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蜜端著大碗,大口地吃飯。
黎筱楓和小文秘書坐在一邊,擔憂地看著她。她前晚哭著睡過去,睡了兩天,今天早上一起來就說餓,黃管家趕緊給她做了一鍋雞湯,燉得金燦燦的湯,她連喝了四碗,雞骨頭都堆了一小碗。
“嗯,我沒事,你們去忙吧,我會好好的,這裡還有一個,我不會分不清輕重。”
冉蜜放下碗,摸摸鼓起來的胃,啞啞地說了一句。
“嗯,記得孩子就好,你一定要保重身體,這也是哥的希望。”
黎筱楓的聲音也啞,她在這裡守了兩個晚上,就怕她想不開。
好在冉蜜一向是根蒲草,任強風怎麽壓,她都能緩緩地重新張開碧色的草葉。
黎筱楓很佩服她,雖然她當初也失去過母親,但是父親很快就娶回了能乾的蘇怡芳,後來又來了黎逸川,幾乎沒有擔憂過生活,反而越過越好。
可冉蜜是從彩虹上掉下來的,她默默地承受著世人的口腹蜜箭,風波阻攔,情敵惡劣……她太能忍了,忍到黎筱楓現在都不忍心看她的眼睛。那兩湖快滿溢出來的水波,激蕩著傷悲的眼角,還有拚命維持著的平靜。
她怎麽會不想哭呢?她想嚎啕,她想像那些嫂嫂們一樣在地上打滾……她終於可以體會,為什麽電視劇裡和新聞裡會有那樣在地上滾出一身汗,一身泥的情景!這是真的,痛苦到恨不能追隨而去的滋味,除非親身體會,無法明言。
可這是黎逸川留給她最後的安慰和愛意,她得好好地保著,養著,躺著,坐著,等著這孩子出生。
她還沒去做檢查,或者可以稍微動用點關系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知道四個月能不能看出來呢?反正,她都會愛這寶寶,她還能提前按著寶寶的性別準備好衣服。她這時候特別想知道孩子的性別,晚上和他說話的時候,可以和兒子說,兒子你快快長,要像爸爸一樣強大。可以和女兒說,寶貝快快長,要像爸爸一樣漂亮……
“我陪你去?”
黎筱楓遞給她一張紙巾,手伸到她面前時,又往上一抬,主動給她把唇角的湯漬擦乾淨了。
“你忙你的吧,林耀忙不過來,公司亂這樣,下午收貸款的又快來了吧。”
冉蜜搖頭,掀開被子站起來。
“差我一個不差,王藍彥會處理好。”
黎筱楓扶住她,她再怎麽假裝堅強,虛軟的腳步還是出賣了她。
往窗外看,貓漢子正蹲在秋千上打盹,暖冬依然是暖冬,不因任何人的悲傷而改變。她苦笑一聲,還以為這個暖冬是為了給她的人生增添幾抹色彩,卻原來是怕她被凍死了……
黎筱楓畢竟不能總守著她,還有一大攤子事要去忙,手機響個不停,盡是股東來打探消息的,公司裡像發生了十二級海嘯加地震,支架東倒西歪,股票跌個沒停,大量市值已經蒸發得不見了。
冉蜜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再多的錢也換不回她的黎逸川,她這樣恨著魏嘉,恨得血管裡的血像開水一般,使勁沸騰著泡泡。
——————————————————————————莫顏汐:《強佔新妻,老公別碰我》——————————————————————————————
魏嘉把小迪手裡的一盒奶糖拆開,推到冉蜜的面前,低聲說:“冉冉……要不要吃一個,你臉色很難看。”
“有嗎?”冉蜜淡淡地說著,接過了奶糖,在手裡拋來拋去地玩。
“你找我出來,有什麽事?”魏嘉小聲問她。
“你已經達到目的了,還留在這裡幹什麽?你不怕我找人殺你嗎?”冉蜜抬眼看他,滿臉冰霜。
魏嘉苦笑,好半天才低聲說:“我以為報復過後人會很開心,很高興,原來不是這樣的,我只要一想到你……我整夜都沒辦法睡著……”
“呵……我要不要讚歎善良癡情。”冉蜜哈的冷笑起來。
