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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盛宴》第110章 110.蒼蠅之王,暴食別西卜
  第110章 110.蒼蠅之王,暴食別西卜
  高樓與白雪,鉛青色的天空。

  漆黑的轎車穿過街道,在積雪的道路艱難前行,時崎手拿著一份文件在查看,視線偶爾抬頭往外瞥一眼。

  街景蕭然,衣著襤褸的災民,朝著相反的方向慢吞吞地消失。

  臨近將軍澳,路邊的災民漸漸多起來。

  有些單獨一人,有些拖家帶口,猶如行屍般毫無目的地走著。見到有車停在路邊時,有些災民把手伸到車窗前乞討,帶孩子的母親還會哭兩聲,說幾句祈求的話,更多人則是麻木無聲。

  時崎微微歎了口氣。

  此時的糧價已經高漲到連她都覺得生活過不下去的地步,為了一口吃的,新橫濱的街頭巷尾到處都有爭端,每天都有人被打死。

  按照她自己的估算,這股混亂要持續到明年春末夏初,還有將近半年時間……

  這半年是真的會有幾十萬人餓死。

  蕾娜修女不忍心看著車窗外的畫面,雙手握拳放在胸前。

  她正在虔誠地祈禱,但那篤信的姿態在窗外悲涼的景色的反襯下,反而使得她的虔誠增添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受損傷和受屈辱的色彩,看上去像斑駁掉漆的聖母瑪利亞像,使得人不由在內心發問:天主真的憐愛世人嗎?
  天主創造了人,並在人類心中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對生命的愛,不論是多麽痛苦,都總會覺得生命是可貴的。天主既然這樣創造了人,並且給了人對生命的熱愛,自然不會拋棄人類——這是新紀人類心中根深蒂固的思維。

  但在此刻的加州,恐怕除了最虔誠的教徒,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主不在乎。

  主在乎的只有他的神國。

  轎車拐了個彎,進入將軍澳貧民窟。

  這裡是目前新橫濱最混亂的地區,街道上、車站裡、商店前,到處都是聚集的災民。

  淒涼慘淡的景象,就連向來善良的時崎都看得有些麻木了。

  不是不關心,是真的關心不過來。

  她已經在盡力做自己能做的事了,包括在修道院參與賑災,利用關系和杜靜文等一些老同學募集善款,天天都忙得精疲力盡。

  但個人的努力,在數百萬人的生死存亡面前,顯得那麽的渺小無力。

  真正能拯救他們的,是手握巨額社會資源的大資本集團,是以內閣為首的整個國家機關……然而可悲的是,在大資本集團和國家機關內部,救與不救之間,兩派也存在著巨大的分歧。

  到底是擁抱利益還是守護人性,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證明。

  轎車慢慢駛向修道院賑災營區,前方隱約傳來騷亂。

  人的哭聲、喊聲、打罵聲混雜在一起。

  時崎從車內看過去,原來是一群災民和警察混戰在一起,血流了一地。三五名持警棍的警察抓著一個年輕人的雙臂,從戰局中脫離出來。

  只看一眼,大概就能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最近的局面確實不太平,餓到極點的災民搶奪賑災營地食品的事情頻頻發生。那些警察處理起來也算得心應手,只要不直接打死人,抄起警棍避開要害的地方砸下去就行。

  有不少災民被打得頭破血流,被驅散到一邊等待治療。

  他們本性是懦弱的,也知道這是違法的事,只能蜷縮著哭喊。

  就在時崎和蕾娜的前方,距離車頭不遠處,一個瘦巴巴的小女孩抱著母親大哭,她的母親頭上被打了下,鮮血直流。但看著哭泣的女兒,馬上把剛才從營地裡找到的半片麵包塞過去。

  小女孩餓得厲害,張開嘴哭著嚼麵包,哭的聲音聽不到。

  看著這一幕的蕾娜修女,有些欲言又止。

  “我來處理,蕾娜姐姐先進去吧……”時崎安慰了她一句,帶著她下車進去營地。隨後轉到醫護的辦公室,喊上了幾位醫護帶著傷藥出去。

  混亂逐漸被壓製下去。

  但很快的,媒體、官員、企業家等代表,陸陸續續到場了。

  將軍澳地處東九龍地區,治安案件管轄權在新橫濱警署東九龍分局手中,局長是個大腹便便的勢利眼。接到報警後,他的馬車恰好經過附近,便親自前來現場鎮壓……不,慰問暴動的群眾來了。

