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誠是必殺技
  “有的，杏貞女士，那一嗓子配這個音響，這是真有點頂不住。”

  ——尤其她是真沒想到那是緹莫女士能發出來的音。

  鍾靈毓心下腹誹一句，順帶舉目看了眼半空的系統頁面。

  先前英子老師狂打雞血奮鬥一周方攢出來的五十多點歌唱點，一下便被這記【我要洋人死】給消耗去了大半，剩下的二十來點顯然已不夠再點開什麽較為強效的新技能……

  如此看來，杏貞女士今晚應當不會再弄出什麽令人難頂的新花活兒了，那她接下來便隻消安心聽歌就好。

  鍾靈毓如是想著，一面將自己舒舒服服地重新塞回了座椅。

  瞅清了她小動作的杏貞女士猜到了這小朋友的心思，不禁微感好笑地斜眸乜了她一眼，而後便顧自忙著與大眼仔上常日十級衝浪的沙雕網友們對線去了。

  ——是的，杏貞女士打從上回在dilidili發現了與人對線回評了樂趣，她便想方設法磨著鍾靈毓，讓她幫著給她操作系統裡所有的社交媒體app一一更新了一遍並登陸上了帳號。

  如今，[我真不是秀兒]這個小號已然成了杏貞女士的私人專屬。

  她每天睡醒後不是忙著在那超什麽話裡給自家那個“不成器的”打榜做數據；便是忙著在各大評論區裡精準挑中某些上躥下跳、試圖引導風向的二極管，並與之瘋狂對線。

  當然，因著杏貞女士處處極力維護英子老師的行為，有不少網友半是嘲諷、半是起哄看樂子地將她稱之為是什麽解放華夏時，沒能丟了辮子，至此還念著自己“八旗出身”的“滿清遺老”，是百年前遺留下來的、不好殺的“封建清朝人”。

  哪想杏貞女士看見這話，非但不覺生氣，反倒還痛痛快快地承認了自己清人的身份，說自己的思想確實不如當代人那般新潮開放，她就是接受不了洋文也聽不了洋人唱出來的曲子……

  這一鬧，竟倒是把那群慣來以取笑人為樂的嘴毒網友們給整不會了。

  ——糟糕，見鬼！他們這下該不會是不小心碰到真的了吧！

  畢竟清朝覆滅至此，也才將過了一百二三十年，說不準就還有哪些規矩森嚴、被當年那股子封建禮教醃入了味兒的，地角稍偏遠些的家族尚保持著先前腐舊的老傳統……

  或是[我真不是秀兒]這個帳號的實際持有者，其實是個年逾古稀、幼年時吸進腦子裡的糟粕還沒倒出去的老年人？
  嘶~這麽一想，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前幾年，某些衛視和大門戶網站，不是還上過一部女主通篇追求生兒子，家中規矩多得堪比律法，每句台詞都十分炸裂三觀的民國雷劇嗎？

  而且那片子的女主……好像也叫“秀兒”？
  ——秀兒，我真不是秀兒。

  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的沙雕網友們若有所思，腦內很快便根據這兩個多少有些微妙的名字，狠狠補出了部幾萬字的小作文。

  於是死前年過七旬、至今年過二百的杏貞女士，就這樣在他們眼中成為了“受家中老人守舊傳統封建思維壓迫、自己察覺到有些問題，不想成為‘秀兒’那樣的女性，但又已跟不上時代，不知該如何反抗、成日掙扎痛苦不已，不得不成為‘秀兒’的中（老）年女性”。

  嗯~
  這麽一想，那她之前搞出來的那些迷惑發言，突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呢！

  自覺掌握了事實真相的網友們冷靜下來，自此後再看到杏貞女士的種種“奇怪發言”也不再如從前那般滿腹憤慨，反而不自覺多上了些許說道不明的憐憫與同情。

  ——有些人甚至已很是好脾氣地稱杏貞女士為“秀兒姐”，並試圖用自己的方式讓她從思想到衝浪技術，全方位、無死角地跟上時代。

  而真正的鍾靈毓沒有秀小朋友，也因此莫名其妙、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一場無妄之災。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眼下沉浸在音樂之中的鍾靈毓，還不清楚杏貞女士已經憑著自己過於坦率而誠懇的態度，以一己之力一舉扭轉了[我真不是秀兒]這個發癲小號在媒體網絡上的稀碎的風評。

  她這會只是在認真比對著每位登台演唱的歌手們的實力，並以此來預估今夜英子老師所能拿到的位序——

  嗯……還好踢榜歌手是不會直接參與進排名來的，他們只需要跟自己挑中的歌手們打一次pk。

  不然，今晚英子老師具體能拿多少名次，那還真有點不大好說。

  鍾靈毓幾不可察地飄了下眼神，順帶又向後倚著微微調整了下坐姿。

  台上的烏力揚海正演唱著一首名為《輪回》的蒙語曲子，她雖聽不懂蒙語，卻也能從歌手們雄渾曠遠的配樂與歌聲之中，聽出那種遼闊、廣袤，純潔綿長而近乎於神聖的意境。

  ——像是人徒步穿行於萬裡草場，遠處群山如墨，天上長雲倒懸。

  有風聲，肅殺凜冽，卻不蕭瑟。

  有草原，春榮秋盡，永生不歇。

  於是四季更迭，日月交替，牛羊來去，為一輪回爾。

  ——要不說世人尤愛音樂。

  因為這是世上為數不多的、讓人無需擁有多專業的鑒賞能力，只要能聽得見、聽得明，哪怕聽不懂對方所使用的語言、文字，卻仍舊能令人聽明白那樂中所隱藏著的情感與意象的東西。

  獨一的“音樂”，遠比“做”音樂的那群人來得簡單。

  鍾靈毓懶洋洋屈肘托了下巴，一旁的杏貞女士則在那蒙語響起的刹那，驀然停下了自己狂輸文字的手。

  小姑娘余光瞥見小老太太眼中稍縱即逝的淺淺懷念，不由悄咪咪坐正了身子。

  ——對了，當初這位小老太太的滿蒙雙語學的雖不算好……卻也是實實在在學過那麽一段日子的。

  再加上漢字與漢語自民國起始，一連經歷了數次簡化改革……

  對杏珍女士而言，相比於他們眼下使用的簡體字與普通話而言，或許烏力揚海唱出來的蒙語，才更接近是鄉音？
  嘖，也不是沒有可能。

  越想越覺著很有道理的鍾靈毓伸手搓搓下巴，不多時趁著四下裡眾人不備，偷偷虛空扯了把杏貞女士的衣角：

  “杏貞女士，等著這一期的比賽打完……您想出去四處轉轉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