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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525章 瘋起來連自己都打
  著常服的范錚、對方的阿耶,以及萬年令虞牙,帶著兩名問事,持笞杖而入坊學。

  范錚叉手:“酈先生,此事且交與萬年縣公裁如何?”

  對方的阿耶苦著臉,有意揭過此事,不那無人理睬。

  虞牙尋椅子坐下,對范百裡開口:“敦化坊為萬年縣屬地,萬年縣衙過問此案,給事郎可有異議?”

  范百裡叉手:“有過必罰,范百裡甘領罪責。”

  虞牙詫異地看了范錚一眼,這也不驕橫哇!

  “經查未使用兵刃、未使用他物毆鬥,亦未見血,不傷及目、鼻、口、齒、耳,未折手指,未拔發,未折肢、未跌落身體,何人異議?”

  “依《貞觀律》鬥訟之三百零二條:以手足毆人者,笞四十。可有異議?”

  對方的阿耶苦笑:“明府,娃兒間的打鬧,犯不著小題大作吧?我家大郎言出不遜,起了些爭執而已啊!”

  范百裡咬牙:“一人做事一人當!來!打脊!”

  虞牙為難地看了范錚一眼。

  再沒個台階,他可就騎大蟲難下了。

  范錚叉手:“明府容稟,法理人情,皆應慮及。范百裡當笞不假,然尚年幼……”

  不少湧入看熱鬧的坊民唇角帶笑。

  不就是罰酒三杯嗎,我們熟!

  “養不教,父之過,范某自請代子受笞四十。此地無別駕、縣侯,唯有范百裡之父。”

  陸甲生的笑容凝滯。

  喂,老坊正,你喝假酒了吧?

  這些年只有你打別人的,幾時有別人打你?

  哦,懂了,板子高高揚起,輕輕落下,給一個場面上的交待。

  虞牙扭頭,揮手讓問事出手。

  范錚尋了條凳趴下,解下衣裳,吩咐道:“打脊。”

  要顏面的人就願意打脊,不用露出白花花的臀,但范錚的考量略為不同,若是傷了臀,沒法坐衙。

  問事熟練地挽了個棍花,笞杖舞得風聲呼嘯,落在范錚背上,便是一聲巨響。

  范百裡目中噙淚。

  范錚蹙眉,輕斥道:“沒吃飯麽?不用留手!”

  他能夠感受到世代傳承的問事手藝,完美地詮釋了“雷聲大雨點小”,落在身上的力度,比杜笙霞玩笑時打的也重不到哪裡。

  “硬漢”范錚很快就後悔嘴賤了。

  一杖落,痛得想哀嚎,唯有埋著頭,才不讓別人看到眼中的淚花。

  我逞的什麽強啊!
  與范錚最熟稔的陸甲生,看出了不對勁,忍不住怎舌:“娘哩!還真打啊!”

  虞牙愕然回首,才發現挨了四十笞的范錚,背都一片淤腫。

  虞牙忍不住怒視二問事,范錚深吸了口氣,擺手:“明府莫怪他二人,是我要求真打。”

  雷七扶起范錚,范錚齜牙咧嘴:“失算了,耶耶還以為自己是真漢子,想不到連四十笞都那麽難熬。”

  坊學內一片寂靜,大人娃兒都對范錚叉手。

  原本,范錚可以演一演的,庶民就是看出來了,也不能說什麽。

  范百裡默默地走過去,攙扶起范錚,好一個父慈子孝。

  范錚勉強直起身子,昂首一笑:“我兒之罪,吾已擔之。花有因,樹有果,謗坊學之事,也當給范百裡一個交待,給坊學一個交待。”

  那名坊學生的阿耶,畏畏縮縮地看了范錚一眼,反手四十個大耳刮子幫自家娃兒催肥。

  人家三品大員都生受一點水分沒有的四十笞,你個嘴賤的玩意兒挨四十耳光算什麽?
  “犬子,退學。”

  本來還可以借娃兒在坊學的緣由,尋思攀一攀范錚的高枝,竟反目成仇了!

  不退學是不行的,即便范錚不屑踩死這隻螻蟻,也會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出腳。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
——
  定遠將軍府內,范錚撲在松軟的被褥上,杜笙霞含著淚,玉手抹著范老石提供的藥酒,在范錚背上努力揉搓。

  每一記揉搓,咬著枕頭的范錚都是一聲悶哼。

  娘哩,散淤比挨打還痛啊!
  “非要去逞強!一隻隨時可以踩死的螻蟻,非要用那麽激烈的方式應對嗎?”

  范錚從喉嚨裡擠出回聲:“瓜婆娘懂個什麽?這一次雖然慘了點,卻有益於教子,至少日後范百裡行事,都會想想今日。”

  “不要行差踏錯,要不然,不是他受傷,就是家人受傷。”

  道理大家都懂,但不至於將自己搞得那麽慘兮兮的。

  范錚只能苦水往肚裡流。

  他能說,預料錯誤,沒想到真打那麽痛嗎?

  從挨了認真的第一笞,他就後悔了啊!
——
  范錚回衙,陳祖昌從公房裡溜出來,一臉欽佩:“哎喲,姑丈,你老人家也不就著授衣假,在府上養養身子。”

  “過兩天我與四娘成親,你老人家好歹得去坐鎮,撐一撐場面啊!”

  沒轍,陳祖昌最大的短板是身後沒人,親眷早已盡亡。

  水部郎中陳賢德?
  算了吧,兩邊雖算同宗,誰知道其中的恩怨糾葛?
  范錚笑了笑:“去!正好借著授衣假,給你長個臉。”

  九月的授衣假十五天,奈何范錚這種堂官是沒法盡享,歇個兩三天倒是還行。

  大約,這也是有得必有失,沒得當佐官時自在了。

  青龍坊又不遠,還可以讓范百裡目睹整個流程。

  身為嫡長子,人情世故需要了解,各種庶務多少要接觸。

  嗯,六曹公房裡投射出崇敬的目光,是怎麽回事?

  二堂中,佐官齊聚,只等著范錚歸位了。

  “隗司功,各觀寺都梳理完了?”

  范錚難以置信地看向隗陰陽。

  即便有並光寺的前車之鑒,梳理道佛兩家依舊磕磕絆絆。

  無他,哪家背後,多少都有點關系,或明言讓雍州高抬貴手,或暗中下絆子,隗陰陽都險些吃了悶棍。

  隗陰陽叉手笑道:“別駕威名震長安,先震佛寺後震觀。諸般傳說中,別駕位列長安三惡。”

  范錚咧嘴:“誰排這名次?該打!本官難道不應是長安首惡?”

  哄堂大笑。

  養好面上傷痕的亓官植應道:“這可真不行,連盧國公都沒撈到首惡,彭王(李)元則常於崇仁坊博戲,令無數人傾家蕩產,為首惡。”

  “盧國公在朝堂上時常打架,罰俸早已超過三十年,為次惡。”

  “別駕嚴格來說不是惡,是瘋,瘋起來連自己都打。”

  笑聲四起。

  笑畢,複沉默。

  別駕對自己嚴加要求了,諸官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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