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寧心底暗暗歎氣。
看著一身戾氣的楚煜,無奈搖搖頭,隨後撐著床沿想要坐起來。
可明明她也小心翼翼了,卻還是無意間牽動了胸口的傷。
“嘶!”
這一聲聽得楚煜瞬間沒了火氣,將手上的鬥篷隨意丟在軟榻上,沉著臉快步走過來。
迅速扶著蘇幼寧靠坐好,而他則順勢在床沿邊坐下來,忍不住埋怨道。
“傷口還沒好,逞什麽能?”
蘇幼寧像是計謀得逞一樣,嘴角揚了揚,略顯蒼白的臉因為這一抹笑容有了顏色。
“幼寧這傷可是替殿下受的,如今傷還未好,殿下就不能對幼寧好些嗎?”
與剛剛面對沈墨離時的冷漠與疏離不同,此刻的蘇幼寧語氣軟糯、面色柔和,甚至帶著一絲調皮,像是一縷清風拂過楚煜心尖。
“本殿廂房都讓出來了,王妃可不要得寸進尺。”
楚煜垂下眼瞼,將眼底的慌亂和心動掩飾下來。
蘇幼寧隻知楚煜剛剛的無名怒火已經消散殆盡,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
下一刻,楚煜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蘇幼寧手腕上,隨後緊緊握住她的手腕。
蘇幼寧猛然一怔,蒼白的臉上迅速染上一抹緋紅,她輕輕挪動著手腕想要掙脫開來。
“別動,小心扯到傷口,本殿不會吃了你。”
楚煜感受到蘇幼寧的掙扎,緊握著手微微松了松卻沒有放開的意思,沉聲道。
蘇幼寧臉紅不已,聽了楚煜的話也不敢太過用力,深怕如他所說牽動傷口。
未等蘇幼寧開口詢問楚煜此舉何意,她便感到一股暖流湧入全身,身子逐漸暖和起來,胸口的痛似乎也不那麽明顯了。
楚煜握著蘇幼寧的手腕,兩人就這樣靜靜對坐著。
良久,蘇幼寧撲通亂跳的心漸漸平穩下來,感受到楚煜手心的溫度溫熱著她的皮膚,這讓她很安心。
可甫一想起楚煜明日便要離京,她心底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
蘇幼寧知道,這是楚煜蟄伏十數年等來的機會,而他離京更是解決東廠的好時機。
她即便心中再不安,也不能阻擋楚煜的計劃,蘇幼寧微微抿唇後,輕聲問道。
“昨日幼寧送來主院的錦盒可有損壞嗎?”
畢竟昨夜主院經歷一場惡戰,若是錦盒受損,那楚煜前往徽州一路便是少了一重保障!
提起錦盒,楚煜眉梢揚了揚。
昨日蘇幼寧醒來後沉沉睡去,大夫診斷她並無大礙,楚煜放心之余才想起她送來的錦盒。
看著錦盒裡大大小小的瓷瓶,還有一張寫明每個瓷瓶為何物及如何使用的說明,楚煜眼熱心動。
“你且放心,錦盒一切完好,只是裡面的東西不少,這幾天在落雪閣便是在做這些?”
蘇幼寧抿著唇點了點頭,別扭地收回被楚煜握著的手腕。
“殿下明日便要起程離京,錦盒裡的東西殿下前往徽州應該用得上。”
楚煜微微一愣,沈墨離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他很難不對蘇幼寧的話做出聯想,剛剛揚起的眉梢沉了下去。
這麽希望他趕緊離京?
想到這裡,楚煜的語氣冷了幾分。
“你希望本殿明日便離京?”
楚煜突如其來的冷漠讓蘇幼寧微微抬眸,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殿下不是早已定了明日離京嗎?”
楚煜忽然一陣冷笑,起身寬袖一甩,雙手負在身後緊握成拳。
“如你所願,本殿明日便前往徽州。”
話音落,楚煜便轉身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內廂。
隻留下靠坐在床頭的蘇幼寧一臉懵,半晌她才回神,小聲嘟囔著。
“這位活閻王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啊!”
