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應了一聲,便和白青竹商量起了如何裡應外合破開封印的一個裂痕,待兩人出去之後,還要進行相應的裂痕修復工作。
自始至終都是白青竹在同沐依裳說話,顧流觴便以為蕭躍笙並沒有參與營救行動。
他突然開口問道:“蕭師伯呢?他不來救我們嗎?”
蕭躍笙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我不善言辭,還是掌門師兄訴說比較妥當。”
沐依裳笑道:“沒關系,蕭師兄能來救我們,我們已經很感激了。”
聽她這麽說,白青竹便立刻開始吹捧蕭躍笙。
顧流觴在袖子下捏緊了拳頭,牙齒更是咬得哢哢作響。
他原本是想讓師尊看清楚那臭男人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心態,如今可倒好了,讓蕭躍笙在師尊面前賺足了好感。
白青竹滔滔不絕地誇,像是沒完沒了似的。
顧流觴沉默了片刻,開口打斷,“師尊,白師伯聲音好大,我的頭有點痛。”
說著,他便歪了歪身子靠在沐依裳肩頭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兩人所在的最上層鎖妖閣是空間最狹小的一層,再加上如今鎖妖閣裡空蕩蕩的至少從上往下三層都沒有妖邪敢停留。
是以,白青竹的聲音在這樣的空間中,的確是挺吵的。
這時,白青竹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問:“你們現在在哪裡?”
沐依裳回答:“最上層的鎖妖閣。”
白青竹皺了皺眉,道:“按理來說越是上層的鎖妖閣,亂七八糟的小妖越多,你們那邊怎麽這樣安靜?”
這一點,沐依裳也一直覺得很奇怪。
“我也不知是何緣故,但這裡的的確確沒有半個小妖,似乎都往下層去了。”沐依裳道。
白青竹和蕭躍笙聽罷相視一眼。
這樣的情況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鎖妖閣的位置就在若懷宮的范圍內,可以說幾乎是蕭躍笙在管理著鎖妖閣。
這麽多年來,他從未發現過這種異狀。
白青竹道:“師妹,此事不太對勁,你多留個心眼,我和蕭師弟先去看看情況,其他事情之後再同你說。”
“好。”
切斷了傳音鏡之後,白青竹和蕭躍笙便匆匆趕到了鎖妖閣外。
兩人一左一右席地而坐開始施法。
一番探查之後,兩人緩緩睜開了眸子。
白青竹有些不敢確定的看向蕭躍笙,問道:“這種事,從前可有發生過?”
蕭躍笙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妖邪都盤踞在第一層和第二層,在往上,幾乎沒有妖邪停留,更奇怪的是,這些妖邪之中竟然沒有一個厲害的妖物,全都是些……嘍囉。
白青竹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他道:“自從我繼任掌門之後,霜華門中少說也抓捕了幾千妖邪,可如今裡面竟然只有幾百隻,還是修為極低的妖物。”
蕭躍笙輕輕點了下頭,道:“我也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以往鎖妖閣裡的妖邪之氣旺盛的很,可如今卻好似被抽幹了一樣。”
白青竹搖著頭,“不對勁,實在是不對勁,也不知這種情況多久了。”
如今的鎖妖閣是若懷宮在看守的。
而蕭躍笙指派的弟子便是蕭漱玉。
一想到蕭漱玉,蕭躍笙的臉色便不太好看,甚至對她生出幾分懷疑。
旁人不知道內情,他這個做師尊的是最清楚的。
蕭漱玉是魔族之體,並非凡人。
她剛入霜華門的時候年紀還小,又因為身子虛弱,一時間探查不出也是有的。
隨著蕭漱玉年歲的增長,那孩子身體裡開始湧現出魔氣,慢慢也就有了魔族的一些特征。
為了能改掉她的魔性,蕭躍笙只能對蕭漱玉更多上心些,教她一些能夠摒除魔性的術法。
