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十二月三十一日,除夕當夜,康熙與眾妃及王公大臣於城牆望京城。
宜妃取出千裡眼呈上。
康熙調好後,教宜妃看:“你看,一切都在眼前。”
宜妃喜道:“果然是這樣,皇上真厲害。”
此時,已到吉時,煙花漫天。
康熙突然回頭看向烏瑪祿。
烏瑪祿正昂首看天,無悲無喜。
公元1701年,康熙四十年。
二月,康熙巡幸畿甸,攜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同行。
見近郊之所,田地之間,鬱鬱蔥蔥。
康熙問了如今皇莊的收成,又詢問了眾人手下各自皇莊的收成。
末了,康熙道:“等渾河挖掘好後,京城附近田地收成應該可以再漲一漲。”
他看見田間綠色,道:“老百姓能吃飽飯就好。”
眾人皆誇讚道:“皇父仁愛。”
三月,康熙聽說明朝奸宦魏忠賢還有一座墓地,而且經常有人祭祀,就立刻派人前去查看。
下臣來報,此事為真,康熙便下令搗毀魏忠賢之墓。
四月初八日,王雲錦生下十八阿哥。
因去年宮中大封,康熙問訊也隻遣人送了些賞賜去,並未晉王雲錦的位份。
烏瑪祿也遣人送了些賀禮去,並未多說什麽。
時至五月,巡幸塞外。
因王雲錦尚在坐月子,和嬪瓜爾佳氏傳出有孕在身。
康熙帶了兩名今年剛入宮的,一為高在儀高答應,一為色赫圖答應;此外還帶了宜妃,以及十七阿哥胤禮生母陳百水陳貴人。
共四名妃子。
此外,還帶了康熙同行者:攜直郡王胤禔,太子胤礽、三貝勒胤祉、四貝勒胤禛、八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禵、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祿。
太子既然出行,自然眾皇子拱衛,只是,這裡間也分了無數的隊。
攜直郡王胤禔和三貝勒胤祉騎馬射箭品茶。
十五阿哥胤禑養在太子宮中,自然和太子胤礽十分親近。
而十六阿哥胤祿與十五阿哥胤禑乃是同母所生,自然胤禑去哪兒,胤祿就去哪兒。
十三阿哥胤祥從來就跟他四哥胤禛感情極好。胤禛去哪兒,他都跟著。
有時候胤禛和太子胤礽商談政務,胤祥跟去後,就帶著十五、十六玩兒。
胤禵見胤禛心向十三,越發心中不悅,也懶得搭理自己的同母兄,隻纏著自己的八哥胤禩,胤禩也不好丟下他。
有時候,幾人湊堆。
大的聊政務,小的做遊戲。
胤禵非得贏了胤禮不可。
可若是胤禵做過分了,胤禛便會說胤禵幾句。
胤禵脾氣直爽暴烈,被說幾句後,便會懟胤禛,拂袖離開。
胤禩無法,隻好追著胤禵而去。
今日便是如此。
胤禛看著胤禵離去的方向,胤祥勸他:“四哥,你快去看十四弟吧,我不要緊。”
胤禛收回目光,看著他嘴邊的血跡,叮囑他:“一會兒回去,我給你上藥。”
胤禛拉著胤禮坐下。
太子胤礽打趣道:“老四你不去追你弟嗎?老八可去了。要是以後,十四他心不向著你,向著老八,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
“他被慣得有幾分不像話,讓他受受打擊也好。”胤禛笑道,“他現在年紀小,等他大了,就知道我為他好。”
胤禛看著胤祥,歎息搖頭:“都是兄弟,他怎麽就下手這麽狠。”
“那就不知道了。”太子胤礽以茶遮唇,遮去笑意。
另一邊兒,胤禩追回胤禵,看胤禵鞋都沒脫的躺在床上。
他給他倒了杯水,走過去坐下,溫和道:“四哥也是為你好,只是說話值了些。”
胤禵尚在氣頭上,冷哼道:“我就不明白了,到底十三是他弟,還是我是他弟。他沒有一次是站在我這邊的。”
胤禩不再說話,為他擦去汗:“我把水放你旁邊看,你記得喝。”
胤禵抱著他的腰:“八哥,你做我哥吧。”
胤禩沒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頭。