魏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不是……我知道你會恨我,你說得對,我做的事,確實做完了,我會把資金抽出來,補上凱瑞的損失,當成對你的彌補。”
“謝謝,我不會客氣,請你說到做到!”冉蜜站了起來,手指在椅子上輕輕敲打,冷漠地說:“我會讓律師和你談,當然你有機會反悔,我也不會怪你,因為你本來就是一個偏執虛偽的小人。”
魏嘉坐在窗邊,被陰影抹上的臉色淡然平靜,看上去仿佛已經做好了挨罵的心理準備,可只要你去看他那雙藍瞳,你就會覺得,這男人就像一株被利劍斬去了心裡的一絲光線,整個人都被浸泡在了灰暗裡。
冉蜜走了幾步,又退回來,從脖子上拽下了那根項鏈,丟到了他的身上。
冰涼的鏈子,打到了魏嘉的臉頰上,他依然一動不動。小迪畏縮了一會兒,站起來去追冉蜜。
“冉媽媽……你不理我了嗎?你別生爸爸的氣好不好?我把我的糖都給你吃。”
他努力踮著腳尖,把手裡圓圓的彩色鐵罐子塞進冉蜜的懷裡。
冉蜜嘴角用力抿著,現在,她連小迪都無法再喜歡了!她轉頭看著魏嘉,嘲笑道:“連自己的兒子都利用的人,我只見過你。”
魏嘉高大的身體終於微微震動了一下。
他沒有解釋,沒辦法解釋,也無須解釋。
解釋是蒼白的,他確實重重地傷害到了冉蜜,他只是想送黎逸川去坐牢,讓他付出代價,哪知道會出了車禍?
冉蜜大步走向了玻璃門,門上懸著的斑馬小玩偶樂呵呵地大叫:歡迎下次光臨。
他和冉蜜為數不多的幾次單獨相處,每一次都他極喜歡的,她溫柔的嗓音,恬美的笑意,還有與世無爭的透澈眼神,輕輕地透進他苦澀的心臟,像小手輕揉著那幾乎乾枯的血肉。
他對冉蜜的感覺非常複雜,你若說是很愛,那也稱不上,就像……你生命裡第一次擁有一個特別漂亮的水晶球,你從這水晶球裡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裡充滿了美好的陽光,芬芳的鮮花,還有美麗的女子,不求回報地溫柔地對你微笑。
現在,他不再有機會走進那個小世界,他和這樣的美好失之交臂了。
魏嘉其實挺想站起來,大聲說一句:冉蜜,能不能再坐一會兒……隱隱地有玫瑰的香味兒傳來,玻璃花房裡,粉色玫瑰正開得燦爛。
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是這裡啊,她坐在他面前,有點兒膽怯,但還是大膽地和他交流,極力推薦自己的小公司,她的法語原來這麽好。
魏嘉並不在乎錢多錢少,他隨手做出一條項鏈,也能引來大批的追捧者,他花了一年半籌集來的資金,就是為了打擊黎逸川,打擊完了,人生的目的、除了小迪之外,似乎都沒有了,就腦中的靈感都跟著掏空,一片空白。
他站起來,牽著小迪的手慢慢往外走去。
冉蜜坐在車上,看著父子二人走遠了,才拍拍小莊的肩說:“我們去醫院吧,我去做檢查。”
“好的。”小莊點頭,發動車就走。
冉蜜一直在摁著手機,不停地把黎逸川的名字調出來,再退回,再調出來,再掛斷。
“小莊,這個號碼再不會有人接聽了……”她喃喃地說了一句,丟開手機,雙掌掩到了臉上。
“太太不要太傷心了,身體為重。”小莊笨拙地安慰著,似乎除了這句話,什麽都不適合……
冉蜜笑笑,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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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晨就在醫院的門口等她,見車過來,趕緊下車,大步走過來,手撐在車窗上,彎腰往裡面看。
“冉冉,你沒事吧?”