長年累月的修行之後,蕭漱玉幾乎徹底擺脫了魔族的天性,如今即便有人探知也很難察覺。
只不過,從始至終都知道真相的蕭躍笙不免懷疑,蕭漱玉會不會重蹈覆轍,重新修行魔道。
倘若真是那樣,鎖妖閣裡的妖邪對她而言便大有裨益。
凡人修魔是有違正道,要受到天懲的,但魔族卻不會如此。
因而,如今最值得懷疑的便非蕭漱玉莫屬。
蕭躍笙立刻拱手告辭,“掌門師兄,此事我需要去調查一番,師兄且先回去等我,等我調查出結果,便立刻向師兄稟報。”
白青竹作為掌門多年,輕而易舉便看出了蕭躍笙心事重重。
他也不做為難,隻提醒說:“此事緊急,事關沐師妹的生死,蕭師弟可要速速查明。”
蕭躍笙頷首,“我明白。”
目送著白青竹離開之後,蕭躍笙便匆匆往演武場去。
這個時辰,弟子們應該都在演武場中訓練,包括蕭漱玉。
果不其然,當他趕到時,蕭漱玉正和幾個師兄弟一起訓練。
遠遠的,蕭漱玉便瞧見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的余光時時刻刻跟隨著蕭躍笙的腳步,雖然知道他不會看自己一眼,但蕭漱玉就是忍不住注意他,恨不得將眼睛都黏在他身上。
雖然掌門師伯有意隱瞞,但水月宮裡出了什麽事卻鬧得人盡皆知。
霜華門中的八卦傳的滿天飛,根本隱瞞不住。
更有甚者,竟然將她先前在水月宮受了懲罰的事情聯系起來,說蕭躍笙是為了給自己的愛徒出氣,將沐依裳和顧流觴親手推下萬塵淵的。
想到這些離譜的傳言,蕭漱玉不自覺苦笑了下。
若師尊真能這般為了她,讓她死都值得了。
不過是片刻晃神的功夫,蕭躍笙已經來到了她面前。
蕭漱玉很是受寵若驚,頓時眉開眼笑地看向蕭躍笙,雀躍道:“師尊,您是來看我的嗎?”
這番話問出口,她就後悔了。
此刻蕭躍笙的那張臭臉實在不像是來看她,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果然,她不該對師尊抱有任何幻想。
當日她在水月宮受了鞭刑,踉踉蹌蹌地趕回若懷宮。
她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將這件事告訴師尊,讓師尊替她做主。
可當蕭躍笙看到她的時候,也只是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你從哪裡弄了一身傷回來。”
蕭漱玉搖搖晃晃的跪在地上,道:“師尊,我今日去水月宮想為之前的事情向沐師叔道歉,可沐師叔卻不分青紅皂白,羞辱我與師尊有什麽不正當的關系,還……還出手對我施以鞭刑。師尊,您可一定要為弟子做主,我若懷宮的弟子,怎麽可以就這樣被水月宮羞辱?”
雖然蕭漱玉不認為蕭躍笙會因為這樣一件事就和水月宮鬧翻了,但至少她也要讓師尊知道水月宮宮主是個怎樣斤斤計較的小人。
可事情卻不似蕭漱玉預想的那樣發展,反而完全相反。
蕭躍笙冷聲道:“方才沐師妹已經向我傳過音,道了歉。”
他說這話的時候淡淡的,讓人聽不出話裡的情緒。
蕭漱玉不能確定,便又道:“可是弟子身上傷得很重,豈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結的?”
蕭躍笙甚至沒有抬起眸子,正正經經的瞧一瞧她身上的傷口,而是平靜地說:“你想如何?”
這話簡直像是一盆冷透了的冰水,從上到下澆了個透心涼。
蕭躍笙跪坐在地上,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那個她愛慕已久的男子,那個她從小就敬仰,希望能嫁給他的男子。
他此刻卻說著這樣冰冷的話,簡直讓人寒心。
盡管沐依裳鞭打她,她也沒有覺得這樣痛苦,但此刻看著師尊漠不關心的表情,她心裡疼極了。
恰如此刻,她心愛的師尊仍舊用這樣的眼神,用冰冷刺骨的目光盯著她瞧。
“跟為師過來,為師有話問你。”蕭躍笙的聲音冷冷的,宛若春寒水中的冰。
“是!”
