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麽和長輩說話?”蘇怡芳臉一拉,這神情更難看了。
“跟伯母開個玩笑,伯母不必生氣。若伯母這也生氣,那黎筱楓當著客人把衣服丟我臉上,我不是得氣得去跳樓。”冉蜜瞟她一眼,繼續洗菜。
蘇怡芳越加覺得這媳婦厲害,看上去柔柔弱弱,實際上是典型的軟硬不吃的類型!
黎逸川是聽懂了,長眉擰了擰,低聲說:“媽,你去休息吧,我來做飯。”
看著蘇怡芳氣呼呼出去了,冉蜜擦了手,往旁邊讓開,小聲說:“你做吧,我不會,免得又讓你丟臉,你媽又罵我。”
“瞧瞧你這小嘴,牙尖嘴利。”黎逸川一抬手,掐著她的下巴搖了搖,眉心微擰著。
“走開,我又不是來你家當受氣包子的,是你說要在一起,我才勉為其難……”冉蜜恨恨地扒開他的手,走到一邊坐下。
“啊,原來是勉為其難。”他點點頭,走到洗菜盆前,利落地把魚拿出來,開始切菜做飯。
休閑長袖,袖子挽起兩圈。米色休閑長褲,結實的臀,修長的腿。拿刀的姿勢很沉穩,一刀一刀,不快不慢,很快魚就被切成了片。
他像是在做藝術品,切出來的魚肉片厚薄均勻,是冉蜜生出八隻手來也切不出來的。
黎逸川做飯也能做出令人著迷的姿態來,這男人似乎是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她腦中驀地認清過一句話——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這個男人打得了架,賺得了錢,上得了床……
“黎逸川,我不想住在這裡。”冉蜜氣消了大半,走到他身邊說。
“嗯。”他低應一聲。
“真的?”冉蜜眼前一亮。
“煮的。”他側臉看她一眼,淡淡地說。
“我說真的呢,她們都不喜歡我。”冉蜜急了,抓著他的衣袖,連搖幾下。
“大度一點,你是嫂子。”他還是平靜,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哈……有我這樣的包子嫂子嗎?”冉蜜一聲冷笑,索性轉身出去。
廚房裡響起了炒菜聲,冉蜜擺了碗筷,去客廳裡陪魏嘉和小迪說話。
小迪看她過來了,便跑過來,拉著她的手指,和她一起坐到沙發上,又湊到她的耳邊上小聲說:“媽媽,你不要傷心,等我長大了,把壞人全打跑。”
冉蜜的心臟縮了縮,伸手攬住小迪的小身子,衝他擠鼻子做鬼臉。
小迪也衝她做鬼臉,還向她伸出了小手指,小聲說:“這是我們的秘密,我已經答應爸爸了。”
“小迪,不要找阿姨鬧,阿姨身體不好。”魏嘉向小迪招手,讓他過去。
小迪看他一眼,嘟嘟嘴,又爬到沙發上,拉著冉蜜的手說:“你轉過來。”
“幹什麽?”冉蜜狐疑地轉過了頭,任他的小手扒開了她的頭髮。
小迪衝著她的後腦杓就吹,吹了之後,又用小手指來摸,“不痛了吧?”
“我去探望過林經理夫婦兩個,聽吳珊珊說的,你這裡有傷,平常要注意,情緒不能激動,也不能太過勞累。”魏嘉指指自已的後腦,溫和地一笑。
他關心體貼的話語,讓蘇怡芳有些不自在起來,左右看著,越發覺得這兩個人關系不一般,臉色就變得更加不自在了。
黎筱楓這時候才從房間裡出來,換了套衣服,輕手輕腳地往外溜。黎逸川正好端著菜出來,見到她的背影,臉色微沉,低喚一聲。
“筱楓,進來一下。”
黎筱楓擰擰眉,隻好過去,“哥,什麽事?”
“道歉了嗎?”黎逸川抬眼掃她,語氣淡淡。
黎筱楓唇角抽抽,仍自裝傻,“啊,什麽?”
黎逸川盯著她,薄唇唇角勾起幾份嘲諷的笑,“這樣,要麽你把嫂子叫到一邊去悄悄道歉,要麽叫進洗衣房,讓她也丟你一下,自己選。”
“你……你見色忘妹,你重色輕妹!”黎筱楓頓時咬牙切齒,雙手撐在桌上,可是聲音卻不大。
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都不大,客廳的人無法聽清,而且黎筱楓是背對著外面的,看不清表情。
“我隻給你一分鍾時間考慮,你了解我的。”黎逸川盯著她,絲毫不退讓。
黎筱楓的呼吸聲越來越急。
滴答、滴答、滴答……時鍾的分秒針,走得那樣快!
