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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長安小坊正》第481章 誰讓他就是那個州官
  半個月時間,志得意滿的賁揚、外表平靜的陳徐雋、沉默的雷七,帶著二百石粗礪的大鹽回到鄭縣。

  二百石大鹽,聽起來不少,卻是五十車了事,總價十二貫。

  華州司倉參軍食無足抱怨歸抱怨,還是從倉中支付了足額的銅錢,一文錢不差。

  再怎麽入不敷出,州衙還是能承擔十二貫的采買——雖然在食無足看來,這純純是折騰。

  同州的司倉史清點完銅錢,樂得快看不到眼仁。

  一直以來當累贅的鹽池窪,居然也能創造價值,真好!

  熬製大鹽雖然很辛苦,煙熏火燎的,可銅錢真拎在手中,七十五斤的份量還是讓人格外滿足。

  同州的能力,當然不可能隻產二百石鹽,這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

  區區二百石大鹽的損失,同州還是能承受得起的。

  雷七不動聲色地陳述同州刺史名諱,范錚若有所思。

  按這說法,阿耶當年竟還有後援?

  這段時間,華州最苦的就是司士參軍,在人手極其緊張的條件下,絞盡腦汁修繕、興建倉屋,還將官衙的後花園改成一座作坊,與衙門之間的通道封死。

  銅爐、木炭、石炭、草木灰、石磨、麻線、純淨的泉水,對士曹而言都不難,難的是要設計排水溝,盡可能封閉入渭水,免得壞了周遭的田地。

  人手,還是人手!
  華陰縣不少人丁被抽過來,才算勉強滿足了士曹的需求。

  陳祖昌持著范錚給的腰牌,懶懶散散地進了作坊,指肚蘸了一點大鹽入口,隨即呸了出來。

  鹽池窪熬的大鹽之所以賣不出去,除了鹹、苦,還隱隱有一股澀味,影響品質,價錢提不起來,所以無人問津。

  老八斜倚柱子:“使君,提純倒不是太難,可你想好用什麽人了嗎?法子沒泄露,就是滾滾財源;說出去了,就一錢不值。”

  范錚看著賁狐直笑。

  賁狐無奈地搖頭:“下官倚老賣老一把,去各宗族挑一些貧苦、本分的人出來,改為匠戶,安排衙中白直上番守護。”

  只有日子難熬的人才願意成為匠戶。

  倒不是說匠戶收益低了,只是社會地位不高,“一入工匠後,不得別入諸色”,就說明其與其他色人地位大致相當。

  世間多分三六九等,匠戶雖重要,奈何身份尷尬啊!

  注意,匠戶能算匠人,但匠人不等於匠戶。

  匠戶是指在朝廷或官府管控范圍的匠人,處於半自由狀態,身份比雜戶高,卻略低於良人。

  賁狐也是沒轍,這就是當阿耶的苦處,為了自家娃兒有前程,苦點累點都得上啊!
  至於說什麽苦點累點都不在乎,你是強行拔高的口號喊多了吧?
  哪有什麽不在乎,有的只是不得已!

  不要一天天的瞎喊口號,連實際都視而不見。

  賁狐出頭的原因,是范錚行文牒至吏部,薦錄事史賁揚為華州從九品上錄事。

  品秩大小賁狐都不在意,只要二郎能正式踏入品官行列,就讓他感到滿足了。

  長史閭丘不言在本地更有發言權,可誰讓他惡了使君呢?
  至於司兵史陳徐雋,范錚赤牒授他補錄事史職司。

  仍舊是流外官,但職權大了不少,最起碼不用天天去城門蹲著、早出晚歸了。

  職司,是協助賁揚掌管鹽坊之事,權當是考驗,也是讓范錚慢慢消磨去對陳徐雋的成見。

  據雷七的回報,范錚對陳徐雋的能力稍有了解,至少是個能做事的。

  范錚也知道,自己那個成見,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可誰讓他就是那個州官來著?

  老八陳祖昌,可一點也不願介入作坊,最多教導完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是很符合老八性子的,他才沒那麽多閑工夫當匠師。

  少華樓中放浪形骸,不亦樂乎?
  陳徐雋站出來叉手:“使君容稟,這作坊還得細分工序,然後定下番次,各工序匠戶不得串了位置,違者嚴懲。”

  懂,負責燒火的一輩子燒火。

  這種管理方式比較機械,卻相對保密些。

  范錚頷首:“既令爾等操持,便自做主。”

  陳徐雋眉間掠過一絲喜色,使君終於納我之諫了!
  老八欲轉身,忽揚眉開口:“聞使君為諸水水位過低、水車無甚功效而惱,某有一言問之,使君聞翻車乎?”

  范錚目瞪口呆,一時竟不知該說啥。

  翻車當然不是後世意義上的翻車,是約始於東漢、三國馬鈞改良的水車種類,適於近距離、低水位提水,垂直高度約三至六尺,以水槽及刮直板引水,以木鏈傳動,又名龍骨水車。

  之所以被范錚遺忘,還真是事出有因。

  翻車大規模應用於運河及南方農田,才是讓范錚遺忘的原因。

  “治中立刻以本官之名行文牒至將作監,向左校署索取翻車百具,行六百裡加急。”范錚咬牙切齒地下令。

  非戰爭狀態,敢動六百裡加急已經到頂了。
——
  賁狐召集的匠戶,范錚在賀鉤雄的指點下,逐一認識了來自各族各姓的匠戶。

  這些人的統一特點:衣物陳舊、面帶風霜、皮膚粗糙、指掌覆繭、唯唯諾諾。

  窮到把底氣都喪失了,每一家的永業田都已盡失,眸子裡幾為灰色。

  鄭氏、關氏、閭丘氏……

  賁狐挑人很公道,差不多每一姓氏都照顧到了,即便閭丘不言不為使君所喜,亦與閭丘氏無關嘛。

  范錚無可奈何地笑了。

  依他的秉性,閭丘氏這次應該是享受不了這福利的,畢竟范錚氣量不算太大。

  可老派人做事,他盡量講一個公道,你也沒法指摘他的不是。

  賁狐腆著不大的肚兒,老臉現出一絲驕傲:“下官保證,這百來家口,並非偷奸耍滑之輩,只是天災人禍,沒法扛過去罷了。若有失,唯下官是問。”

  最後一句是廢話,范錚之所以讓賁揚掛名主持鹽坊,就是為了把賁狐綁上戰車。

  賁揚眉飛色舞,將陳徐雋擬好的章程,用大白話念了一遍,諸匠戶點頭應喏。

  陳徐雋表示很酸,這個出頭之機,本該是我的啊!
  有個阿耶為大官,真的了不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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