  “哐~”

  馬車車門打開。

  內托局長探出身子,下了馬車。

  雙腿踩在積雪上的動靜,足以驚醒沉睡的狗熊。

  他下來後,並不急著往前走,而是提了提從肚皮下滑落的皮帶,跺跺腳讓皮鞋更貼合腳掌。最後他又整理了下領帶,重重咳嗽了聲,才派頭十足地走向邦吉糧商的營地大門。

  “哢嚓哢嚓~”

  閃光燈亮起,一群記者圍了過來。

  嘰嘰喳喳的采訪聲中,兩隊警察在記者的中間分出一條道來,內托局長挺著大肚腩來到衝突現場。瞥了一眼混亂的營地,開口詢問:“主謀是誰?”

  “局長,是一個叫克萊格的年輕人。”旁邊有警察說道。

  “把那家夥給我帶過來!”內托局長官架子十足地昂首挺胸。他胸前象征著法制的警徽和肩膀象征著權力的警銜徽章,在這個昏暗的冬日清晨,顯得格外閃亮。

  很快的,挑起混亂的年輕人被帶了過來。

  此人身材比較高,消瘦乾癟,臉色蒼白。

  面相還很年輕,但額頭和腮幫上都有了皺紋,穿的衣服很有品味,但都舊得都磨破了。他被押送上前時,明明額頭上還流著血,但卻目光炯炯,滿臉笑容。

  仿佛他不是罪犯,而是執法者那樣。

  面對他那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內托局長低聲嘟噥:“一群刁民,統統見鬼去吧……”

  “局長您說什麽?”旁邊的警員沒聽清楚。

  內托局長馬上換上嚴肅的臉孔:“我在問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這些普通市民?”

  “……”

  警員心想,還不都是你的要求。

  將軍澳起火後,天天都有衝突爆發,他們這些基層警察收到的指令,是只要不當街打死人,有多重的手就可以下多重的手。暴力面對暴力是很有效的手段,衝突一次次被鎮壓下去,很大一部分人都退縮了,也有一部分人再也沒能站起來。

  當然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變得更執拗。

  某些警局內部掌握的資料中顯示,有些災民覺得在衝突被警察或者資本家的打手打傷了,是一種榮耀,是反抗的象征。

  眼前這位叫克萊格的年輕人應該就是激進的刁民了。

  內托局長磨盤般肉嘟嘟的大餅臉上,綠豆般細小的眼珠子迅速轉了幾圈後,邁著腳步走上前:“噢,我的朋友,你受傷了。”他一邊示意警員去拿繃帶,一邊親切地握住了克萊格的手,說道:“不要急著說話,伱需要休息,請包扎後跟我回去吧。”

  克萊格知道,這位局長是不想他在媒體面前亂說話。

  可製造起混亂,不就是爭取在更多人面前說話嗎,所以他朝著外圍的記者,大聲喊道:“邦吉糧商的凌先生來了沒有?”

  “快了,幾分鍾就能到。”有人答道。

  這一下,內托局長憤怒了。

  他向來隻喜歡循規蹈矩好欺負的小市民,這種刺頭刁民真讓人窩火。然而大庭廣眾之下,他身為代表正義的警局局長,只能憋著一肚子氣不能發作出來。

  “克萊格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處境。”內托局長以最友好的態度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克萊格回道,眼裡絲毫沒有對一個局長的敬畏。

  “有什麽事,回到警察局再說。”內托局長既是回答他,也像是在撫慰地、但也不容反駁地點了點頭,“我為你感到遺憾,也為這些受傷的市民感到遺憾,這是個痛苦的話題,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更多的人了。”

  “可這些人不是我傷害的。”克萊格強調道。

  “先生不要推卸責任。”

  “我並沒有。”

  “先生,你是在逃避你的罪惡!”內托局長說道,“你犯了錯誤,即將自食其果。黑金帝國是一個法治社會,公正嚴明的法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是我犯的罪惡麽?”克萊格帶著反諷的微笑,手抬起,指了指周圍拿著警棍的警察,又指了指前方開過來的兩輛豪車,“你們這些助紂為虐的警察,和那些吃人血饅頭的資本家,犯的又是什麽罪?”