得知此事的康熙並沒有說話,仿佛此事就此揭過。
八月,出塞隊伍回宮。
十月十八日,和嬪瓜爾佳氏,生皇十八女,不久即殤。
此後,瓜爾佳氏再未誕育過子嗣。
公元1702年,康熙四十一年。
正月二十八日,康熙巡幸五台山。
本次出巡,太子胤礽、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隨駕。
康熙笑道:“隻帶你們三出來也好,討幾分安寧。”
三人心中有所猜測,知曉是自己皇父在提點三人,口中隻稱是。
依舊入住於五台山的白雲寺。
三人也是頭回來,倒也覺著新奇,太子胤礽帶著二人到處遊覽,觀盡這五台山上的寺廟。
康熙倒是留在自己住處,翻看佛經,將《地藏經》翻了好幾遍。看著裡間的“因眾生各各差別,是以分身度脫。或現男子身、或現女人身……”愣神。
他自去年南巡後,回宮查知,七情鐲被自己皇父帶走,便寫信給皇父詢問,遲遲未有回信。
因此才來五台山。
祈福倒是次要。
大清在他手上一點一點變得強大,靠的是他勤政為民,而非什麽鬼神之說。
縱然一路走來,他也經歷了幾件鬼魅之事,但他到底對這些鬼神之說懷有幾分疑心。
可惜,醒遲長老已經出門多日,歸期未定。
皇父總是不願見他。
自近二十年前的一別,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皇父。
他連自己皇父面容都已記不清。
隻他心中,到底憋著一口氣。
他想要證明給他皇父看,皇父當年為了孝獻皇后放棄他和他的生母,就是做錯了。
他手持佛經,愣愣的發著呆。
三月初一日,醒遲長老仍然未歸。
康熙擺駕回宮。
回去路上,巡視渾河、子牙河。
康熙在暢春園住了一段時日,於六月,避暑塞外。
康熙侍奉皇太后往熱河行宮避暑。
太后向來喜愛如意,便將如意一塊兒帶上了。
此外,康熙還帶上了太子胤礽、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六阿哥胤祿。
六月十二,康熙召集大臣和皇子們研習書法。
康熙不僅親書大字對聯當場展示,還邀請眾人觀賞四貝勒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書寫的對聯。
諸臣環視,無不歡躍欽服。
康熙見狀笑道:“老四和十三阿哥由來善於書畫,我心甚喜,是以,今日邀請眾大臣與我同觀。”
群臣山呼萬歲。
大臣複又品鑒胤禛與胤祥的字。
康熙將一切看在眼中。
包括有幾位大臣屢屢望向太子胤礽,亦被他盡收眼底。
他只是不動聲色的笑著。
端的是父慈子孝。
六月三十日,如意中暑,康熙遣太醫去治。
久治未愈。
七月初一,如意薨。
太后得知此事,當即暈了過去。
再醒來,康熙已候在身邊伺候。
太后淚流滿面:“都是我不好,我知她身子不好,還要她陪我出巡。”
太后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我想著……”
她哀哀的哭叫了起來,錘著自己的心口,她心痛至極。
如意,她的如意啊。
她那聰明伶俐,最是懂事乖巧不過的如意啊。
怎麽就這麽去了呢。
她發了瘋似的叫道:“賊老天,你要收人,不如把我收走,把我的如意還來。”
她掩面哭泣。
都是她的錯,她隻想著如意久留在紫禁城,好不易如意嫁人了,可以跟著她出來。
她想把那些好的都給如意。
哪知道送了她的命。
她久哀不已。
康熙陪著太后,也垂喪不已,沉默靜坐。
他隻早上用了膳,隨後再也沒吃任何東西。
等太后哭累睡下。
康熙才回到自己住處,沉默怔神。
扈從諸大臣奏曰:“皇上聞公主過世,太過哀痛,不曾用膳,臣等害怕聖躬太為勞累。”
康熙強忍悲痛,回復道:“公主乃已嫁之女,我尚可寬釋。但她自幼乃皇太后撫養長大。忽值此變,皇太后傷悼不已,尚未進膳,我又有什麽心思用膳呢。”
