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聽審
聖心獨斷,太常少卿蕭銳冊授為太仆卿,赴河南督運糧草。
這一步,看上去跨度不大,卻難倒了九成四品官。
眾宰輔沒有絲毫異議,三省對冊授沒有留難,全程絲滑無比。
三品以上冊授、五品以上製授,除了由皇帝或授命中書舍人、給事郎撰寫,還要經過三省認可用印,分歧過大的可以封還。
司空房玄齡對於冊授蕭銳,是極力讚成的。
蕭銳是蕭瑀老匹夫之子不假,關鍵他是真懟那倚老賣老的匹夫啊!
這當然是玩笑話,真正的原因是,蕭銳的能力不弱,做事穩妥可靠,不愧是皇帝的大女婿。
選在這個時間點拔擢蕭銳,貞觀天子也有意給那個頑固不化的親家一點顏色看。
真以為在長安城,一堆禿頭齊聚宋國公府,皇帝至於失明、失聰?
呵呵,你家又不是在設私齋。
並且,商州刺史蕭瑀是私自離州界了。
對於地方官入朝,大唐是有限制的,連上佐都不能充當朝集使,況乎州牧?
非大事不得無詔入京,李世民真想追究下去,老親家估計能回家種田了。
平心而論,大唐初期,蕭瑀是有很大功勞的,在李世民兄弟鬩牆之際也是支持他的,要不然早被……
哼哼,記得盧祖尚否?
連親兄弟都下手了,在乎你一個親家怎地?
沒有拿諸寺開刀,說起來還應歸功於大興善寺主悟崐,一句“除卻心魔”把李世民逗笑了,自然輕輕抬手。
糧還是要運的,不能如便宜嶽丈楊廣一般,事先不謀劃,事到臨頭,急風急火地滿天下征徭役,還沒有節製,百姓不反就怪了。
去年是司農卿李緯、司農少卿唐同人去洛陽宮含嘉倉督運,今年怎麽也得換人了。
何況,太仆寺的具體事務,太仆少卿張萬歲管得井井有條,蕭銳脫離衙門去洛陽宮,也無礙大局。
尚書左丞韋悰叉手:“臣韋悰彈劾司農寺,市木橦(chuáng,旗杆、桅杆)之價遠高於民間,臣以為大理寺當審一審。”
嗯?
李緯瞪眼。
好你個韋悰,脫離了禦史台還是不改彈劾本性啊!
采買木橦,雖是錄事、司農府經手,但安排的上官是司農少卿唐同人。
好家夥,你是對想收拾他了嗎?
尚書左丞管轄具體的尚書省事務,糾舉憲章,正百僚文法,若禦史糾劾不當,可彈奏之。
所以,韋悰是真有權管這事。
而且,韋悰的彈劾有理有據,“三賈均市”之說,還有人記得吧?
按質、價,分上賈、中賈、下賈,凡與官交易及懸平(估價)贓物,並用中賈。
司農寺買中賈的木橦,出了上賈的價錢,這裡頭沒貓膩?
就是沒有,那也必須有!
李緯想辯解兩句,皇帝的金口玉言已經降下:“大理卿,審審吧。”
得,辯解個錘子!
幸虧李緯問心無愧,自然也不怕大理寺。
“孫伏伽,本寺經手的官吏,可入大理寺配合審案,但不許胡亂用刑!否則,莫怪太倉署給大理寺的祿米糠酸、鹽粗糙。”
別拿蒸餅不當糧,司農寺發起火來,哪個衙門也得難受,京官的祿米可都是太倉署供給呢。
縱然如孫伏伽之流不在意這點祿米,大理寺其他官吏呢?
真要整人,給你九年陳的粟、三年陳的米麥雜糧,你也沒話說。
畢竟,太倉署職司明確記錄:凡粟支九年,米及雜種三年。
換而言之,衙門之間真掐起來,誰也別想好過。
這個年限,也能讓人明白為什麽有人不願改粟為麥了。
粟的產量低,但它存儲的年頭長啊!
孫伏伽哼了一聲:“看不起誰?本官斷這小案,需要動刑?”
這是實情,也是忌憚。
他可以不顧自身,卻不能不管整個衙門。
李世民心頭大致有數了,司農寺若真有問題,李緯的姿態不敢那麽狂。
但是,既然發話了麽,就審一審嘛,君無戲言。
——
司農寺的兩名官員入大理寺,在寺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們兢兢業業做事,他們張嘴一來,我們就得入大理寺了?”
唐同人眼含怒火,尋到了司農卿:“上官,錄事與司農府絕對沒問題,他們是奉下官之命辦事,若應下獄,下官當先行。”
李緯漫不經心地掃了唐同人一眼:“確定沒有絲毫問題?”
唐同人眼裡現出一絲桀驁:“縱然下官出身不錯,卻也非何不食肉糜,價如何,下官事先遣防閤打聽過的。若有罪,下官一力承擔。”
這是被韋悰激怒了的表現。
李緯想了想:“你去大理寺,於事無補,搞不好直接被轟出來,還壞了我司農寺的名聲。而今只有請京苑總監出面了。”
唐同人一怔:“不是,他才從五品下,怎麽交涉?”
李緯輕笑:“那是你對他的過往不了解,他在禦史台的時候,就跟孫伏伽有交集,孫伏伽還想遷他到大理寺為大理丞、大理正,三司會審時他也有參與,與大理司直蕭景真也打過交道,還是唯一從大理寺刮出油水的外人。”
前面的經歷雖牛皮,卻可以理解,刮大理寺油水,那是真勇士!
唐同人肅然起敬,客客氣氣地到京苑總監,請到了范錚。
於是,范錚整了整烏紗帽與緋色官服,踱到了大理寺衙門。
蕭景真看到范錚,渾身的不自在:“京苑總監來此何為?你已不在禦史台了吧?”
范錚呵呵一笑:“放心,看不上你們那些刑具,落伍了。”
蕭景真無言以對。
別人敢這麽說,蕭景真還要辯個是非曲直,對於創出仙人獻果與玉女登梯的狠人,真辯駁不了。
大理正辛茂將晃著身子出來,看到范錚,滿眼嫌棄:“怎?就那麽不信任大理寺,怕徇私舞弊?”
范錚大笑:“你辛茂將還沒那麽齷齪!只是上官意難平,命我過來關照一二,能好好說話就不要動刑。”
至於是非,與范錚無關。
辛茂將坐公堂,范錚坐客位旁聽,滿腔忿然的司農錄事與司農府,見到本寺的上官,心情漸漸平和下來。
“本官且問你,為何木橦的價格與民間差異極大?”辛茂將三言兩語切入正題。
司農錄事無奈:“上官,那是用於湯泉宮的木橦,不是尋常的櫸樹,是海中洲的櫚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