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隴西季氏的能耐
徙地方一名流外官入鴻臚寺,本也是小事一樁,范錚跟吏部員外郎趙仁本提了一嘴,輕輕松松就將季湜安置為典客。
早晚得給季湜安一個掌客的位置,但也得循序漸進,沒有一點功勞是沒法服眾的。
雖然吏部尚書柳奭跟范錚不太對眼,但這些具體的小事,柳奭也沒法一一阻撓。
那太跌身份了。
三品大員之間清算,那也得拿對方麾下入流的官員下手,流外官,那是什麽?
再說,柳奭現在自顧不暇,恨不得將頭縮殼裡。
以他的能力,最多混個侍郎了事,能有今天的富貴,全仰仗外甥女王皇后。
可外甥女的地位,即便是將李忠納為嗣子,且推上了東宮,還是感覺搖搖欲墜,怎麽辦?
典客令穆古有些犯愁,僚屬太能耐了,怎管?
一個盤長,就帶得整個典客署的流外官與吏員,於下衙之後,一個個遊俠兒似的滿街亂躥。
據說,長安城的遊俠兒都在抱怨,明明走了許多遊俠兒去登天軍與蔥山軍,怎感覺競爭壓力越來越大了呢?
范錚搖頭:“該怎管怎管,沒有本官發話,輕易不讓季湜出使番邦便好。”
田達真看了范錚一眼:“駝李這是想與堂尊結緣呐。”
田達真的見識不錯,要不是夜郎縣之罪,三品不敢說,熬個四品還是有希望的。
駱賓王只是起個引薦之用,更深層的原因,是久已沉默的駝李想在大唐發出一點聲音。
談不上誰依附誰,只是相互成全罷了。
季湜優雅地坐到范錚的公房內,接過茶碗,文雅地吃著茶湯,居然連一絲響動都沒有。
啊麽,即便范錚練了這許久,也僅僅能不發出豬吃溲水的聲音,卻也做不到絕無聲響。
有家世背景,這些儀態方面真的教得到位。
茶碗置於茶拓子上,季湜面色平靜:“堂尊,黨項羌拓跋氏酋長拓跋思頭,剛剛拒了吐蕃使者農·頌桑的拉攏,卻與小首領拓跋細豆意見相左。”
拓跋氏自拓跋赤辭退位之後,便由侄兒拓跋思頭為首,拓跋氏大致無異動,摩擦卻難免。
要不然,貞觀後期將李勣放到疊州為都督,用意何在?
疊州毗鄰的,可就是黨項羌拓跋氏!
拓跋思頭與拓跋細豆,正是拓跋氏這一代的當家人。
總的來說,拓跋氏與大唐的關系還算將就,以牛馬換麥子的措施也算各得其所。
尤其是拓跋氏不產稻麥,偏偏好釀酒、飲酒,與大唐就難得反目成仇。
就吐谷渾產量不太多的青稞,也滿足不了他們釀酒的需求。
誰讓拓跋氏所居之地寒冷呢?
不整幾口咂酒暖暖身子,冬天怎過嘛。
范錚笑了笑:“農氏還是蘇毗故臣啊!有沒有辦法讓謠言在吐蕃飛起,就說農·頌桑與芒波傑孫波私下會晤了?”
季湜眉頭一挑:“堂尊好主意!要不要加一點具體內容?”
范錚擺手:“留白。”
留白的意思,就隻簡單說這一句,其他內容會由吐蕃人自行填充。
三人成虎,若再有人添油加醋,農氏的日子就難熬了。
范錚還就不信了,農氏在吐蕃就沒有個把政敵?
韋氏、沒廬氏之流,就那麽甘於寂寞?
即便是噶爾氏大放異彩的時代,其他家族也不是可有可無的點綴。
“另外,假傳芒波傑孫波之言,可不念娘氏舊惡,願摒棄前嫌,重建蘇毗。”
范錚的壞水直冒。
“讓無關緊要之人接觸瓊波·昂日瓊,問他想不想為瓊波·邦色報仇。”
其他的吐蕃攻略只是從外而困,范錚的鬼主意是從內掀起。
吐蕃是強盛了,可那些被烹的狗、被藏的弓,你問過他們的意思嗎?
娘·芒布傑尚囊與瓊波·邦色,或者權勢太盛,或者威望太高,或者過於飛揚跋扈,但絕對沒有反意,否則當初的松讚乾布也不能如此輕松滅了他二人。
至於所謂的工布、娘波、達波反叛勢力,太弱,范錚不想搭理他們。
季湜揚眉:“不意堂尊竟如此快速切中吐蕃命脈。”
當年的吐蕃,若非遇上蘇毗大小女王離心離德,哪能那麽快崛起啊!
蘇毗的娘氏、後藏的瓊波氏,在吐蕃走出匹播城、快速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居功至偉。
是的,哪怕是飛揚跋扈的瓊波·邦色,吐蕃也無法否認他的貢獻。
至少在囊日論讚被毒殺、棄宗弄讚倉促接任、吐蕃狼狽縮回匹播城時,他兩家依舊不離不棄。
所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時,你覺得娘氏與瓊波氏就不恨麽?
“不過,下官以為,可略作修改,比如真替芒波傑孫波聯系上娘氏?”
季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范錚哂笑:“所有謀略,提出時都只是一個大方向,執行者自當依情形進行調整。”
前線打仗還得照後方外行的陣圖布陣,那種荒唐勾當除了害人,屁用莫得。
范錚是真有主意,隴西季氏是真有執行力,且還不是大唐朝廷的力量,不易為人察覺。
“隴西季氏所為,當向陛下報備。”
這是范錚的條件,或者說是防范吧。
人心難料,沒有永徽天子的默認,以後還不曉得遭多少攻訐。
大唐的酷吏已經上線,雖不敢對無辜濫用刑罰,卻已漸顯猙獰。
尚書省都事周興,人送尊號“牛頭阿婆”,或有解說為牛頭馬面之意,但范錚認為只是解釋了一半,“阿婆”表示周興外表仁慈;
監察禦史李嵩,人稱赤黧豹;
監察禦史李全交,人稱白額豹;
殿中侍禦史王旭,人稱黑豹。
京城三豹,每詢案,鋪棘臥體、削竹簽指、方梁壓踝、碎瓦搘膝,將刑訊之道發揚光大,可謂官不聊生。
嗯,沒民什麽事,禦史台針對的是官吏,酷吏之酷,也只有官場中人能感受。
至於說哪個官員受刑了,只怕黎庶能擊掌叫好。
真正讓天下黎庶認可的官員,不多,也不會被輕易下台獄。
禦史大夫崔義玄,還是很注意控制台獄的,不讓其成為黨同伐異的工具。
作為開創刑訊手段的一員,范錚可不想哪天嘗嘗自己手段的滋味,他又不是周興。
所以,做事不被抓把柄,才是最最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