“嗯。”冉蜜點頭。
“那個,我陪陪你吧。”沈司晨又說。
小莊想阻止來著,可是看冉蜜那樣傷心的樣子,想著有這小子的油嘴滑舌,可能會起點作用,便沒吭聲,任沈司晨陪著她去產科做,當然,他連車也來不及停好,就跟了上去,寸步不離。
“魏嘉說要撤資。”沈司晨看了她一眼,趕緊又說:“我沒別的意思,不是不讓你拿錢。”
“嗯。”冉蜜點頭。
“就是,能不能緩幾天,我把公司的事處理好……”沈司晨有些為難地說。
“好。”冉蜜又點頭,其實若不是為了公司裡那些愁爛腸子的股東們,她也不會讓沈司晨把錢吐出來,畢竟這樣一撤資,沈氏又要經歷一次地震,他才辛苦運作好的公司,又得往低谷跌。
“謝謝。”沈司晨很尷尬,輕扶了她的手一把,低聲說:“我去和醫生打招呼,讓你先做。”
“好。”冉蜜點頭。
沈司晨有些意外,今天的冉蜜什麽都不拒絕,若放在往日,她一定會和準媽媽們一起在走廊上坐會兒,分享一下孕期的感受,可是她現在分明看上去精神極差。
他擔憂地摸了一把她的額頭,小聲說:“你先坐會兒。”
冉蜜沒出聲,扶著他的手坐下,右手在腰上輕撐著。她突然有個念頭,若四維彩超安全,她想去美國,她太想念他了!這種想念讓她有點抑製不住自己的瘋狂,隻想現在就去他的墓碑前,痛哭一場。
沈司晨很快就打了招呼,出來叫她。
冉蜜躺在診療台上,冰涼的潤滑液抹過肚子,探頭輕輕地油走。
“醫生,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她轉過頭來,滿臉期待地問。
“還看不出。”醫生搖搖頭,小聲說:“你要加強營養,你太瘦了,孩子也小。”
也不知是真看不出,還是不肯說,冉蜜把疑惑吞進去,起來整齊衣服。
“發育的倒還可以,回去好好吃,好好休息。”醫生叮囑了幾句,去叫下一名病人。
冉蜜拿著b超單出來,迎著陽光看,其實她看不懂這薄薄的紙,上面一片陰影,畫著橫橫豎豎的線,哪個代表她的寶寶呢?
“我看看。”沈司晨從她的手裡接過單子,看著那一小點黑影,忍不住地嫉妒。
如果這是他的該多好?
“給我吧。”冉蜜把檢查單拿出來,仔細地疊好,小聲說:“沈司晨,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麽忙?”沈司晨趕緊問。
“你去幫我訂機票,我想去美國。”冉蜜趕緊說。
“那怎麽行?”沈司晨立刻拒絕,眉頭輕鎖,上下打量著她說:“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你需要好好睡,好好吃,回去好好保養,我不許你去。”
冉蜜沒出聲,她也不能自己去,會被身邊人發現,一定會阻止她的計劃。
可沒人可以理解冉蜜的心情,她太想去了!
她沉默著往外走,寬大的風衣掩著她隆起的小腹,這背影怎麽看,怎麽讓人難受。
沈司晨有些抑製不住心裡的澎湃,那人都不在了,為什麽他不能靠近她呢?他大步走過去,輕扶住她的手,小聲說:“冉冉,你看這樣好不好?等你再休息幾天,我一定陪你過去。”
“沈司晨,你看我這裡,你想喜當爹啊?”冉蜜指自己的肚子,勉強一笑。沈司晨的心思,她哪有不懂的?
沈司晨毫不猶豫,立刻就說:“我願意照顧你,孩子也得要父親吧,難道讓他生下來沒有父親陪伴?”
“你真是的……”冉蜜甩開他的手,臉色微怒。
沈司晨知道自己操之過急了,心裡微微長歎,他堂堂男子漢,怎麽在冉蜜這裡就一點氣焰都沒有了呢?不過是個懷了別人孩子的小女人,你在這裡激動個什麽?
可愛情這東西,哪是有道理可講的呢?越得不到,越在心裡撓得癢,越靠近,就越忍不住想擁抱那美好。
才走下台階,沈司晨的手機就響了,鄭意茹心臟病發,住進了醫院。
再不好,也是他親生的媽,於是他向冉蜜道別,趕往醫院看望鄭意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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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逸川放下耳機,手輕掐著下巴,看著桌上養的一盆金魚。
他回來有一晚上了,還沒有去見冉蜜,他在等鄭意茹和沈司晨自己慌亂。魏嘉果然決定撤資,那兩個人一定不想放手。誰會把費盡心機吃進肚子裡的錢吐出來呢?
