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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722章 駱賓王薦人
  六月。

  恆州大雨,滹沱河泛濫,溺五千余家;

  蒲州汾陰縣暴雨,漂溺居人,浸壞廬舍;
  河北諸州大水。

  中書令柳奭兼吏部尚書。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至少此際的鴻臚寺是歡喜的。

  典客史盤長為永徽天子旨授正九品上掌客,跳過典客府、典客兩個等級,一舉入流。

  旨授由吏部郎中馬覬所擬,吏部侍郎劉祥道審核,永徽天子加印信。

  整個過程,沒柳奭這兼吏部尚書什麽事,難免讓柳奭心頭惶恐。

  外甥女那皇后之位,似乎岌岌可危了啊!
  故而,這一年多來,柳奭刻意減少了入宮覲見皇后的次數,有意撇開關系。

  盤長雖知富貴因何而來,卻因范錚提前的警告,只能笑呵呵地謝天子隆恩,絕口不提消息之事。

  然而,盤長的行蹤,本就不是什麽保密的事,不過一旬便為典客、典客府、典客史、賓仆、掌固所盡知,去除了一些乏味的日常後,痕跡終究露了出來。

  這個年頭,許多案子也是這麽用排除法查出來的。

  雖沒法知道盤長具體探查到什麽,卻不妨礙這些流外官與吏員大致明白了,打探到合適的消息,未必不能一躍而起。

  於是出現了一個奇景,每日下衙之後,典客署一幫流外官、吏員全部更換庶民服飾,在北城區域內的各坊流竄,比遊俠兒還遊俠兒。

  南城,諸如敦化坊之地?

  得了唄,誰不知道長安城南賤北貴,北城的房課都得貴一倍?
  相較而言,敦化坊那種犄角旮旯能出范錚及這幫坊學生,都是很希奇的事。

  范錚聞訊,也是哭笑不得。

  都是為官身而魔怔了,比自家同姓後輩范進也差不多。

  無數人在外頭閑逛,也就盤長一個立了功勳,怎麽就想著“我也能”呢?

  但這事根本無法勸阻,就像後世買某票魔怔之人一樣,總以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呢,誰勸那是在結仇。

  鴻臚寺這股歪風邪氣,竟漸漸傳染了小半個長安城的官吏,歪打正著,因此發現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倒是為黎庶的平安作了不少貢獻。
——
  歸府,范錚意外地發現,萬年主簿駱賓王攜一絳戺衣青年拜謁。

  “稀奇了,本官簡拔你時,你都未曾登門,今日倒臨府中。”

  駱賓王不以為意地撚起一塊甑糕食用,順便呷了口茶湯:“雖蒙上官拔擢,但觀光如錐在囊中,早晚鋒芒畢露。”

  別人說這話叫狂妄,但小作文能手駱賓王說這話,叫陳述事實。

  雖然駱賓王一輩子的官職都不出眾,但誰也不能否認初唐四傑年齡最大這位的才能……與瘋狂。

  范百裡撇嘴:“鵝,鵝,鵝,曲脖向天歌。拔毛兌點水,一煮一大鍋。”

  駱賓王面色瞬間黑了。

  他聽出來了,范百裡是在嘲諷呢。

  “朝請郎好文采。”駱賓王乾笑。

  駱賓王倚仗范錚的青睞,確實有些放肆了,公子看不慣也是難免的。

  若不想以後為范百裡記恨,低頭在所難免。

  范錚笑道:“小兒輩歌謠,莫掛懷。”

  “下官此來,為薦錄事佐季湜。”駱賓王端正了態度。“季湜出自隴西季氏,人稱季氏為駝李。”

  駝李之稱是有典故的,魏孝文帝定四姓時,隴西季氏為大姓,星夜騎駱駝奔赴洛陽,謀四姓之位。

  偏偏晚了一步,魏孝文帝已定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為北魏四姓望族。

  故季氏為人取笑,以駝李相稱。
    駝,駱駝;

  李,季差一點。

  范錚認真地看了駱賓王一眼:“薦人的理由是什麽呢?”

  前朝的隴西郡,武德元年改渭州,在隴右道處於二線,四面皆大唐州縣,離吐谷渾與黨項羌拓跋氏還有一段距離呢。

  “季氏觸角遍及吐蕃、吐谷渾、拓跋氏、安西都護府、西突厥、昭武九姓。”駱賓王認真地解釋。“季湜本人精通二十余種番語,在萬年縣屈才了。”

  精通番語,也不過是個譯語的位置。

  但季氏的觸角,就太讓人驚訝了。

  “甚好,本官近日知會吏部,徙季湜至典客署。”

  范錚也不矯情,直接應下了。

  季湜這背景,應用得好了,恰如鴻臚寺伸展了雙臂。

  駱賓王笑道:“本來還欲薦舊桂陽令阮嵩,卻思其妻閻氏善妒,作罷。”

  阮嵩貞觀中為桂陽令,在縣衙會客,召官娃歌舞,閻氏披發、跣足、袒臂,拔刀至席間,客人驚走,官娃逃散,阮嵩狼狽鑽床底。

  咳咳,可見大唐的一些婆娘,還是很彪悍的。

  刺史崔邈聞知,為阮嵩作考課判詞:“婦強夫弱,內剛外柔。一妻不能禁止,百姓如何整肅;妻既禮教不修,夫又精神何在?考下。”

  符文下,阮嵩解任。

  所以,娶妻不賢,怎生為官?

  就算你能掙個一官半職,也能給你活生生折騰沒了。

  有點腦子的婆娘,當著外人笑眯眯,轉頭請夫君跪搓衣板,面子裡子兼顧。

  范錚笑問季湜:“季家郎君可成婚?”

  駱賓王又想多嘴,卻為范錚所阻。

  季湜笑道:“下官成親三年,大郎周歲。拙荊非名門之後,隻小家碧玉,卻勝在知書達禮。”

  季湜顯然是明白范錚與駱賓王之意,知道家室不能為前途之負累。

  但是,阮嵩與閻氏也委實少見,季湜自認琴瑟和鳴,絕對不至於到這田地。

  若是自己遠行,婆娘縱不樂意,也只會在耳畔抱怨兩聲。

  范錚笑道:“行人的職司,便有出使番邦封建、吊唁之責,一些邊遠之處,來回經提供年。卻不知,家眷可能接受?”

  “如王玄策一般遭遇戰事,雖非盡皆如此,但機率不低。”

  這卻是實話,鴻臚寺行人出使,暴斃、病亡、賊殺、敵襲,其實是常事。

  不要總盯著那幾個成功的前輩說話,成仁的前輩數不勝數。

  季湜笑道:“隴西季氏子弟,自幼練武習文,步、馬、駝,俱可殺賊。”

  嘖,大家族就是不一般。

  能步、馬俱戰就已經很不錯了,連駱駝上都能一戰,實屬罕見。

  因為,駱駝兵在當世大唐還不成形。

  季湜的意思,他未必乾得如王玄策那麽漂亮,卻也不會束手就擒。(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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