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車上的交流

  韓三坪因楚軒的話感興趣，提早離開也很明顯是想跟楚軒私聊。

  眼看韓三坪、楚軒、劉藝妃、王金花和劉小麗在門口消失身影，劉義、李鱈、黎鱈和唐記裡很自覺，沒有跟著去。

  楚軒一進辦公室就來了一場高談闊論，這是讓在場人都很意外的，現在還沒徹底回過神來。

  雖然楚軒的想法最多算是粗談，但其中表達出來的目的仍讓他們心有余悸。

  一個年輕人說了一番話，把一群行業資深者給嚇住了，這倒也是難得的事。

  “咱們楚總……”唐記裡頓了下，有些詞窮的感覺，半晌才道：“又來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

  眾人感到有趣，各自拿起茶盤上的小茶杯喝茶。

  曾經的微娛，以一兩千萬賺十億。

  現在的龍遊，以一個億打開行業百億規模局面。

  目前的集團，以文學公司為運作核心，以信托公司為財務監管使得資金運作公開透明，這樣的架構區別於市場所有企業，絕對的與眾不同。

  這一件件的，都稱得上是驚世駭俗。

  唐記裡的這個“又”字，算是說出了楚軒思想行為上的精髓和特點。

  黎鱈放下茶杯：“咱們集團有厚實的資金底蘊作為基礎，搞出個閉環也都花了四五年，現在又想讓這個閉環以分支機構的模式輻射出去，形成一個龐大的產業鏈閉環，造就楚軒剛說的獨立於行業外的新型經濟運轉模式，你們覺得這能成嗎？”

  李鱈剝著開心果：“管他呢，成了從龍之功，不成安於現狀，有事辦事，無事退朝。”

  一番風趣之言，讓唐記裡、劉義和黎鱈笑了起來。

  “是這個理。”劉義抓了一把開心果。

  他們在聊著，楚軒和劉藝妃一行人走進了電梯。

  韓三坪按了下負樓層按鈕，電梯門緩緩閉合，他轉身看向楚軒：“小軒不錯，上次給你簡單一說，這才十天半月的就有了新的方案，這份行動力頗有大將之風。”

  他表揚了楚軒一句，楚軒略有不好意思：“不把事情想明白，心裡總有一根刺。”

  劉藝妃出了辦公室就在王金花身邊解釋，這會兒王金花也知道了汪元這個人物，也明白了事情原由。

  她左肩挎著包，雙手環抱道：“這個汪元還挺有追求的哈，如此家世背景的公子選擇做編劇，聽起來還很熱愛這個行業，這也挺難得的。”

  劉小麗右肩挎著包，雙手插在衣兜：“有理想的人大多出現在兩類人身上，一類是沒經歷過社會的人，一類是物質生活不愁的人，汪元顯然是後者。”

  韓三坪點了點頭：“沒了物質追求，那就只能在精神追求上尋找快樂嘛，小軒和茜茜不也這樣？以他們現在的身價，若說他們做一件事是為了賺錢，誰信？”

  王金花和劉小麗打趣般看向兩口子，劉藝妃的手插在楚軒衣兜裡，被楚軒緊緊握著取暖，兩人相視一眼，笑而不語。

  “但你們和汪元這類人不一樣。”韓三坪又說道：“你們是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所以你們能夠對自己的這份事業很堅定，汪元這類公子哥看起來熱愛這份事業，但容易半途而廢，難以堅持到底。”

  “對。”王金花和劉小麗點頭認同。

  電梯門打開，來到負一層。

  韓三坪邁步走出去，道：“給你們說了些題外話，就是告訴你們，基於小軒你剛說的依靠分支機構向外輻射影視工業的想法，連汪元這樣的人都難以堅持到底，更遑論其余人。”

  楚軒和劉藝妃反應過來，明白了韓三坪剛說一番道理的深意。

  韓三坪的意思是：你們能搞影視工業，那是你們有龐大的資金底蘊承受得了失敗，憑什麽讓別人承受巨大風險陪你們堅持到底玩下去？

  楚軒在辦公室的長篇大論，顯然缺乏一個核心的驅動力。

  想法很美好、很龐大，但沒有可執行性。

  韓三坪也不愧是坐在影視行業高位上的人，輕而易舉就發現了這個漏洞。

  楚軒思考起來，他這個華唯式的發展想法也是一個小時前出門時剛想到的，很多該考慮的方方面面還有待商榷和琢磨。

  “這些天我也想了想。”韓三坪說道。

  一行人往東邊停車位車輛方向慢慢走，聆聽韓三坪的想法：“我的想法不是事業方面，而是最簡單的見招拆招，跟汪元不再往來。”