楚煜大步跨出廂房,看著漫天大雪,臉色陰沉得厲害。
白虎提劍上前,回稟道。
“主子,已經送信給沿途等候的人馬,殿下會晚幾日離京。”
楚煜眸色冷戾,轉身瞥了一眼廂房,薄唇緊抿,厲聲道。
“不必晚幾日了,清點人馬,傳信出去,本殿明日起程前往徽州。”
白虎一愣,心想大概是剛剛自家主子瞧見沈墨離與自家王妃獨處,一時間生了氣。
可轉念一想,煜王妃到底是受了傷,昨夜自家主子擔心的模樣闔府上下都瞧見了,白虎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那煜王妃的傷勢”
“閉嘴!”
楚煜冷聲喝住白虎,眼神凌厲地看著他。
“本殿說明日起程,聽不懂嗎?”
白虎身軀一顫,連忙躬身道。
“是,屬下聽懂了,這就去安排。”
楚煜明日照舊離京的消息傳出煜王府,皇上雖不解可到底沒有插手此事,任由楚煜去了。
令皇貴妃得知東廠刺殺失敗,替她與萬桂全傳信的小太監也丟了性命,在碎玉殿內發了好大的脾氣。
楚連與楚南各懷心思,得知楚煜照舊離京,兩人並無太多意外。
昨夜到今日,整個京都籠罩在陰霾之下。
煜王府內,直到入夜,楚煜也並未出現在蘇幼寧的廂房內。
吉祥伺候蘇幼寧服藥,一碗苦黑的藥汁下肚,蘇幼寧眉頭緊皺,連忙咽下一粒梅子。
“殿下也真是的,您都傷成這樣了,還有離京。”
吉祥看著蘇幼寧那張小臉皺成一團,心疼不已。
一顆梅子緩解了嘴裡的苦澀,可心裡的苦卻厲害得很,聽了吉祥的話她不禁輕聲訓斥。
“吉祥,這裡不是落雪閣,說話當心些,殿下是做大事之人,自然不會為了我這傷而耽擱行程。”
話是這麽說,可蘇幼寧心底到底還是有些介懷,她知道楚煜應該前往徽州,她也不會阻攔他前往徽州。
可楚煜對她半分擔心也沒有,這讓她心底有些不舒服。
如意抱了一襲虎皮毯蓋在蘇幼寧的棉被上。
“王妃,今夜怕是還有大雪,您如今受了傷,更應該保暖,您不愛在廂房內燃炭火,蓋上一層虎皮毯會暖和一些。”
蘇幼寧壓下心底的不舒服,衝著吉祥如意笑了笑。
“身邊還好有你們。”
四下環顧楚煜的廂房,蘇幼寧皺了皺眉,漫不經心道。
“今夜我宿在這裡,那殿下呢?”
吉祥一聽就知道自家主子還是關心殿下的,探頭往外廂瞧了瞧,小聲道。
“王妃您還擔心殿下呢,這煜王府這般大,自然有他睡的地方,您還是快些休息吧。”
蘇幼寧沒有開口,她覺得吉祥說得對,這裡是煜王府,楚煜去哪都成。
夜深人靜時,蘇幼寧睡得很沉。
披著黑色大氅的楚煜靜靜地站立在廂房門外,面對著廂房門出神。
大雪映照著微弱的琉璃燈光,洋洋灑灑落滿黑夜的京都。
白虎上前低聲道。
“主子,人馬已經在煜王府外候著了,只等您一聲吩咐便可起程。”
楚煜並未開口,寒冷的風雪吹拂著他,顯得他格外清冷。
“王妃應該睡熟了,您要進去看看嗎?”
白虎看了一眼楚煜所望的方向,小聲提醒道。
楚煜垂在腦後的青絲隨著冷風飛舞起來,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想起沈墨離要帶蘇幼寧離開的話,他終究沒有往前踏一步,冷冷開口。
“不必了。”
緊接著,楚煜轉身,冷風吹得他衣袂翻飛,抬眸望向漆黑無比的夜空,楚煜沉聲道。
“發信號出城,起程!”
白虎收斂心裡其他情緒,面無表情拱手道。
“是。”
楚煜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下長廊,黑色長靴被大雪淹到腳踝,斂去心底的不舍,換上堅定不移的目光,領著白虎朝煜王府外走。
廂房內,原本應該熟睡的蘇幼寧緩緩睜眼。
隨著院子裡腳踩雪地咯吱咯吱的聲音漸漸消失,她纖細手指緊緊拽著被子,精巧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周遭恢復寂靜,廂房內傳來一聲幽幽的歎息,緊接著一聲低語響起。
“你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