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封晴剛趕到劇組，低著頭下了車，厚實外套加帽子，把自己裹得臉都看不見。

  拍戲的地方比較偏僻，也沒什麽有名的明星，她還全副武裝，但那些狗仔記者們就像聞著肉香的狗一樣，立馬就扛著鏡頭追上了她。

  “封晴！環城娛樂和你解約後你又加入了什麽經紀公司嗎？這部戲是怎麽接到的？你是女主角嗎？”

  “可以聊聊你現在的感想嗎？你重複了鍾九音的境遇，體會到她的難受了嗎？想對當初的鍾九音說點什麽？”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你當初還會那麽針對她嗎？”

  “鍾九音前幾天參加的綜藝播出了，名氣更上一層樓，你有看那個節目嗎？”

  比起過去接受采訪時主持人的輕聲細語，這些娛記就像學無所成的低級學生，詢問的語氣乾硬得刺耳，絲毫不尊重她。

  封晴低著頭，臉色難看地匆匆往前走。

  可那些人仿佛吸血的螞蝗，緊緊追著她不放，其中有個女娛記，還不停地提起鍾九音最近的好消息。

  鍾九音又去參加了什麽大熱的節目，接受了什麽采訪，上了什麽雜志，接觸了什麽了不起的戲，那些她不想知道且刻意不想去了解的事情，被強行塞進她的耳朵。

  一邊是鍾九音竄紅大熱的美好未來，一邊是她自作自受跌落谷底的可怕現狀，那些聲音宛如鈍化的刀，一刀刀在她皮膚上刮過。

  空氣都變得讓人窒息。

  不知道鍾九音當初在出租屋裡，聽著郭明立強調她的成功事業時，是不是也是這種難受得像在水裡憋氣的感覺。

  封晴忍無可忍，撞開追上來抓她衣服的人，再次加快了腳步，幾乎是用跑的，跑進了片場。

  那些娛記進不來了，但還圍在外面一個勁的拍照，閃光燈的聲音讓她心臟發緊。

  進了換衣間，她才終於能喘口氣，僵硬著扯著嘴角對看向她的人打招呼。

  她沒有單人化妝間。

  走到自己的化妝位前坐下，封晴隱晦地通過鏡子看了眼其他人，有幾個人湊一起小聲說著話，不知道是不是在議論嘲諷她。

  劇組的人對待她的態度一般，只有少數幾個才會討好她，因為對她背後的人有所求。

  但其實，她認為，這件事正常來說根本不會那麽嚴重。

  娛樂圈的霸凌由來已久，搶資源打壓人算什麽，港娛的明星還有被迫害得在經紀公司跳樓的人呢，始作俑者照樣拍戲登雜志，過個幾年風頭過了，還能被後輩尊敬地稱一聲哥。

  而她之所以這麽慘，不過是因為有權有勢的人不是她，而是鍾九音背後站著的晏丞。

  權勢人脈在哪邊，哪邊就會贏。

  而現在，就因為晏丞地位高，因為鍾九音大熱，因為她被扣上了“教唆郭明立pua鍾九音自殺”的鍋，所以大家都不敢多接近她。

  只要有人公然和她說說笑笑，轉眼就會被蹲守的狗仔記者拍到，發在網上取個“xxx仍和封晴交好”的陰陽怪氣的通稿，然後就會招來一大批網友來噴。

  想到這裡，封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表情都有些扭曲。

  化妝師在幫她遮擋眼圈下的暗沉，用到的化妝品繁多，好像她現在這幅尊容不多遮點粉都沒辦法出去見人。

  紅氣養人，真沒說錯，她現在就是反面例子。

  封晴一再深呼吸，平息下情緒，拿起劇本翻看。

  她的機會不多，最近還是想開點躲一躲風頭，等時間久點，就好了。

  時間會衝掉一切，總會好起來的，她心裡一直這麽跟自己說。

  可是等她化好妝準備拍戲，卻被導演叫到一邊，說這戲拍不了了。

  “拍不了？什麽意思？”封晴聲音都有些尖利。

  導演表情不變，說：“另一個投資商撤資了，推過來的男主角也不想再拍。剩下這點錢拍不下去，除非…你不要片酬，或者再讓胡少追加資金。”

  “開什麽玩笑呢？！”

  不要片酬？她就是為了片酬來的！

  她還欠著環城娛樂的錢，就算想要打官司減少違約費，也得有筆錢請律師，所以才會來拍這個什麽也不是的破網劇的！
  至於讓胡學彬追加投資？她有自知之明，當初找上他的時候都沒敢說用自己換一筆錢，而是換個在娛樂圈堅持下去的機會，現在要讓他再加幾十百萬，他只會警告她要點臉。

  兩個辦法都不行，封晴咬緊牙問：“沒其他辦法了嗎？我們剩下的戲不多，省一省應該可以吧？”

  導演不動如山：“怎麽省？我拍戲是為了賺錢，現在沒錢繼續拍下去，難道要我倒貼？”

  “倒貼也不是不行，前提是我能看到這部戲能賺錢的希望，播出後能有觀眾買帳。但你覺得，有希望嗎？”

  邊說目光還邊在她身上掃過，明晃晃地表示著，只要有她這個爭端在，就不可能有觀眾買帳。

  製片人也含沙射影地說：“網上爭得厲害，能不能過審都不一定。”

  封晴氣得臉色鐵青，一半是因為他們的話，還有一半是因為這件事的熟悉感。

  她覺得這壓根就不是缺資金的事，而是鍾九音的報復。

  大概是前年，在她和郭明立的有意操作下，鍾九音也是這樣被告知拍戲中斷的。

  據郭明立說，原本鍾九音每天高高興興的很有乾勁兒，可是拍到一半被通知投資商撤資沒辦法再拍時，整個人愣在原地半個小時，腿都僵了才收拾東西，連夜離開劇組。

  因為當初被這樣對待過，所以現在得意了，就想要一比一報復在她身上？想讓她也嘗嘗被逼瘋的感覺？
  她整個人都被憤怒衝刷著，導演不見她回應，有點不耐煩地揮手：“反正事情已經通知你了，準備走吧，我們也要…”

  “是不是鍾九音搞的鬼？或者是晏丞？”封晴緊緊盯著導演，陰沉沉問。

  導演皺眉上下看她，嗤笑一聲：“你是做了壞事心裡不安呢？疑神疑鬼什麽都能安在別人身上。鍾九音現在紅火得很，賺錢談戀愛都來不及還有空‘關照’你？”

  他們矢口否認，但封晴已經鐵了心認定就是鍾九音搞的鬼，拆下頭上的發飾扔在地上，不顧他們的叫罵轉身就走。

  鍾九音，鍾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