  內托局長冷冷地說道:“我現在可以多控訴你一條誹謗罪!”

  “局長先生,請你別誤會了。”克萊格絲毫不懼地說道,“我這並不是誹謗,只是在陳述我所看到的事實。或許你可以向周圍的人求證?”

  內托局長當然不會向周圍人求證。

  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讓所有刁民都閉嘴少說話,怎麽可能還會讓更多人開口。

  但將這裡圍困得水泄不通的災民,卻七嘴八舌地議論了起來。激烈的騷動,亂哄哄的挪動腳步和晃動腦袋,災民沒法安定下來,踮起腳尖朝裡供,大聲痛罵中,
  “……你們這幫心黑透了的警察,和糧商狼狽為奸,死了一定會下地獄……”

  “對,十倍的糧價,賺得夠多了……你們這些資本家的走狗,啃了多少骨頭?肚子吃飽了,還來這裡裝正義……”

  “聽著,我們這次……”

  “找打是吧!”

  “打不死你……”

  “他在大發議論呢!”

  “他胡說八道!”

  “狗官!”

  局面眼看著就又要失控了,內托局長有些虛了,隻好擺出更友好的態度。

  年輕的畫家低頭喘起了氣,看上去疲憊不堪,極端虛弱。他仿佛忘記了周圍的人聽著周圍的辱罵聲,深深地陷入沉思,仿佛這兒其實是鴉雀無聲的世界那樣。

  “先生,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內托局長暗暗咬著牙關。

  克萊格睜開眼:“這事對我來說倒挺新鮮的,局長先生。你居然會低聲下氣地勸我,這是真的麽?”

  “……是的。”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吧,局長先生?”

  “是的,是征求你的意見。”

  “那好。我收到你的意見了!”克萊格面無表情地說道。

  “既然這樣,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內托局長露出和善的笑容,“我已知曉這次暴亂的緣由,也知道了你的初衷。你放心好了,回到警局錄一下口供,你就可以安然無恙走出來了。”

  克萊格淡淡地問:“你確定?”

  “克萊格先生,我親愛的朋友,我向您保證。”內托局長手心捂著自己胸前的警徽,神情莊重肅穆,“您會得到檢察機關的赦免。過去、現在、未來,您身上的罪惡都會被赦免,因為您的博愛。”

  這話說出來,配上他的動作,還蠻具有欺騙性的。

  不少媒體的攝像機都對準了局長的臉,從不同角度拍攝拍攝他的特寫。

  內托局長有心想要保持自己的形象,但嘴角卻不受控制地露出一絲笑容。

  剛才那句話,是他引用《新約:路加福音》第八章四十七節的一段話。原文是:“所以我告訴你,他許多的罪都赦免了,因為他的愛多……”

  在這個教廷具有至高無上地位的時代,內托局長已經能想到明天新聞的標題會是什麽了。

  【虔誠的信徒,內托局長!引用天主名言巧赦迷途暴亂犯!】大概就是這麽一類的標題,既能襯托出他的英勇博學,又能讓他顯得富有同情心,完美啊……他當官的目的,不就圖財和和圖名麽。

  “局長先生!”克萊格卻忽然開口,“我還是堅持要等邦吉的人過來,當面對質!”

  內托局長表情一僵,片刻後,神情和善地說:“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作為執法人員,我想請你把事情交給我。記住,我不是在和你談知心話的,不是在胡鬧,這是莊嚴的法律程序!現在,你大概能理解我的意思沒?”