蕭漱玉垂頭喪氣的跟在蕭躍笙身後,亦步亦趨。
直到蕭漱玉跟著蕭躍笙進了書房,兩人才停下。
蕭躍笙道:“不必關門。”
蕭漱玉剛想將書房門關上的手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是了,她差點就忘記了,師尊不會和她單獨在密閉的房間裡獨處的。
蕭漱玉垂著眸子站著,像塊木頭似的。
蕭躍笙問她,“近來鎖妖閣的情況如何?”
一聽到‘鎖妖閣’三個字,蕭漱玉的手便捏成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去,讓她心裡萌生出恨意。
果然,師尊還是在意那個女人。
該死的沐依裳,真是陰魂不散。
她沉默良久,還是不得不回答蕭躍笙的問話,“一切如常,只不過沐師叔的事情,師尊說不準我插手,我便沒再留意。”
蕭躍笙的眸子沉了沉,突然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案台上,“孽障,跪下!”
這突如其來的雷霆震怒讓蕭漱玉有些措不及防,她抬眸怔怔地看了蕭躍笙一眼,惶惶然喊了他一聲,“師尊?”
她不知道這是出了什麽事,但直覺告訴她,一定和沐依裳有關。
自從那個女人和師尊相處,師尊對她的態度就越來越嚴肅冷淡。
蕭躍笙怒喝道:“今日隨掌門師兄一起去鎖妖閣探查情況,發現鎖妖閣中妖邪消失大半,你作為每日看守鎖妖閣的弟子,竟然對此毫不知情?”
鎖妖閣的確是蕭漱玉看守的,但這地方宛若鐵桶一般堅不可摧,多少年都是風平浪靜的,自然是不必多費心思去關注。
哪怕是作為看守弟子,蕭漱玉也只是偶爾去看一看情況,只要鎖妖閣沒有被妖邪衝破,她也不會深究。
她如何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蕭漱玉眼珠兒轉了轉,想到了什麽,“師尊,或許是沐師叔屠殺了鎖妖閣的妖邪,此事於我無關啊。”
然而,這話換來的只是蕭躍笙再次震怒,“身為看守弟子,出了事自然第一個要追究的便是你,你竟然推卸責任說與你無關?哪怕此事不是你所謂,單單你對此事毫不知情,甚至毫無察覺,便該治你一個玩忽職守之罪!”
在正經事上,蕭躍笙一貫是這樣嚴肅苛刻的,這一點蕭漱玉很清楚。
她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道:“師尊,是弟子的過錯,弟子認罪,是弟子看守不利,請師尊降罪,莫要氣壞了身子。”
蕭漱玉很清楚,師尊在氣頭上的時候,若是和他對著乾,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這種時候,還是盡快認罪的好。
可饒是如此,蕭躍笙也並沒有原諒她,反而問她:“那些妖邪的去向,你當真不知?”
這話問得蕭漱玉一愣,而後很快就明白了蕭躍笙話中的意思。
她睜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看著蕭躍笙,道:“師尊,您……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哪怕是已經猜到了,但蕭漱玉還是不敢相信,她要聽師尊親口說出來。
她想就算師尊真的懷疑她,至少也該給她些許薄面,委婉些說出口。
可蕭躍笙卻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是不是在用鎖妖閣中的妖邪修行歪門邪道?”
蕭漱玉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她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愚蠢,總是自己騙自己。
她低垂下眼眸,道:“不是我。”
蕭躍笙狠拍了下案台,“不是你,你告訴我,若不是你,還會是誰?霜華門中除了你,還會有誰能修行魔道詭術?”
是了,霜華門之中,只有她一個魔族。
哪怕師尊把這件事隱瞞的很好,可他心裡始終還對此懷有芥蒂。
“師尊明明從前對我說,修行之人,不論出身,不管是人,妖亦或者是魔,在大道面前眾生平等。倘若真的平等,為何師尊不懷疑別人,偏偏要懷疑我?”蕭漱玉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滿是失望。
她失望的實在太多了。
師尊永遠都是這樣,一面給她希望,一面又將她推進深淵。
無論什麽時候!
或許是蕭漱玉心中積攢的怨氣太深了,以至於此刻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師尊心裡,我就是一個罪無可恕的魔族,是也不是?”
“蕭漱玉!”蕭躍笙冷聲斥責,“你再用什麽語氣同為師說話?”
蕭漱玉苦笑了下,“那師尊呢?師尊可以隨意懷疑我,我卻不能有半點不滿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