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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521章 開革
  第521章 開革

  部曲步履匆匆,入屋於榻前對房玄齡耳語,面容極其難堪。

  房玄齡吐了口淤血,面如金紙,有氣無力地擺手,讓房遺則退開,氣若遊絲地開口。

  “大郎啊,當禮部員外郎了,且讓為父看看,你這長兄是如何教誨二郎的。”

  文弱書生狀的房遺直,接過部曲遞來的“家法”——色澤早已黯淡的藤條。

  全家最具武力的房遺愛本能地轉身,任由兄長鞭脊,眉眼間透著一絲不服氣。

  “阿耶,就是要千刀萬剮,我也認了。可就算是上東市口,你也得讓我知道為何吧?”

  房遺直收了幾分力度,輕斥道:“閉嘴!阿耶面前,有你說話的份麽?”

  這個時候,阿耶消氣是最重要的!
  房遺愛無奈閉嘴。

  習慣了,總是挨抽,偏偏不說理由,輾轉由兄長詮釋。

  怎地,二郎就不配你老人家開金口?

  或者以為,你的娃能讀懂人心?

  反正以房遺愛那牛犢似的身子,房遺直那不痛不癢的鞭脊,權當是撓癢癢了。

  “當啷”一聲,一個茶碗碎成八瓣,茶拓子(托盤)在地上滴溜溜地滾開,高陽公主霍然起身,鳳目圓睜,戟指怒罵。

  “區區禮部員外郎,也敢折辱本公主的駙馬都尉!”

  高陽公主性子跋扈了些,卻不是不通禮數之人,便是紆尊降貴裝個樣子侍候一下阿舅,最多也是跟房遺愛抱怨一二。

  房遺愛要是真做錯事了,父兄上手教育,高陽公主也無話可說。

  可是,什麽話都不說,上來就行家法,你打的是本公主的臉!

  駙馬都尉犯了錯,本公主自會回府讓他跪搓衣板,輪不到你不聲不響地揍人!
  房遺直坐蠟了,阿耶的吩咐與公主的怒火,他哪頭都抵擋不了,只能默然收藤條。

  房玄齡憑著被褥,支起身子:“卻是臣欠思慮了。二郎以梁國公府名義,送人入並光寺為門徒僧,被雍州查出,在城內大肆宣揚。”

  高陽公主勃然大怒,給了房遺愛一記耳刮子,素手擰著他的耳朵旋了半圈:“怎?高陽公主府的名號,很丟人麽?不配你提起麽?”

  房遺愛半真半假地呼痛,心頭卻一暖。

  這個婆娘雖凶悍,卻肯維護自家漢子。

  房玄齡再次感受到了盧氏在世時,那種不講理的絕望。

  沒法溝通啊!

  高陽公主並不認為送個門徒僧是多大的事,她惱的是駙馬都尉居然不借公主府名頭!

  房氏之內的隔閡,自此而起,聰慧如房玄齡,尚且不知起因為何。

  這一輩子,房玄齡就沒弄明白過女人的想法,所幸也只有盧氏一個婆娘。

  跋扈的高陽公主被叫入兩儀殿,李世民手持著房玄齡的表章,輕聲感慨:“此人危惙如此,尚能憂我國家。”

  (此話為《舊唐書》原文。)
  就憑這話,當可側面證明高陽公主,此時沒有如永嘉長公主般的惡名,否則李世民也沒這耐心好生說話。

  記住一點,高陽公主只是個庶出的公主,不是嫡出的公主,李世民即便偏私也有限度。

  所謂李世民寵愛這個皇女、那個皇女的,就稍稍想一下,子女多得快要用編號了,你還可能寵得那麽多麽?
  皇帝的話,高陽公主不能不聽,卻暗暗記恨到了房遺直身上。

  是啊,記恨阿舅不合適,記恨大伯子沒問題吧?——
  光德坊,雍州衙門,二堂。

  范錚不緊不慢地叉手為禮:“見過公主。”

  若是在外頭遇上,范錚還是要行拜禮的。

  拜禮未必要跪拜,長揖是免不了。

  禮部有明文規定,(道左相逢)三品以下拜正一品。

  親王是正一品,外命婦中的大長公主(皇姑)、長公主(皇姊妹)、公主,皆視正一品。

  但他們與范錚本質上沒有區別,都是臣子。

  高陽公主氣勢洶洶:“本公主聽說,雍州抓了我駙馬都尉的門徒僧,押解遊街,可有此事?”

  范錚矢口否認:“公主想必是聽錯了。雍州是從並光寺抓了一名門徒僧,他招供是梁國公府送去的。”

  用詞須嚴謹,不能讓這些金枝玉葉抓了把柄。

  高陽公主冷哼:“不就是房遺愛這個窩囊廢乾的事?公主府領了,不勞梁國公府背這汙名!”

  啊喲喝?
  “但是,那名油嘴滑舌的白直,本公主不喜歡,開革了!”

  信口胡柴地哄走發飆的高陽公主,范錚在二堂裡踱著步子,卜塘靜靜等候他拿主意。

  不管是啥身份,發起飆的婆娘都猛如大蟲,沒必要硬撐著,不是太離譜的條件,先應下再說。

  “別駕,川阿西也犯什麽錯啊!怎麽就遭這無妄之災了呢?”

  武柏直面紅耳赤,有意為川阿西爭一下。

  莘可代垂手,默然無語。

  站在他們身後的川阿西,紅著眼圈叉手:“上官勿憂,不過是白直之身,開革也就開革了。”

  話是說得輕松,在外頭的日子那麽好過,又何來打破頭爭白直之位?
  是,外頭雇傭,一天有十五文錢,可你能保證天天有活?

  川阿西在州衙中雖是一介白直,卻有不少商賈得時常小巴結一下,甚至還允諾川阿西若出衙門,可至他們那裡撿個肥差。

  可川阿西要真丟了衙門的差事……

  你哪位?
  范錚的腳步停了下來:“出文牒,川阿西被開革,這一身皂服就穿不成了。”

  川阿西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眼神落寞。

  沒法,莫名其妙就得罪公主了,以後的日子喲!

  “錄事參軍,出個文牒,招收司法史一名,為川阿西,動靜小一些。”

  三位參軍都被這騷操作震驚得目瞪口呆。

  卜塘面上的笑容越擴越大,竟而笑聲震天井。

  “妙哉!”

  川阿西發愣。

  合著這意思,脫下皂服,得換上絳戺衣?
  祖上十幾代,就沒出過一個官,到我這裡要破開詛咒了?
  因禍得福,流外官,也是官!

  川氏列祖列宗在上,你們的灰孫子出息了!

  情不自禁地,川阿西伏在天井裡,給范錚表演了磕一個。

  高陽公主發脾氣,卻不可能再來盯川阿西這點破事,失格!
  開革的姿態做出來,這就夠了。

  至於重新將川阿西招進來——大家不都是這麽乾的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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