諸大臣複請。
康熙乃到皇太后住處拜見,皇太后已醒,康熙勸慰道:“如意一向孝順,若是知道皇額娘為她薨逝而茶飯不思,定然難過。”
太后抹了抹眼淚,強行坐起來吃了半碗粥。
康熙又好眼寬慰:“皇額娘不必久哀,如意由來心善,若見我們如此,不知心裡有多難過。”
太后無力答話,隻揮手讓康熙退下了。
康熙回到住處後,用膳完,吩咐領侍衛內大臣等、左右兩翼各派大臣一員、侍衛十人、送公主柩回京。
如意死訊也跟著傳回宮中,琉璃小心的候著烏瑪祿。
烏瑪祿笑了笑:“沒事的。”
她坐在窗台前,仰首望天,半晌才回過頭,看向琉璃。
她笑道:“她只是去了有長生的地方。”
“主子。”琉璃小小的叫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烏瑪祿彎唇笑道:“沒事的。”
烏瑪祿的確沒有事,行動舉止,一如往常。
只是,話,越發的少了。
她長久的望著天,仿佛在看另一個國度。
隨著如意棺柩到的,還有康熙的諭令,康熙下令,讓禮部按固倫公主的喪葬辦。
琉璃聞得此言後,告訴了烏瑪祿。
琉璃道:“皇上下令給小主子固倫公主的喪葬禮,多看重小主子。”
“她乃太后親手撫養,也是佟家尚的公主。”烏瑪祿的話近乎刻薄,“他是得顧這個面子。”
琉璃小心翼翼的看著烏瑪祿,沒有說話。
烏瑪祿沒有說什麽了,她只是垂目轉動佛珠,為故人超度祈福。
故人。
故去的……人。
不久後,出塞避暑的隊伍回來。
辛亥日,康熙命諸皇子及文武諸臣,送和碩溫憲公主柩起行。
給足了體面。
直至入葬公主墓時,大段的祭文無不讚頌這位和碩溫憲公主:“爾公主秀出紫微,祥開銀漢,爰從繈褓即育慈闈。愛每篤於興居,日無違於左右。弱齡受教,聰慧夙成,性自悅乎詩書,行每諧於箴史。謂誕膺夫景福冀永享,夫修齡作聘元舅之家,仰慰慈親之戀……”
喪葬之後,太后沒過幾日,便一病不起,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病,只是渾身沒有力氣。
請太醫診過後,說太后得的是心病,得太后自個兒想開,平日裡開著安神藥和寧神湯一碗一碗的喝著。
康熙下令,讓五貝勒胤祺多入宮行走,陪陪太后。
胤祺依言而行。
有胤祺陪著,太后的病漸漸好了些。
太后倚在床上,同他道:“你五妹妹去了。”
“孫兒知道。”胤祺握著太后的手,安慰道,“五妹妹向來體弱,這怨不得任何人。”
太后搖頭,固執道:“這是皇祖母的錯。”
她長久的看著胤祺:“你幫皇祖母一個忙好不好,好孩子。”
胤祺聞言點頭:“皇祖母請吩咐。”
太后歎息著:“你四哥和你十四弟,都是你五妹妹同母的兄弟。以後他們要是遇到什麽了。你能幫就幫。就當替皇祖母贖罪。”
胤祺忙道:“這不怪皇祖母。我一向同四哥感情頗深,若有什麽,定然會幫助他二人的。還請皇祖母不要太過計掛此事,好好養身體才是正事。”
太后歎息著,也說不下去,只是靜臥在床上發呆。
九月初五日,高在儀生下皇十九子胤禝。
九月十一,僖嬪赫舍裡氏卒。
康熙下令輟朝二日祭悼,以嬪禮入葬。此外,沒有別的哀悼。
三日後,康熙南巡,太子胤礽、四貝勒胤禛、十三阿哥胤祥隨行。
因著如意的事,康熙這回南巡沒有帶嬪妃。
然而,當眾人行至大運河邊的德州時,太子胤礽重病不起。
伺候太子的宮人前來,說是太子口中不時念著阿保,又或是念著索額圖大人的名字。
康熙居高臨下的看著燒糊塗的胤礽,垂下眼,慢慢的笑道:“來人啊,入京請索額圖索大人來侍疾。”
侍衛領命去請了索額圖。
隨後,索額圖一直留在胤礽身邊。
太子身邊伺候的宮人或侍衛,時有來報。
說是索額圖在胤礽昏睡時,和胤礽病中,多次念叨。
“大清天下乃太子您的,您如今病中,喂不進藥,又該如何好起來。難道要將這大清天下送於他人之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