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素和貴失勢
“大唐果真無意進入吐蕃?”寒調傍再三確認。
“吐蕃若守臣邦本分,大唐有什麽理由非要進入苦寒的高原呢?”范錚一語雙關。
不是說高原就不可以耕作,但青稞的味道,並不是多數漢人習慣吃的。
一般情況下,大唐確實沒必要非得吃力不討好,強佔高原一角。
可范錚也說了前提,守本分!
東、北兩個方向,吐蕃不要來打主意。
寒調傍面色一轉,哭窮:“吐蕃之地雖大,卻極苦寒,戶縱百萬亦無多少余糧……”
意思很明顯,吐蕃想發展壯大,下高原是必然的事。
趨勢如此,誰也沒法攔。
其實吐蕃內部矛盾也有不少,但聰明的噶爾·東讚憑借連綿不斷的戰事,將矛盾轉移向外了。
這個做法,與後世某些國度有異曲同工之妙,國內鬧得不可開交了,就找茬打一打,澡豆什麽的也能當理由。
憑借牛進達余威,吐蕃此際自認是打不過大唐的,否則就不是動口舌了。
范錚哂笑:“大唐從來沒有說不準吐蕃發展。”
寒調傍沉默了一陣,明悟了范錚之意。
大唐不管你吐蕃怎生發展,東、北二向是絕對不許的,登天軍的存在就是個警告——大唐鐵下心要揍你時,高原不足為憑。
西行之路太難,大羊同故地之高寒,下高原道路之艱辛,由班公錯出天竺並不容易。
唯有南出,越喜馬拉雅山,攻伐五天竺。
別說喜馬拉雅山不易過,松讚乾布娶泥婆羅公主頗恭東薩赤尊時能翻越,王玄策求助時一千二百桂與奴從過得,大軍憑什麽過不得?
再說,天竺的戰力與大唐對比,那不是軟柿子,是稀柿!
中天竺那伏帝阿羅那順就是個鮮明的證據嘛。
天竺那塊地方,土地肥沃,營養豐富,扔一截樹枝在地上就能成活,死牛爛馬河裡飄。
飲上一口恆河水,來世還是天竺人。
咳咳,別埋汰天竺,這跟人家水葬的習俗有關。
至於說給養可能不易,聽說過“以戰養戰”一詞沒?
在這方面,吐蕃比大唐經驗豐富。
你要嫌天竺熱吧,又不是要吐蕃佔盡五天竺,隨便佔上一兩個不就好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很多天竺人有抱蛇而眠的習慣,讓心理不太好的人看了不適。
真摩拳擦掌想找對手乾個痛快淋漓的,轉頭向西,跟大食來一場刀刀見血的戰爭去。
在范錚心目中,吐蕃與大食是同等的難纏,真打起來不定誰贏。
這是欺負寒調傍消息不靈便,不知道西邊大食的難纏。
正好,兩邊信心都極度膨脹的勢力,可以一決高下。
寒調傍仔細想想,還真是五天竺好下手、肥得讓人打顫。
至於人口,天竺人口的稠密度,更讓人眼饞。
至於尼婆羅,那就別打歪主意了,姻親不說,尼婆羅兵馬數量雖不多,可個個凶悍,不亞於吐蕃桂,不劃算。
要知道,後世知名的雇傭兵,就有一夥出自尼婆羅。
“鴻臚卿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寒調傍躬身致謝,獻上一柄特製的解手刀。
吐蕃的冶煉技藝,產能或不如大唐,卻有其獨到之處,吐蕃刀鋒銳,吐蕃連江上拉鐵索的技巧都有了。
范錚看了一遍,笑道:“想來犬子當喜此物。”
本來范錚是有些嫌棄刀凶,想扔給鐵小壯的,轉念一想,這麽做,可能給鐵小壯造成困擾。
瓜田李下,不可不防。
萬一真有瘋狗逮著鐵小壯有吐蕃刀一事中傷於他,雖法理上無法立足,卻易影響他在天子心目中的形象。
鐵小壯拚了性命才換得的信任,可不能就此毀了。
回頭還得提醒鐵小壯,府上不得有絲毫番邦之物,就是番邦的騾馬也不行。
——
吐谷渾前引仆射素和貴再度入鴻臚寺,眼窩深陷,眉眼裡透著一絲不安。
例行公事地表達完吐谷渾告狀的意圖,素和貴猶豫了一下:“鴻臚卿……”
范錚擺手,要朝朱、穆古等人退下。
“少府監張掖互市監開不成了。”
素和貴眼裡閃爍著怒火。
素和部仰仗互市,私下販賣良馬,獲利頗豐,就是連遭個三五年的天災也能扛過去。
縱然素和貴小心翼翼地以此拉攏同盟,也擋不住人心險惡,便有人將素和貴的作為告到了伏俟城。
烏地也拔勒豆可汗自然也生了疑心,自從當年宣王之叛始,慕容諾曷缽對諸官就沒有太多的信任感。
也虧得素和貴手腳利索,所有與張掖水方向有關的事務,俱是遣心腹辦理,愣沒讓吐谷渾找到把柄。
然而,許多事,是不需要證據的。
烏地也拔勒豆可汗一聲令下,讓素和部換牧區,從吐谷渾北面的祁連山,換到東南的柏海。
單論水草什麽的,倒也不算差,可柏海與大唐不接壤!
也就是說,素和貴賴以發家致富的互市渠道,被生生割裂了!
柏海之地,除了面對吐谷渾同族,便是要面對黨項諸姓,沒有伸手的空間。
氣不過的素和貴借著出使之機,斷了張掖互市監的路子。
哼哼,我素和貴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撿便宜!
范錚只能長歎:“本官盡力。”
這四個字,是范錚的真心話。
走私渠道開辟出來,所有權往往不屬於開辟者,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繼素和貴之後掌祁連山者,不會放過這一條財路,哪怕出再大的代價也會續上中斷的渠道。
大唐這頭,因為太仆寺急需種馬改良,自不會允許張掖互市監就此沉淪、裁撤。
太仆卿蕭銳口氣很硬,在馬匹面前,所有的律法請暫時讓道。
自太仆少卿張萬歲致仕後,隴右諸牧監的馬匹質量肉眼可見的下滑,由不得蕭銳不急。
所以,素和貴的請求,多半是無疾而終了。
別說范錚只是鴻臚卿,就算范錚是太尉也轍,信不信蕭銳的吐沫星子淹死他?
失望的素和貴走出鴻臚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四方館,看到寒調傍,眼神微微動了一下,並未如往日一般破口大罵。
是日,平康坊北裡的一間樓閣裡,兩名面頰酡紅、唐人裝扮的漢子,飲著淡薄的老頭春,說著外人聽不懂的話,不時輕聲怒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