  “我不認為!”克萊格搖搖頭,冷冷地說:“我以為我的訴求是合情合理的,可你卻認為我是裝腔作勢的胡鬧。我覺得挺荒誕,所以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我認為,克萊格先生,你要理解我。”內托局長強忍著怒氣,漲紅了臉,“我不會讓任何違法的人逃脫法律的製裁!我向你保證,任何罪惡都將被正義審判!”

  “局長先生,我信不過你。”

  “等會再說吧,先生,你疲倦了。應該休息一下!”內托局長笑道。

  在他以最禮貌的姿態點頭為禮的時候,那微笑的臉上透露出了某種秘密,同時他眼圈邊細微的直紋和鼻上的小窩也都帶著嘲諷彎了起來,使他看去帶著點魔鬼的味兒。

  為了避免年輕人在媒體面前說一些可能挑動人心的話出來,局長大人抬起頭後,直接揮了揮手,招呼著警察過來把人塞進警車帶走。

  正在替小女孩母親清洗傷口的時崎,忽然站了起來。

  那個年輕畫家她認識,她深知道被帶進警局後他將會受到怎樣的折磨,本著能幫一點是一點的想法,她朝前面走過去。

  但這時候,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回頭一看,是瑪蓮修女。

  時崎略一歪頭,疑惑道:“瑪蓮姐姐有什麽事?”

  瑪蓮修女愣了下。

  首先,金發碧眼的小時崎微微偏頭的動作非常可愛,可愛到讓人想使勁捏一捏她的臉;其次,小時崎長大後,一直都是直呼她名字的,很少在名字後加“姐姐”這個親昵的稱呼了。

  瑪蓮這人精稍微想了想,就大概明白其中的緣由了。

  不過她向來都是不在意別人看法的壞女人,此時也沒心思拘泥稱呼的問題。抓住小時崎的手,她把嘴唇湊過去,在小時崎耳邊說道:“別出去,讓那年輕人受點苦頭。”

  “為什麽?”時崎不是很理解,“瑪蓮姐姐和他有過節?”

  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不爽啊。

  且不論這年輕人是有心還是無心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鬧事,瑪蓮修女既然認為這不是巧合,那麽這個有可能是膽敢在她耍心眼的年輕畫家必然要得到點教訓。

  她就是這麽個小心眼的女人!

  而且讓他吃足了苦頭後,她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分量自然就會更重。

  當然了,這些理由是不能和小時崎說的。

  瑪蓮修女誘人的眼波微微轉了轉,在小時崎耳邊說道:“你不覺得他的打扮很像你家課長嗎?”

  時崎怔了下。

  她的思維本就很敏銳,剛才不過是因為場面亂,所以才沒來得及觀察太多。現在往深裡想了想,才覺得有些東西或許沒那麽簡單……在修道院賑災營地準備開始工作時,這個和修道院關系不錯的年輕人卻帶頭鬧起了事。他和南斯有一點交情,而會在這個點進入修道院賑災營地瑪蓮修女、蕾娜修女、甚至是她自己,都會看都這一幕……

  瑪蓮姐姐真厲害啊!

  只是從衣著上就能推斷出背後的算計了。

  副官小姐心裡是敬佩的,然而瑪蓮修女的嘴角卻掀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她下巴擱在小時崎的肩膀上,嘴唇輕柔地貼著那柔軟的小耳朵,嫵媚且多情的性感紅色,帶出了一句非常惡毒的話。

  “……那裝扮只有穿在我家小男人身上才順眼。”

  “?”

