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不吐不快
朝堂上,對於吐谷渾的朝貢反應平平。
至於范錚與素和貴所議,根本就沒在此提起。
這就是朝會一貫的特色,大會辦小事,小會辦大事。
倒是對文成公主的冷遇,臣子們多多少少意難平。
我大唐的公主啊!
竟於此受冷遇!
然而誰也改變不了現狀,誰讓文成公主無嗣呢?
沒有子嗣,大唐想吆喝兩聲,讓文成公主進駐紅山宮,都師出無名。
至於右武衛將軍鮮於匡濟的稟報,不能說不詳盡,只能說他的側重點與鴻臚寺不一樣,更注重地理、軍隊、攻守難度等方面。
鮮於匡濟的話題更沉重:“相較當年松州之戰,吐蕃的戰力上了一個更高的台階,相互間配合默契,不再雜亂無章。”
一個純粹靠悍勇的國度,真不值一哂,但開始往謀略上、戰場上注意配合的國度,就得小心、再小心。
中書侍郎柳奭想了想:“不是還有吐谷渾牽製麽?聽說這次都打下了野馬衣林。”
兵部尚書崔敦禮實在聽不得這外行話,舉笏踱了出來:“臣崔敦禮以為,《司馬法》中‘不加喪’一條,並非虛言。”
“吐谷渾雖短暫得利,卻守不住野馬衣林、野馬驛,雖勝,於吐蕃而言不及筋骨,討伐吐谷渾卻師出有名。”
“若至吐谷渾擋不住時,因此條,大唐還不便興兵拉偏架。”
這一個泡沫,終於被崔敦禮戳破了。
短期利益肯定有,但不能借機覆滅了吐蕃,自然要承受反噬。
尤福貴瞪大了眼睛,想張嘴喝斥崔敦禮,卻為永徽天子擺手製止了。
細細思量,果有不妥,終究是年輕了。
不過,有崔敦禮這老成持重的大臣輔佐,想來也能夠彌補。
“卻是朕年輕了。崔尚書所言甚是,賜絲百絢,諸公當效之。”
按度量衡專業管理機構太府寺的專業名稱,絹曰匹,布曰端,綿曰屯,絲曰絢,麻曰綟(lì,多音多義字);金銀曰鋌,錢曰貫。
天子擺出虛心納諫的姿態,對大臣來說是好事,但對政事堂可就不一定了。
有許多事情,細分入政事堂,唯有最後出意見了會上稟天子,可經人在朝堂上勸諫,天子不得過問一下麽?
然後,這不就潤物細無聲地奪取了部分權限?
對此,即便是政事堂之人也反感不起來,權柄反正在他一家人手裡流轉,誰拿不是拿?
范錚舉笏:“陛下,臣范錚本不應過問兵部職司,但有一言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諸地關防、輿圖當時常調整,以免泄漏消息;州縣城門及倉庫門,所取中男、殘疾,須與外番無親。”
至於為什麽不是門下省城門郎及門仆,原因很簡單,城門郎的職司隻對應京城、皇城、宮城門。
兵部侍郎韓瑗一聲長笑:“鴻臚卿對兵部職方司之責,倒是頗有了解。調整應當,但是這與外番無親,是否杞人憂天了?”
群臣紛紛頷首,韓瑗的觀點,代表了多數人的想法。
沒吃過虧的人,就是那麽盲目自信。
范錚笑了:“韓侍郎之言,是以父系為主的大唐理念,覺得子嗣隻應向父族。”
“但是,僅僅在大唐邊緣,就有東女國、西女國、蘇毗國三個女子為尊的國度,她們的子嗣會向哪頭,誰敢保證?”
靠近蔥嶺那一頭的,就是不起眼的西女國,東西女國並存,到《新唐書》就瞎咧咧成了一個超級狹長的國度。
蘇毗為吐蕃吞為孫波如,權力雖歸吐蕃,但習俗不是吐蕃能改變的。
群臣的笑容一滯。
若是平時,倒向哪頭都無所謂;
若是戰時……
許多事,經不起推敲,只是之前沒人去想罷了。
崔敦禮鄭重道:“鴻臚卿所言,果是兵部一大漏洞!若非就此提醒,日後不定出多少禍端!”
後來維州之禍,承擔責任的,除了州縣,就是兵部職方司、刑部司門司。
說到維州麽,此時的維州還是羈縻州,白狗羌之地。
羌人首領董屈佔,為縣君包娥欣下嫁。
董屈佔貞觀二年複請白狗羌羈縻,就算當時是翩翩少年郎,如今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畫面太美不忍看。
(記錄出自《舊唐書·地理四》維州。)
維州在羈縻州與經製州之間總共進退兩次,最終為經製州。
維州之名,據稱因此地是蜀漢薑維、馬忠立城。
“白狗羌酋首董屈佔上表,言下嫁縣君包娥欣一意與吐蕃使者接觸,勸阻無效,不得已除之。”
范錚繼續開口。
無奈,羈縻州的主管,並非是戶部,而是四六不沾的鴻臚寺。
早就說了,摩羅盟那幫禍害是不可能向著大唐的。
董屈佔也是個凶人,沒給包娥欣作妖的機會,大大出乎袞袞諸公的意料。
無論怎生下嫁,這世間,義成公主只有一個。
若下嫁之主有能力、性格好些,未必不能如弘化公主般琴瑟和鳴。
但是,摩羅盟是什麽貨色,大家都心頭有數,遇上比她們更凶的羈縻部族,一天打三頓都正常。
作妖,慣的你!
果然,太尉長孫無忌連連擺手:“讓一個人去知會包丕,過。”
丟人敗興的玩意,能活到現在都是黑白無常怠工了。
——
兩儀殿內,永徽天子盤算了許久:“太仆寺隴右諸牧監不是有數十萬牛馬麽?”
太仆卿蕭銳應聲:“陛下,是牛馬啊!”
其中,牛羊、驢騾又佔了大半,小半才是馬匹。
諸牧監中,左牧監才是細馬,右牧監是粗馬。
雜畜另為一監,不與馬同。
兀自略帶哀傷的程咬金,忽然開口:“若征戰,越騎馬匹所闕極大。”
這是老行伍才知道的弊端,越騎的比例一直維持在接近三成,是因為這樣才能保持大唐戰力的機動性。
可這對馬匹需求量相當大,朝廷一直咬著牙供給,太宗當年的內帑都墊了不少。
太仆少卿張萬歲老臉放光:“鴻臚卿要得,能想著補充太仆寺馬匹!”
范錚無奈地笑笑:“治標不治本,諸牧監的馬匹,品質還在下跌吧?”
張萬歲驀然起身,暴喝:“你怎生知曉?”
太仆寺多年努力,馬匹數量是上來了,可品質退化實在是控制不住,只是擺出外強中乾的模樣嚇唬諸番。
范錚虛按,示意張萬歲坐下。
被窩太溫暖,我不想起床,用了半個小時才堅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