  “上次我在文學公司和他見過面，他下次想再來參觀的時候，以機密為由拒絕，汪元是聰明人，他知道這個回復代表什麽意思，一前一後的態度轉變會聯想到我的存在。”

  “璀璨時代背後有我在，他也不敢得罪我，從此他也不會再有搞工業化的想法。”

  韓三坪做事很果決，有些時候一點都沒人情味。

  這也符合王金花、陳愷歌等人對他的評價，大事方面，韓三坪該舍棄的會舍棄得毫不猶豫。

  這放在古代，絕對是梟雄之姿。

  “我始終有一點想不通，為什麽因為一個汪元就要改變發展策略，他一個人真的影響這麽大嗎？”劉小麗有些困惑。

  “上車聊。”王金花招呼眾人上車。

  她充當司機，劉小麗坐上副駕駛，楚軒、劉藝妃和韓三坪坐後座。

  韓三坪關上車門，道：“小麗，要想通這個問題，就要把行業的結構和既得利益者的本質給看透。”

  行業結構？既得利益者的本質？……韓三坪拋出的兩個點，讓楚軒和劉藝妃也來了精神，這可是大漲認知層面的好機會。

  “拿璀璨時代舉例，最初的時候金牌編劇只有劉義一個人，他也是公司當時唯一一個頂層編劇。”

  “後來葉君側、宮格爾、楊東旭三位老師加入，他們圍繞劉義打轉，為什麽？因為劉義是發放資源的人。”

  “有了劉義的資源，他們乾出了成績，才有了璀璨時代四大金牌編劇的名頭，這三個人靠著劉義的資源得到了名望上的晉升。”

  “公司集團化，劉義是文學公司董事長，這三個人都是等同總裁一列的位置，靠著跟著劉義混，這三個人又得到了地位層次上的晉升。”

  “然後，公司一大批底層編劇要生存，他們靠什麽生存？靠的就是這三個人發放的資源和安排的項目。”

  “這三個人的資源和項目哪裡來的？是劉義從各子公司手中打交道統籌來的。”

  楚軒、劉藝妃和劉小麗跟開車起步的王金花點了點頭，韓三坪說的正是目前文學公司的運作結構。

  “這樣的運作結構，反映在行業結構裡頭也很貼合。”

  “假如，一個圈子裡有100名編劇，大概組成就是一名頂層編劇，10名高層編劇，剩下的89名都是底層編劇，他們來自於全國各地，互不認識都很正常，這就是頂層編劇工作室的編外人員結構。”

  “頂層編劇資源和項目最多，賺的錢也是最多的，為了效率完成項目賺錢，就要把資源分配給高層編劇讓他們接手幫忙處理。”

  “高層編劇得到了資源，為了能輕松賺錢，就會很滑溜的把重活累活交給底層編劇做，將資源分成若乾塊分配給底層編劇。”

  “底層編劇幹了重活，是最累的那一批人，但他們還要感謝高層編劇，因為高層編劇是能讓他們在這個行業生存下來的人。”

  楚軒微微點頭，這裡頭的情況劉義給他說過，他也清楚行業的現狀就是如此。

  “了解了這個結構和模式，再看璀璨時代編劇工業。”

  “編劇工業的出現，讓底層的編劇有了穩定的收入，有了專業化的培養，有了較為公平的晉升渠道，這簡直就是底層編劇的福星。”

  “底層編劇開始心思異動，看璀璨時代這個模式下的編劇都過的那麽好，這些底層編劇要麽不幹了，要麽要求加錢。”
    “不管是退出圈層還是加錢，這都損害了高層編劇的利益。”

  “底層編劇退出圈層，空出的活要由高層編劇自己乾，以前是拿大把的錢乾少量的活，現在拿到的錢不變，活卻變多了，高層編劇怎麽想？當然會找頂層編劇加錢。”