  副官小姐眨眨眼。

  在這瞬間,她那甜美知性的臉蛋,直接綠了。

  且不管遠在南灣鎮的南斯到底連續打了多少個噴嚏,營地前的騷亂中,兩輛豪華轎車緩緩開了過來。被壓向警車的克萊格抬頭一看,發現是邦吉和嘉吉兩個本地大糧商的老板過來了。

  一男一女從車裡出來。

  男的叫凌家棟,邦吉老板。

  此人長著一張精明、聰慧,狡詐的面孔,兼有猴子般的嘴臉和外交家相貌的一種面容。

  女的就是島村夫人。

  這位傳聞中嬌俏風騷的小寡婦,四十歲上下,長著一副東方型的瘦削的臉盤,身體顯得非常虛弱。由於體弱,她的動作和言談都很遲緩,這卻賦予她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威嚴風貌。但也正是她柔弱的外表和嬌小的體格,給人一種很好拿捏的印象,不知道有多少風流男兒因此被欺騙,湊到她的石榴裙下被吸成了人乾——字面意義上的,因為她是色欲使魔。

  內托局長瞧見兩人來了,便拋下了克萊格,朝前迎接上去。

  “凌先生好,島村夫人好,十分感謝你們來現場監督我的工作……”他對待地位高於他的人,都都毫無例外地擺出了熱情的哈巴狗姿態。

  “情況怎麽樣?”

  “二位放心,已經安定下來了。”

  “謝過局長了。”

  “本職工作而已,二位不用客氣。”內托局長笑得大餅都皺了。

  凌家棟朝前走出來,看著自家被衝擊的賑災營地,微微歎了口氣。他抹了抹眼眶,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各位,內閣昏庸無能,半個月前就發生了雪災,至今連一噸賑災糧都沒運到加州。我和邦吉公司的全體員工都心系加州民眾的生計問題,因此,才會在此地設立贈災營地,免費供應麵包、米飯、牛奶等物質,每日至少五噸。我知道還有很多人餓肚子,我理解你們的處境,但……也請你們相信我,理解我難處。”

  這話說出來,本來還義憤填膺地圍著警察的災民,都有些泄氣了。

  然後,看著柔柔弱弱,都餓瘦了不知道多少斤的島村夫人也走到前面幫腔:“我的嘉吉,每天免費提供的贈災物資也至少是五噸,我和凌先生都想加大物資贈送的力度。但你們也知道,市面上缺糧啊。這些天來,我聯合多家糧商一同請命,才逼迫內閣答應往加州運糧。各位市民,我在這裡承諾,無論內閣運來的糧價格是多少,我都會傾盡所有能力收購,並把能買到的糧全部免費贈送……”

  她這樣一說,凌家棟馬上補充:“我買的也會全部捐出來!”

  四周情緒萎靡不振的災民們,眼裡頓時重新有了精神,朝他們投來感激的目光。

  “……真不要臉。”

  時崎小聲嘀咕。

  買了多少別人又不知道,到時候隨便捐個十噸八噸出來,能頂什麽用呢?
  生性善良的副官小姐,對這些人心生厭惡。

  這邊救災放糧,行善積德;但另一邊卻把糧食囤起來,拖到十倍二十倍的高價再賣,這是在替死神行善積德吧!

  場面似乎已經平息了下去。

  鬧事的災民得到了安撫,警察維護了秩序,資本家收獲了美名,人人都有光明的未來。

  然而就在看似可以收尾的時候,年輕畫家的撕心呐喊,再次打破了平衡。

  “諸位,不要聽他們狡辯!”

  被兩個警察押著來到警車邊的克萊格,猛地掙脫開來,一下子跑到前面,大喊道:“嘴上說的那麽好聽,那就把你們糧倉打開來,大家看看……”

  但話才剛剛喊出來,他的嘴就被旁邊的警察捂住了。

  凌家棟眼裡閃過一絲狠厲。

  這種刁民中的刺頭,在警察局裡需要被狠狠收拾一頓,才會長教訓。

  被捂著嘴巴的克萊格,猛地朝前撲過去,腦袋重重撞到了凌家棟的額頭上。

  “你幹什麽——”

  凌家棟摔到了地上,殷紅的鮮血從頭上流出來。

  旁邊的內托局長愣了楞,氣急敗壞之下,飆著新橫濱本地話大聲罵道:“丟雷摟母,作死啊!人呢,鎖條撲街翻差館,同佢執翻劑勁嘢!”