眼看一分鍾馬上就要到了,黎逸川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冷了,黎筱楓猛地轉身,對著客廳大叫一聲。
“冉蜜!”
冉蜜轉頭看去,見黎筱楓拉長著臉,正瞪著她,便擰緊了眉,起身過去,且看這小姑子還要如何,最好再發難一次,她也就能甩手走了,再也不用進這個門了。
黎筱楓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抱著雙臂,大步往洗衣房走。
“你過來一下。”
冉蜜輕輕擰眉,轉頭看黎逸川。
“去吧。”黎逸川點點頭,對著客廳的人說:“可以過來吃飯了,我做了素湯魚肉火鍋。”
大風大雨,來一份火鍋正好,又快又方便,還調了兩種醬,辣的和清淡的。
香味兒在空氣裡彌漫縈繞。
黎筱楓和冉蜜進了洗衣房,冉蜜站在門口,等著這大小姐再度發難。
黎筱楓背對著她站了一會兒,大步跑到洗衣機邊,從裡面撈出了**的衣服,捧到冉蜜面前,往她手裡用力一塞,指著自己的臉說:
“來來來,你快丟,丟了我好出門去。”
“啊?”冉蜜愕然地看著她,丟她?想打架?
“快丟啊,我丟了你,你再丟我,我們扯平了。”
黎筱楓不耐煩地催促著冉蜜。還真是個臭脾氣,寧可被丟一回,也不肯道歉!
冉蜜搖頭輕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一樣的硬性格,知錯也不改,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不丟你,誰都像你一樣小氣呢,你哥讓我讓著你。”
她把衣服放回洗衣機,瞟了黎筱楓一眼,走了。這背挺得直直的,頗有些高貴冷豔的味道。
黎筱楓氣得真跺腳,大步出去,衝著小餐廳大叫:“她不丟我,不怪我,我走了。”
她風風火火地跑了,餐廳的人都怔著的,不知道這是唱的哪出戲。
冉蜜過來,給眾人添了飯,坐到了小迪的身邊,照顧他吃飯。
“阿姨,你喂我吃。”小迪很享受這頓晚餐,乖乖地坐著,又央求冉蜜。
“你是小小男子漢,要自己吃飯。”魏嘉小聲教訓他。
“不是,我去了幼兒園才是小小男子漢,我現在是小朋友,冉阿姨給我喂飯,我就吃兩碗飯。”小迪一手拉住了冉蜜的衣角,一手豎起了兩根細細的手指,咧嘴一笑。
這小模樣,怎麽看怎麽讓人心動呢。冉蜜笑著對魏嘉說:“沒關系,我喂他,我妹妹小時候我也常喂飯給她吃。”
魏嘉沒再拒絕,扭頭看著這一大一小。
冉蜜的動作很柔,神情更柔。
有一種女人,她的柔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能緊緊纏著男人的心臟,讓你透不過氣來,可又甘之若飴。
很明顯,冉蜜就是這種女人。這種柔裡還帶著媚,媚裡帶著俏,以至於讓她的忍耐都看上去更加讓人憐惜。
冉蜜並不懂得利用自己這種天賦,她的一切都出自本能,從不虛假。比如對小迪的喜愛,比如對魏嘉的欣賞,這是一種坦坦蕩蕩的情懷。
可蘇怡芳不這麽想啊,她看著冉蜜和魏嘉一左一右地坐在小迪的身邊,趕緊用腳悄悄踢黎逸川,斜眼呶嘴,讓他看這扎眼的畫面。
冉蜜聽到了動靜,抬眼往桌子對面看去,黎逸川的雙瞳灼亮灼亮的,臉上表情倒還算平靜。
冉蜜心裡打著鼓,婆婆這樣挑拔,也不知知道黎先生晚上會不會發難?
“沒想到黎先生做菜這麽鮮美。”魏嘉給小迪擦了擦嘴,笑著說:“小迪在家裡從沒吃過兩碗飯,我也不會做飯,頂多炒熟蛋炒飯。”
那還和冉蜜有共同之處了?黎逸川笑笑,沉聲說:
“太太不擅長的,做先生的若也不會,兩個人就都沒口福了。謝謝你今天送我母親去醫院,今天時間來不及,食材也準備不夠,否則會做幾道拿手菜。另外,冉蜜公司的事,你也很關照,今天就在家裡吃個便飯,改天再請魏先生和小迪去吃k市有名的特色菜,味道會比我這雕蟲小技好很多。”
冉蜜左右看看,繼續喂小迪去吃飯,管他兩個男人說什麽呢!