“b超單拿來了。”金發碧眼的女助理梅樂把剛傳真過來的b超單給他看,小聲說:“孩子有點瘦,媽媽狀態不太好呢,你真確定不回去看看嗎?據說您這位太太,脾氣很剛烈,到時候不原諒你怎麽辦?”
“看著我好端端站在她面前,只會撲過來。”他篤定地說著,
可梅樂卻撇撇嘴角,她也是女人,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欺騙,她甚至能想像到冉蜜怒發衝冠的模樣了。
他手指在桌上輕敲著,電腦上一張一張她的照片打開來,全是家裡的監控拍下來的,那樣傷心的縮著的,那樣面色灰敗地行走在樓梯上……他有些猶豫起來,要不要硬著心腸做下去?
可只能讓鄭意茹和沈司晨露出原形,他才能高枕無憂啊。
“總裁先生,身為女性,我不得不善意提醒你一句,這樣後果會很嚴重,這孩子現在是沒有出問題,若真出了問題,你能承受得了嗎?”梅樂又說了一句。
黎逸川的眉越擰越緊,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晚上去看看她。”
“總之,保護好你的臉。”梅樂一笑,轉身出去。
黎逸川下意識地抬手摸自己的臉,仿佛真的火辣辣地在痛呢!
就在這時,另一名助理飛快地進來,小聲說:“鄭意茹行動了,邢隊長傳話過來,讓你不要現身。”
“他能管我?”黎逸川嗤之以鼻。
他以強大的口才和確定的證據,列數鄭意茹當時收受賄賂,蓄意謀殺沈策,策劃綁架小迪,殺害那名保鏢滅口,並且嫁禍給他的各項罪狀。其實謀殺沈策,完全是他猜測,其他證據也都有漏洞,邢隊長和他談了一整夜,謹慎讓他選擇向上級申請特批,徹底查清此事。
車禍是意外,他沒在那輛車上,不過將計就計而已,此次他悄悄回來,也是邢隊長無法掌控的,這時候還以為他躲在別墅裡曬太陽。
黎逸川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緩慢過,從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就像過了整整一個世紀一樣,坐立不安,每一張照片都反覆地看。
可是冉蜜居然到這時候還沒回來。他有些急了,趕緊讓人去找。不一會兒,助理匆匆跑過來了。
“她在機場,正在買晚上去拉斯維加斯的機票。”
“什麽?”黎逸川一躍而起,衝下地下停車庫,開著車就走。
一路心急如焚,在車河裡穿插擠過,夜晚城中走的車簡直太慢了,像烏龜在爬,任他再大的能耐,能一口氣把擋在前面,堵得結實的車吹上天空嗎?他真以為自己是變形金剛?
他臉色難看,晚上十點一刻就有一趟,可他現在還在路上堵著。
“嘩啦啦……”雨下來了。
大雨衝刷著車窗玻璃,也打痛他的視覺神經,整個人都繃緊了。
一個人長途跋涉,去不知道地址的地方找他,這是瘋了嗎?他恨不能把那個女人立刻抓進懷裡,惡吼她幾句,知不知道注意身體?
眼看著車越爬越慢,他實在無法忍耐,索性棄了車,衝下了大街,一手攔住了一個騎著小電動車的女人,把錢包拿出來,把裡面的現金全掏出來,塞進她的懷裡,低低地說:“我買你的車!”
“喂喂,你搶劫啊?”女人怒了,伸手就抓他的臉。
“還有這個,這個……”他不能給信用卡,只能把手表,還有戒指統統都撞下來一股腦地往她懷裡塞,“把車賣給我,當然,我的車就停在那裡,你先開。”
“你腦子進水了啊?我還回家給兒子做宵夜呢,你再不走開,我叫警察了。”女人捧著這些不知道真假的東西,愈加狂躁。
“我就是警察,下來。”他抓著這女人往地上一丟,就那塊表,能買多少車了?也太不識貨了。
他騎上去,油門一捏,轟地就衝進了雨幕中。堵車的時候,還是這玩藝兒好使!沒幾下就衝過了紅綠燈,衝進了前方更加擁擠的車海之中。
女人在後面發出能比雷聲還要震撼的聲音:搶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