  局長在怒吼,警察們立馬反應過來,要將人抓回去。

  圍觀的災民當中,幾個平日跟著克萊格混的年輕人,趁機起亂。

  “喂,這些警察和資本家同流合汙,我們不要上當了——”

  “安靜!”

  “大家一起上……”

  “抓起來!”

  “衝……”

  “你們幹什麽……不許動,雙頭抱頭!”

  “打死這群走狗!”

  “這是蓄意傷人,你們犯法了……”

  霎時間,混亂的追逐,粗暴的推搡和虐待再次上演了。

  這種小規模的混亂如果不及時製止,很快就會演化為大規模的暴亂,新橫濱整個舊區的警察抽調了一半過來,到了差不多下午,才勉強控制住局勢。然而就在克萊格被抓進警察局的第二天,更大規模的暴亂,開始上演了。

  整個舊區的街頭巷尾,都有舉著年輕畫家海報的年輕人,在大街上遊行抗議。在與警察的衝突中,遊行抗議變成掠奪和打砸,乃是順理成章的事。

  好些治安亭被推翻,圍欄水馬被拆掉後橫七豎八地躺在道路中間,無人問津。

  通勤電車停運,市政部門暫停辦公,街邊店鋪歇業……只有當放風的人大喊“警察來了”的時候,聚集在一起的年輕人才會散去。

  警察也許來了,也許根本沒來。

  又或者是來的路上被人打了也說不定。

  整個新橫濱在朝著混亂的深淵急速下墜,空氣中充斥著焦躁和憤怒,很多人的腦子都熱了起來。或許這場風暴目前刮起的震蕩,對帝國時局來說只能算輕輕咆哮,但火花已經被人帶頭點燃了。

  正當所有人都認為這股火會越燒越旺的時候,一股突如其來的瘟疫,讓整個加州徒然降溫。根基不穩的羸弱火苗,在寒風中搖搖曳曳,即將被冰冷的氣候所撲滅。

  ※※※※※

  12月18,陰天。

  氣溫-6℃,北風,6級。

  瑪蓮修女起床後,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美美地吃完後洗了個澡,坐在鏡子前精心梳妝打扮。像現在這麽混亂的時節,大部人女人都沒心情化妝的,因為要花很多錢和很多時間。

  只有妓女,輕佻或高貴的婦女才能這樣做,因為這些人有大把的錢和時間可供她們打發。

  瑪蓮修女時間雖然不多,可她能擠出來。

  作為新橫濱社交界的皇后,她必須保證自己每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時,都是光鮮亮麗,無可匹敵的焦點。她當然成功做到了,不然她也不會成如今所有女人都羨慕嫉恨所有男人趨之若鶩的高雅貴婦人。

  整裝完畢。

  猶如一朵剛剛盛開的玫瑰花般,呈獻在鏡子裡,呈現在自己眼前。

  “小男人今晚回來看到我,應該會被迷得神魂顛倒吧……”瑪蓮修女指尖彈著臉頰上那嬌嫩有彈性的肌膚,不禁得意地笑了出來。這一笑,原本幽暗的房間,頓時變得活色生香。

  穿好把嬌軀裹得嚴嚴實實的修女服,從門口出來的時候,廊簷的階梯上躺著隻死老鼠。

  瑪蓮修女皺了皺眉。

  感覺有些晦氣的她,捏著鼻子,從院子裡折了根樹枝把老鼠挑進雜樹林裡。老鼠雖然在冬天極少活動,但畢竟不會冬眠,偶爾還是能看到的,所以她沒有當一回事就出去了。

  可在走到停車場時,她忽然看到一隻全身濕漉漉的大老鼠從陰暗的角落裡衝出來。它看到前面有人,停了一下,像是要穩住身子,然後在原地打著轉,嘴裡發出痛苦的叫聲。

  瑪蓮修女的眉頭越擰越緊。

  這隻老鼠最後躺了下來,半張著嘴抽搐幾下,口吐鮮血。

  身為治療型神使,或許是對疾病傷痛死亡這一類現象的天然對立,瑪蓮修女的內心不知不覺間湧起了不安的預感。

  她用塑料袋把老鼠屍體裝起來,坐上車,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將軍澳。

  一下車,馬上就有護士焦急地迎上前來。

  “瑪蓮女士,昨晚下半夜,陸陸續續有病人出現高熱,咳血、肺部發炎等急性症狀,我們推測這種病症具有一定的傳染性,請您趕緊過來看看……”