蘇怡芳也支著耳朵聽,想抓住點什麽,可魏嘉說話非常客氣禮貌,不過是誇讚黎逸川的手藝,還再沒提過冉蜜——是不是更可疑了?
老太太動了偵探的心思,左右瞟著,越發覺得兒子吃了虧。
一頓吃下來,那叫氣氛詭譎,送父子兩個離開,冉蜜去收拾,黎逸川扶著蘇怡芳回房休息。關了門,蘇怡芳立刻急呼呼地開始告狀。
“你看到沒?我說怎麽上回rj的答謝會上,魏嘉會送那樣貴重的禮物給她,我看他們關系不簡單。”
“多貴重啊,一些瓷片。”
黎逸川笑笑,扶她坐下,又捧著她的腿看傷勢。腫得挺厲害的,腿上也擦傷了一些地方,淤青鬱積,新傷在結痂。他擰開了藥瓶,給她往傷口上擦藥,又小心地把她的腳放平。
“明天我請家傭回來,你不要再辭退了,冉蜜不太會做家務,身體也不好,能洗個衣,洗個菜,已經很好了,你看筱楓,襪子也不洗。”
“就你最癡情,非得是她!我就不信找不到更好看更溫柔的了,你看那個夢婭……”蘇怡芳在他的胸前拍了一掌,小聲責備他。
“冉蜜很溫柔,你看到了,你對她好一點,她會回報你的。”黎逸川拉開她的手,認真地說:“媽,別再為難她了,她無依無靠,也只有我能照顧她。”
“我什麽時候為難她了?你照顧她,誰照顧我?你就不能讓我過得舒心點嗎?她出了這個門,多的是男人願意照顧她,你自作多情個什麽勁!你要不信,明天就分手,你看魏嘉會不會把她弄家裡去。”
蘇怡芳氣結,又揮掌打他,黎逸川沒躲,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啪地一聲,還挺重的。
“你……”
蘇怡芳又心疼了,可又硬著心腸故意板著臉。讓她接受冉宋武的女兒,那是往她的心上捅刀子,每看她一回,就能想到姐姐當年受的罪,那躺在病床上,被火燒傷之後的痛苦,還有小侄女可憐悲慘的模樣……
她眼眶一紅,又落下眼淚。黎逸川有出息,知上進,她很安慰。可是黎逸川居然忘了當年的仇和痛,這讓她實在不能接受。蘇芹那些年的苦,白受了嗎?
“媽,你別生氣了,試試相處一下,好嗎?”
黎逸川拉著她的手,沉聲勸她。
冉蜜站在門口,端著水杯,拿著蘇怡芳的藥,不知該不該進去。黎逸川的話,她都聽到了,心裡不能說不感動,就算心是冰塊雕的,此時也有些融化的熱度。
她退回餐廳,把藥和水放下,慢步上了樓。
她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若你非用強硬的手段,她的反彈會非常厲害,可你用溫柔來擁抱她,她就跟著你軟了下來。
她把黎逸川換下來的衣服整理好,走到陽台看外面的雨。
還是這樣大,沒有絲毫要小的跡象,劈哩啪啦地敲打著她的心窗。心在動搖的時候,這種感覺就像有株小草,拚命地頂著血肉的土壤,又癢,又酥,又麻。
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了。
冉蜜扭頭看,黎逸川正慢步進來,看她站在陽台上,臉又拉長了。
“冉蜜你腦子被雨淋壞了?這麽大雨,你站外面幹什麽?”
“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冉蜜嘟囔著進來,白他一眼,掀開被子往裡鑽。
“起來,給我按按腰。”他掀開被子,用手指戳她的臀。
“乾嗎按按腰,你啥也沒乾呢。”冉蜜賴在床上不動,含糊地說了一句。
“冉蜜你別的事沒長進,你頂嘴長進了啊。”
“我乾嗎要長進,我現在挺好的。”冉蜜又頂了一句嘴,轉過頭來看他。
她的半邊臉埋在松軟的淺綠色枕頭裡,眼角媚意瞟過來,又用腳尖輕輕蹬著他的腿。她幾乎沒表現出過對他的親昵,這是第一回。
“黎逸川……等你媽腳好了,我們就搬出去好不好?”