  “頂層編劇人脈廣啊，你說加錢就加錢？不乾就滾，有的是人乾。”

  “如此一來，高層編劇就會把仇視的目光對準璀璨時代，是璀璨時代解放了底層編劇，讓他們多了活不說，又沒多賺錢。”

  劉藝妃玩弄著楚軒的大拇指，聽到韓三坪的話讓她頗為感慨。

  韓三坪說的東西通俗易懂，她一下就聽明白了，可如果韓三坪不說的話，或許她一直都不會往這方面的深處去想，真的是漲見識了。

  “而有的頂層編劇，則會安撫人心，給高層編劇加錢了。”

  “但自己的利益損失了，怎麽辦？找導演組加錢。”

  “導演組管你是頂層編劇還是什麽好，編劇數十年以來都是行業的底層，導演組估計鳥都不會鳥你。”

  “頂層編劇有怨氣，但又沒有辦法，只能把怨氣對準璀璨時代，是璀璨時代讓高層編劇加錢才讓他損失了利益。”

  副駕駛上的劉小麗緩緩點頭，捋清楚了其中脈絡。

  王金花開車上大道，接著韓三坪的話說：“製片方給導演組在劇本統籌上的資金是100萬，導演組實際支出的只有50萬，剩下的50萬被導演組瓜分了，這就是行業的現狀。”

  “如果在這個步驟中，導演組給頂層編劇加錢了，等於是讓導演組的人把私吞的錢給退出來，導演組的人習慣了這樣的賺錢方式，肯定會想著把錢給拿回來。”

  “這時候，導演組就會讓製片方加點投資。”

  “製片方不讓，導演組有恨，然後恨到我們璀璨時代頭上來了。”

  劉小麗搞懂了這個大循環，感到好笑：“若是製片方加錢了，成本莫名其妙就抬高了，又會把罪惡的源頭怪在我們身上。”

  “對。”韓三坪微微頷首：“這就叫牽一發而動全身，而能動這個全身的源頭，就是編劇工業化可以改變底層編劇的生存現狀，從而改變行業裡頭編劇相關的利益模式。”

  “如果我們璀璨時代自己玩，行業裡暫時不會出現什麽異動，因為我們還沒有影響行業，也沒有去影響行業的舉動。”

  “但汪元若是把工業化模式傳播出去，以他的身份肯定會吸引大批盛海圈的高層影視人，從而發現這個模式代表的意義。”

  “且汪元還要在盛海大搞特搞，就會讓人聯想到璀璨時代已經把手伸進了整個行業，並且這個模式要撬動相關利益的根基。”

  “我們分析的，一些高層人士也能分析出來，特別是那群編劇，事關他們切身利益，他們不搞出點麻煩才怪，甚至會讓一些導演也出來幫腔搞事。”

  “資本或許不會立馬反製，只會看戲，但等我們編劇工業化鋪開攤子後，各種標準化的作業模式嚴重影響現有創作體系後，就是他們搞事的時候。”

  王金花轉動方向盤轉彎，道：“小軒，茜茜，你們怎麽想的？”

  副駕駛的劉小麗轉頭看了眼兩個孩子，韓三坪也偏頭看了看兩口子。

  話說了這麽多，具體的影響從行業鏈的方向也分析得清清楚楚，這三位長輩顯然更傾向於斷絕跟汪元的來往，以阻止有可能的不利影響的發生。

  不是怕麻煩，但能夠沒有麻煩誰願意去惹一身騷？

  最主要的是，工業化是楚軒和劉藝妃發起的，一旦引爆行業那些既得利益者的不滿，大有可能將火力集中在這兩口子的身上，這無疑會給兩口子帶來巨大的壓力。

  這三位長輩，也算是在保護他們。

  “就算沒有汪元，工業化推出去後不也會造成剛才說的那些影響嗎？”楚軒默默道。

  話說回來，整件事的源頭在於他自己。

  如果當初不去探班陳賀，那就不會遇到汪元，後續一系列事也就不會發生，這段時間心裡也不會有糾結了。

  三位長輩的態度，他也看出來了。

  但事情源頭在他身上，和汪元這個人雖結識不久，但兩人在工業化方面也算是惺惺相惜，因為一件事就要跟人家斷交，這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工業化的影響是肯定會有的，只是影響來的時間長短而已，但璀璨時代目前的工業化方面才起步，現階段去應對一些麻煩還不合適。”韓三坪如是道。

