道得多長時間呢。
所有人都被趕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的空氣,盡情的舒展腰身。
太陽光很強烈,刺得人眼睛生疼。顏烽火輕輕的眯起雙眼,重重伸了個懶腰,渾身發出骨骼爆響的聲音。他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艘遠海漁船,上面顯示美國注冊。
這裡應該是公海,蛇頭把偷渡者拉到公海之後交給能夠直接到美國的貨輪,這就是換船。
很顯然,一艘漁船無論如何也進入不了美國的海域。現在的世界對領空、領海的概念十分強烈,早就不是上上世紀那種模樣了。
遠洋輪船慢慢靠過來,兩條船並在一起。船上的水手吆喝著搭上舢板,衝甲板上的人嚷嚷著,示意趕緊過去。
“快點快點,不要磨蹭,不然把你們扔到海裡喂鯊魚!”水手罵罵咧咧的叫著,一臉的不耐煩。
有一些偷渡客天真的以為自己買了一張船票就會直接到達美國,他們不想換船,因為那艘船上全部是西方人的面孔。
“你們為什麽沒有把我們送到美國?”一個偷渡客問著蛇頭。
“為什麽?”蛇頭咧嘴露出大金牙笑道:“你們只要能到美國就行了,我們隻負責送到公海,幫你們換船。”
“不行……”
“不行?可以,要麽你遊回國,要麽你遊到美國。”蛇頭毫不介意的說道:“我可告訴你們啊,我乾這活不是一年兩年了,乾的就是一個信譽。海上跑的人都知道我大金牙最仗義,從不虧待我的客人,如果你們不願意去也可以,最多我把你們免費拉回去唄。”
話說的輕巧,已經到了這份上,誰還會回去?
當然了,提出質疑的只是極少部分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登上那艘遠海漁船就等於一隻腳踏上了美國的領土,美夢近在咫尺。而對那些跑路的人來說,美國更是天堂,到了那裡就再也不用聽到警車的聲音就心驚肉跳了。
偷渡客一個接一個的走向遠洋漁船,顏烽火也在行列內,他前面的第四個人就是紋身的漢子。
這會紋身的漢子嘴裡叼著香煙,一邊抽一邊轉過頭惡狠狠的盯著顏烽火,嘴裡罵道:“等著吧,老子非得弄死你!”
對於這種人的威脅,顏烽火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見慣威脅他的人了,這些家夥到了最後無一例外的沒有成功。
“OH,WelcometotheUnitedStatesofAmerica!”一個黑人水手高聲吆喝著,臉上洋溢著笑容,雙手做起來舞蹈的動作。
WelcometotheUnitedStatesofAmerica?顏烽火笑笑,低著頭繼續朝前走。
“嘿,史密斯!”走過去的紋身漢子衝黑人水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出雙臂。
“嘿,卡爾,真高興你在這裡。”黑人水手看到紋身漢子,一臉的驚喜,無比熱情的跟對方擁抱一下。
“哈哈哈,史密斯,這次我可給你帶了一些好貨。”被水手叫做卡爾的紋身漢子從自己寬大的背包裡掏出一瓶白酒道:“正宗烈酒,你肯定會喜歡。”
“NO,NO,NO,我要兩瓶,兩瓶。”黑人水手用力搖頭。
“史密斯,你總是這麽貪心,不過……”卡爾又掏出一瓶白酒遞過去道:“兩瓶有,我們是朋友嘛,哈哈。”
拿著兩瓶白酒,黑人水手對卡爾的態度更好了,用手指著讓他到另外一邊去。
這一幕被顏烽火看在眼裡:看來這個叫卡爾的紋身男是常客了,好像有麻煩要來了。
所有的偷渡客都被集中到甲板上,那艘送他們過來的漁船開始返航,很快就消失在海平面上。
面對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甲板上的偷渡客變得安靜無比。一雙雙眼睛裡泛著炙熱:自己的一隻腳已經在美利堅合眾國了!
但是裡面有清醒的人,顏烽火就是其中一個。他知道自己這些人從一個牢籠進入到另一個牢籠,所有的一切都輪不到你做主。這是美國人的船,他們怎麽說你就要怎麽做,你在他們眼睛裡就是一隻隻待宰的豬玀。
“嘿,我的朋友們,歡迎來到美國。”一個大胡子操著英語,滿臉笑容的衝眾人揮手,大咧咧的坐在甲板上方的椅子上。
紋身男卡爾出現在大胡子的身後,背著雙手,咧嘴笑道:“威廉船長說了,歡迎大家到美國來,美國歡迎你們,哈哈。鼓掌!鼓掌!”