  瑪蓮修女快步走進屋。

  套上一件白大褂,帶上醫護手套和口罩,她進入了被臨時隔離起來的病房。在第一張病床前,她用手指四面按按病人脖頸的底部,那裡長著一種結節似的東西。

  內心的不詳感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

  瑪蓮修女眼眸縮了縮,把顫抖的指尖搭在病人的額頭上。

  調動起神力,溫潤的光澤,透過手套和肌膚,進入病人的體內。她的視線,也隨著治療術的沁入,從而以細致的微觀視覺來感應病變的源頭。

  昏暗的人體內,她看到了一片蠕動的灰霧和微紅的亮光。

  她感受的紅光,是源自灰霧之上的緋紅月亮。

  依靠著這一抹詭異的血光,她從流動的灰霧中窺探到了一個龐大到可以遮蔽血月的輪廓。

  由於太過龐大,她只能從局部去觀察這個不可名狀的不祥之物。

  這東西充斥著一種不自然的恐怖惡意,它那稍顯臃腫肥胖的漆黑身軀呈現圓柱形,背後有雙薄膜般的翅膀,應該是隻昆蟲……六條恍若通天柱般的“纖細”的腿,每一條都有令人毛骨悚然鉤爪和爪墊。

  最令人覺得懼怕,但第一眼就能看到的特征,是祂腦袋上那左右兩坨巨大的鮮紅的類似“眼睛”一樣的器官。

  瑪蓮修女不寒而栗。

  對於凡人而言,祂代表著亙古不變的邪惡,是不能直視的禁忌。

  祂無疑有著悠久的,令人驚歎乃至無可估量的歷史;
  人們對祂的神秘與強大一無所知,提起祂時,只能感到一種濃厚但模糊恐懼感。

  即便瑪蓮修女只是稍微看了看祂的投影,便渾身肌肉痙攣,頭暈腦脹,惡心想吐……就在她要退出來的時候,祂感應到了凡人的窺探,頭上巨大的紅色眼睛轉了過來。

  ——瞬間!
  難以抗衡的恐怖意志降臨。

  瑪蓮修女確定了她正在窺探的是什麽東西。

  ——暴食君主別西卜!

  那一種遠超凡人所能承受的精神汙染,直接壓了過來,可以瞬間摧毀一個城市所有人的靈魂。瑪蓮修女飛速抽出來的神識,僅僅只是因為看了祂一眼,精神汙染就纏繞上了她,順著她的意識進入了她的本體。

  “噗!”

  瑪蓮修女一口鮮血噴出。

  她倒在地上,身軀抽搐著,眼角翻白……

  “瑪蓮?”

  “你怎麽了?”

  “快來人啊……”

  病房外的醫護亂成了一團,有幾個人衝進來,將她抬出去。可她的生命特征,還是以極快的速度流逝,無論是心跳還是呼吸,甚至就連肌肉的神經反應,都正在疾速衰弱……

  醫護們急得臉色蒼白,手足無措。

  瑪蓮是這裡治療術最好的神使,如今都倒下了,還有誰能來救人……

  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純淨而溫暖,光粒子在清冷的空氣裡翩翩飛舞……衣服底下,那個生而有之,就在胸脯上方守護著瑪蓮的天使之翼印記,忽而發出一陣溫暖的治愈的暖光。

  寒冷被驅散……

  恐懼被驅散,黑暗被驅散。

  瑪蓮修女慢慢睜開眼,視線穿過身邊焦頭亂額的護士,無神地盯著空氣中的光粒子。

  “天主不知所蹤,天使群龍無首,教廷利益熏心……”她似笑非笑,嘲諷似的撇撇嘴,“這真是一個只有惡魔才會活在人間的世道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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