  他看了看楚軒，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想嘗試下自己的想法？你這個想法很宏大，也在我意料之外，其中的藍圖也是我很希望看到的，聽起來就非常有成就感，但現階段去這麽搞困難重重，可以往後放放。”

  楚軒神情苦澀：“本來嘛，按部就班既定發展就好，但突然來了這麽件事，又讓我有了這個很大的發展思路，現在滿腦子都在想，揮之不去。”

  韓三坪失笑，他理解楚軒這個狀態，絞盡腦汁為一個難題想出一個很宏遠的方案，肯定會萬分期待的想將這方案去一一落實，這才會讓心裡感到舒服和釋懷。

  “剛隻說了個框架，把具體的思路說給我聽聽。”他抱以興趣。

  “還沒有。”楚軒搖了搖頭：“這個思路剛想到的，具體怎麽操作容我想想。”

  “還沒有？”韓三坪一滯，哭笑不得：“那你剛剛一進辦公室就那麽激動，只有一個框架沒有執行的方案你那麽激動幹嘛，搞得像馬丁路德金《我有一個夢想》，只有夢想卻沒有實現的方案，你是專門來吊我胃口的嗎？”

  “哈哈哈……”劉藝妃、劉小麗和王金花傳來笑聲。

  楚軒有些尷尬，確實是他激動了。

  他一想到璀璨時代工業化大事業可以走華唯模式，一種激情感就油然而生。

  雖然華唯走的是硬實力技術方向，璀璨時代走的是軟實力文化方向，但模式是能夠被借鑒和通用的，只是產業結構不一樣罷了。

  華唯既然能是成功者也是先驅者，那璀璨時代也有成功的可能。

  整個行業甚至全球都不會想到，璀璨時代既走迪士尼實業路線又走華唯工業路線吧？
  這叫什麽？這就叫開創先河！
  微娛也好，龍遊也罷，都是他腦海深處的記憶賦予他的先見之明。

  而這樣的發展思路，則是他真正憑借自己的思維、思想和認知構思出來的完完全全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相比於當初搞微娛和龍遊，這個想法一浮現就令他比之更激動萬倍。

  “過些天就元旦了，三哥來我家跨年吧，我這些天一定想個執行方案的細則出來，到時候和三哥好好交流交流。”楚軒堅持己見，僅半個月的時間經過對一個問題深入思考和探索後，就讓他的思想、格局和眼界來了個大跨越。

  韓三坪覺得他的想法很好，但現在不合適去這麽做，那他就是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來證明。

  他認定的事不撞到南牆絕不回頭，除非拿事實依據告訴他這件事不可能做到，不然打死他也要去實踐一番再說以後。

  “好，元旦前夜我過來。”韓三坪欣然答應，欣賞地說道：“你的表演能力和表演思想很優秀，但沒打中我的心，你這幾年表現出來的縱觀大局上的思想和思路以及刨根到底的工匠精神，在我眼裡，這是你最大的個人魅力，也是你跟同齡人最不同的地方。”

  “哎。”劉藝妃忽然歎氣：“有一個這麽有魅力的男朋友我壓力好大。”

  目的地快到了，開車的王金花把車速慢了下來，副駕駛座上的劉小麗扭頭看了眼女兒，劉藝妃這番吐槽中帶著狗糧的話，讓姐妹倆忍俊不禁。

  楚軒和劉藝妃相視笑著，這忽如其來的誇讚讓楚軒猝不及防。

  韓三坪樂呵呵的，道：“茜茜不要有壓力，三哥告訴你一句話，在這個行業裡頭，存在一個能和自己另一半平起平坐的女人，只能說明這個女人比男人更優秀。”

  “嘖嘖嘖。”王金花停下車：“還得是咱韓三爺閱歷豐厚，一語道破真諦。”

  “別說，這句話還真有道理。”劉小麗打開車門。

  “三哥這話說的，一下把我從天上打落谷底。”楚軒動了動身子，準備下車。

  劉藝妃很開心，韓三坪的話對她很是受用，打開車門走下了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