卡爾這個中國人此時更像一個漢奸,地地道道的漢奸。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來,盡管這些偷渡客很討厭卡爾的漢奸模樣,但也意識到自己就在別人的掌控中。甲板邊上站滿了水手,甚至有的水手的手裡還端著槍。
叫威廉的船長笑的更開心了,張嘴大聲說了幾句英語,用力拍拍卡爾的肩膀。
偷渡來的也許有人知道兩句簡單的英語單詞,但是對話一竅不通,根本就聽不懂威廉船長說的什麽。
可顏烽火聽懂了,威廉船長說的是:卡爾,你們中國人真乖,果然跟一頭頭豬一樣。
聽懂的顏烽火裝作沒聽到,努力讓自己不那麽憤怒。
卡爾訕訕的笑了兩聲,雖然不是很高興,但是必須忍下去。
威廉船長招招手,衝卡爾說了一番話,讓卡爾用中文傳遞下去。
“聽著,威廉船長說了,他非常高興能夠見到中國的朋友,也一直以跟中國朋友打交道而開心。為了表示兩者之間的友誼,威廉船長決定請大家吃一頓美國式的大餐。”
聽到這話,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的偷渡者們竟然主動鼓起了掌,仿佛大餐就在眼前一般。
“但是威廉船長也有難言之隱啊,”卡爾歎口氣道:“他需要養活這麽一條船,需要養這麽多的水手,開銷很大。而且把你們送到美國需要擔很大的風險,全部是管吃管住免費送到。咱們住賓館也得要錢是吧?吃飯也得要錢是吧?所以需要收取一定的費用,當然了,這筆費用絕對價有所值。”
這番話一出來,偷渡客炸開了窩,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
“我們已經交過錢了,為什麽還要再交一次?”
“我不交錢!”
“這是在騙錢!”
“……”
卡爾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似乎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意。
威廉船長衝卡爾做出一個詢問的表情,再問究竟有沒有問題。
“Noproblem!”卡爾做出一個OK的手勢,衝下面的人大聲道:“兄弟們,姐妹們,同胞們。千萬不要心疼錢,到了美國之後有的是大把的美鈔。這是規矩,這是規矩,別說坐著船到美國了,在國內就算是去旅遊還得挨宰呢是不?”
如果說別的東西還無所謂,當說到錢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不是反應激烈的。不管哪個國家、哪個種族、哪個民族,錢的重要性超過一切。
嚷嚷聲更大了,而嚷嚷聲中夾雜著大笑。笑的是甲板邊的水手們,他們仿佛看到一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顏烽火也跟著笑笑,如果身上的錢能夠換到一個相對舒適的環境,他絕對願意掏錢。可惜換不到,起碼自己和這些偷渡客的錢換不到。
“Shit!”威廉船長突然站起來,操著生硬的漢語道:“交錢,美國;不交錢,鯊魚!”
這句話剛出口,甲板上站立的水手立即如狼似虎的衝上來,搶奪偷渡客的包,把裡面的錢全部拿出來,又把所有認為好的東西據為己有。但凡有反抗的,全部被打趴在地。
笑聲、哭聲響成一團,威廉船長以及大副幾個人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這裡是公海,這是他們的船,他們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
輪到顏烽火的時候,他利索的把自己的包遞給水手,任由對方把裡面的東西倒出來,拿走錢,拿走香煙,拿走龍紅玉為他準備的乾糧。
似乎看到顏烽火比較配合,水手順手抽出一根香煙扔給顏烽火,算是對他配合的獎勵。
就在這時候,卡爾帶著兩個水手走過來,他的臉上掛著陰陰的笑容,衝顏烽火說道:“我說過,我他媽能玩死你!”
“呵呵,你想怎麽玩?”顏烽火站起身問道。
隨著他的站起來,數支步槍對準他,只要他有任何輕舉妄動,一串串彈頭將會打爛他的身體。
“怎麽玩?”卡爾哈哈大笑起來:“玩死你這個人實在太簡單不過了,信不信我把你仍在大海裡?哈哈哈……”
“你信不信在你把我扔到大海之前我能把你乾掉?”顏烽火不屑的說道。
“老子不信!”卡爾猛的瞪眼,狠狠一拳砸過來。
“啪”的一身,拳頭狠狠砸在顏烽火的臉頰上。可挨揍的顏烽火不僅沒有想象中的倒地,而且卡爾覺得右拳骨頭一陣疼痛,就像一拳打在鋼筋混凝土上一般。
“哈哈哈……”顏烽火大笑,死死盯著卡爾的雙眼,眼神冰冷,透著濃濃的殺機。
接觸到這個眼神,卡爾猛的打了個寒顫。他覺得自己被一頭饑不擇食的猛獸盯上了,仿佛隨時都會被吞噬掉似的。
“****!”顏烽火衝卡爾道:“如果你不想你藏在衣服夾層、鞋子夾層的毒品被那個威廉船長知道的話,最好對我客氣點,否則最倒霉的不是我。”
聽到顏烽火的這句話,卡爾怔了一下,立刻露出滿臉的笑容,像是好朋友一樣上前擁抱顏烽火,貼著他的耳朵道:“兄弟,真人不露相呀,到了美國跟我一起乾吧。”
“當然,但是你最好幫我找一個舒服的地方。”
“沒問題,嘿嘿。”
轉眼間,卡爾就跟顏烽火稱兄道弟了。他是一個依靠個人穿梭於兩個國家之間的毒販,如果被威廉船長知道的話,恐怕他會被丟到海裡喂鯊魚。因為毒品很貴重,威廉船長不會放過這塊肥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