“搬什麽搬,她年紀大了,過了年就滿60歲,平常一個人在家裡很孤單,她說什麽,你別聽就行,就能讓你少幾塊肉了?”他趴下去,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摁,懶懶地說:“快給我摁,我腰痛。”
“你腎虧!”冉蜜爬坐起來,雙掌在他的腰上一頓亂揉。
“晚點你就知道腎虧不虧。”他轉頭刺她一眼,語氣威脅。
冉蜜撇撇嘴,又說:“我還以為你真有多大度,在別人面前說自己會做飯,還什麽……雕蟲小技,別人會做藝術品,你會嗎?”
“你就這麽喜歡他?還是喜歡那小孩子?”他盯著她的眼睛,低聲問。
“都喜歡,你要是敢對我不好,我就嫁他去。”
冉蜜的手掌用了點力,在他的腰上用力地摁著。
她是玩笑話,不妨他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往旁邊一摁,自己利落地翻身起來,壓到了她的身上,一手掐著她的臉,一手摁著她的手腕,冷冷地說:
“冉蜜,我現在是讓著你,但你也記清楚,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還是得想清楚再說,這種威脅對我沒用,只會讓你自己吃虧。還要明白一件事,男人想女人當自己的朋友,那大多都是想發展到床上去的,別這麽蠢,以為自己多有吸引力,有男人毫無所求地為你付出。”
他的神情很冷漠,讓冉蜜怔住,她的呼吸也漸急了,用力地推他,可越推,他就越摁得緊。
“松開,你弄疼我了,就你道理多!”
冉蜜本來是開句玩笑話,他平常說她木訥,開不得玩笑,可如今看來,他也一樣!
“我道理不多,只能說冉宋武不會教育孩子。”
他冷笑,松開了手。男人看男人,他看魏嘉,那眼神絕對和林利平看冉蜜的不同。冉宋武只會溺愛,把這個冉蜜寵成了不會識人的單純小姐。
“喂,你什麽意思?”冉蜜被他刺痛了,用力掀開他,急喘幾聲之後,又躺下去,縮回床沿邊,雙手緊緊地抓著床單,不讓自己再出聲。可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罵道:
“全世界只有你心好!你開慈善院去吧,當什麽資本家。”
“你還懂這個,也算有長進,不許睡著了,等我洗了澡,你也給我乖乖地養個孩子出來,別在別人的兒子那裡浪費力氣。”他嗤笑一聲,去洗澡了。
燒起了火,他倒迅速消了氣。冉蜜擰著被角,又使勁地用腳蹬被子,心裡擰巴得想衝進去揍他幾巴掌。
她又罵自己,活該,他不過說幾句好話,你就跟得了觀音的仙露一樣,心裡吧唧地直長草,還往他身邊靠,活該被他亂鋤挖死!
他在浴室裡叫她,“冉蜜,沒沐浴露了,拿新的進來。”
你大爺呢,總支使她做事!她躺了會兒,**了回了句。
“我是外人,不知道哪裡有。”
浴室裡沒再理她,可她躺了一會兒,氣憤難平,又爬起來,從樓下拿了塊香皂上來,打開門,往浴缸裡一丟,清脆地說:
“那,快洗,洗乾淨點,尤其是你討厭的嘴巴,你不諷刺我幾句,你是活不下去的。”
黎逸川泡在浴缸裡,還端著一杯紅酒,正享受時,胸前多了塊香皂,不禁擰起了眉,不悅地說:
“我要沐浴露。”
“對不起,我不會伺侯人,不然,你換個太太?”
冉蜜唇角一揚,拉上浴室的門,睡覺去了。
黎逸川出來的時候,她縮在床的邊上,人全在被子裡,只有一篷黑黑的頭髮露在外面,被子還一聳一聳的,好像是哭了。
他擰擰眉,一把掀開了被子,彎腰去推她,柔聲說:“我說你幾句,你現在還哭,對不起行不行……”
他和歉意噎回喉嚨裡,她根本就不是哭,她在笑,手裡還抓著手機,明明是在和別人聊微信!
被發現了,冉蜜的笑臉僵住,趕緊關微信。
可黎逸川的動作更快,一把就奪過來,舉到眼前,看著上面的一行行的字,臉色鐵青,他把手機湊到冉蜜的眼前,冷冷地說:
“你給我念一遍。”
“不念。”
冉蜜頭皮發麻,心中暗自叫苦,剛剛看他拿著紅酒,還放了精油浴,還以為他能泡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