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吾亦可往
吐蕃這個頭疼的問題,即便范錚想把頭埋沙子裡、腚翹起也做不到無視。
吐谷渾的乙弗摩訶,之前的表現還算亮眼,可跟異軍突起的噶爾·欽陵讚卓相比,仍嫌遜色了。
對付噶爾·欽陵讚卓這種驚才絕豔的人物,最好的辦法是穩扎穩打,以實力優勢堆死他。
“不意噶爾·東讚一謀臣,竟誕下如此猛將!”永徽天子唏噓。
這樣的人物,要是能為大唐效力該多好?
范錚苦笑:“若是其他地方,丟了也無所謂,可吐谷渾萬萬丟不得。”
“大唐關中與安西都護府,就是以狹長的隴右道為咽喉命脈,已經臣服的吐谷渾,多少是一個屏障。”
所以吐谷渾不容有失,更不能落入吐蕃之手,不能讓咽喉落於他人之手。
永徽天子綻放出得意的笑容:“鮮於匡濟不負厚望,率登天軍臨馬兒敢邊境的宗巴拉山。”
馬兒敢海拔3875米,宗巴拉山海拔4170米,能於宗巴拉山立足,馬兒敢幾無抗衡之力。
妙的是,宗巴拉山是邊境,只有一半屬於吐蕃,憑你吐蕃怎生抗議也沒用。
怎,大唐雄兵,踏足你吐蕃之地了嗎?
偏偏這種引而不發,才是最讓人擔心的,大論噶爾·東讚已經調集孫波如之東岱,拋開聿齎城不爭,全力防守馬兒敢。
馬兒敢為吐蕃門戶,若有失,則吐蕃猶如樓子裡的姑娘,只能揮舞汗巾,嬌聲道:“客官,來呀!”
故而,鮮於匡濟雖一箭未發,還操練死了二千余軍士,功勞卻著實不小。
誰還敢說漢人就不能登高了?
只要豁出命去,敵可往,吾亦可往!
范錚擊掌:“創建登天軍,是為陛下一出奇招,亦讓吐蕃知曉,若引大唐震怒,高原不足為憑。”
永徽天子得意地抱起李弘親了一口,每一根睫毛都寫著“自得”二字。
便是文韜武略蓋世的太宗,也未曾想過這一狠招,他憑什麽不自鳴得意?
什麽合縱連橫,最終抵不過赫赫兵鋒。
拳頭才是硬道理。
理論上,范錚這個等級,不應聽聞這些消息,但鴻臚寺本身的職司就是邦交,故而范錚聽聞、評論也不算錯。
何況,這還是天子見召呢?
“故而,噶爾·欽陵讚卓本可越沱沱河而下,卻不得不縮回唐古拉山。”
永徽天子哈哈大笑,懷中的李弘也露出歡喜之色。
“陛下,太子前來請安。”尤福貴趨步入殿。
十一歲的太子李忠,因未加冠,梳雙童髻,空頂黑介幘,雙玉導,加寶飾,眼裡閃過濃濃的不安。
“何以如此正式著裝?非朝日,弁服即可。”
永徽天子的笑容收斂,面上平靜得如一湖秋水。
李忠的裝扮,是朔望朝、常朝、元日、冬至、朔日、釋奠(拜祭先師)、謁廟所用。
范錚敏銳地看到,永徽天子平靜的話語下,太子的身子明顯哆嗦了一下。
“臣李忠請陛下安。”
僅僅七字,卻仿佛抽空了李忠渾身的力氣。
“朕安。且好生讀書,隨師傅習武。”
永徽天子對李忠的回應很平淡,如同面對陌生人一般。
李弘下地,叉手行禮:“李弘請太子安。”
李忠如受驚的兔子,跳開兩步,才手足無措地回話:“同安。”
李忠挪著腿,一步步挪出兩儀殿,范錚能感覺到,他的腿都是僵的。
“家門不幸,堂堂太子竟喜著女裝。”
永徽天子恨鐵不成鋼地歎息。
范錚默然。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已經十一歲的李忠開了竅,知道不該圖這東宮之位,偏偏沒有能力抽身。
權勢的遊戲,有時候需要付出生命為代價。
一介庶子為太子,沒有母族的支持本就不穩,太原王氏根本不肯因王皇后納他為子而支持。
李忠如同光腚獨立山之巔,風大、涼,下不去,甚至多心到覺得哪個角落裡會有刺客殺出來。
別的不說,李弘、李素節,哪一個不比他更有資格入主東宮?
李忠換女裝,並不是他變態,而是一種保命手段!
這種手段,使用時間長了,卻又真的難免影響其性格。
——
“瀚海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前來拜謁堂尊。”
鴻臚少卿要朝朱神色古怪。
瀚海都護府是高侃擒拿乙注車鼻可汗之後所立,執失州等地皆納其中。
歷任都護中,有一都護名李旭輪。
許多人不會注意到這名字,但這是唐睿宗李旦的曾用名。
蕭嗣業本在朝中已升至鴻臚少卿,若非因與弘農楊氏藕斷絲連,范錚屁股下的位置都可能是他的。
或許蕭嗣業通曉的沒范錚多,但在突厥方向,他是真正的權威,他在草原上可以用突厥語與諸部的人對罵而不落下風。
但吐蕃方向,蕭嗣業就真的無能為力了,習俗相差太大。
瀚海都護府為上都護府,長史正五品上,於蕭嗣業來說,是事實上的貶謫了。
所以,不要心存僥幸,真以為朝廷發現不了臣子的異動。
聽上去似乎還應該有中都護府、下都護府,然而並沒有,只有一個凌駕於上都護府的大都護府。
“稀客!蕭長史難得重臨鴻臚寺,賀鉤雄,還不趕緊奉茶?”
范錚笑呵呵地坐到腳爐邊,暖和。
鴻臚主簿面相忠厚,腹內也是有溝壑的,鴻臚寺所用獸炭盡皆采買自敦化獸炭作坊,靡費不多花一文,又順帶奉承了范錚一把。
嘿嘿,鴻臚寺裡都是人才啊!
要朝朱笑容古怪:“堂尊,蕭長史欲議之事無關本司,下官就先溜了哈。”
蕭嗣業張嘴,真的與鴻臚寺無關,無非是羊毛那點事。
“下官以為,采買羊毛之事,不應再由執失州執牛耳,當由瀚海都護府執掌。”
范錚笑容燦爛。
什麽玩意,無非是見執失思力配流壁州,九江大長公主也共赴壁州,執失州暫時失勢了,所以想奪過財路而已。
“長史怕是提著豬頭走錯了廟門,羊毛一事,雍州發起,內宮掖庭局承辦,與鴻臚寺沒有絲毫瓜葛。”
范錚毫不客氣地回絕了。
相互間也沒什麽交情,你哪來的臉想指使本官為伱開口的?
要是執失思力在長安,你敢公然打這主意,本官倒也不介意配合一下。
落井下石算什麽玩意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