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節操盡碎劉皇叔

  利益面前，人性的複雜超乎想象。

  清官難斷家務事，無論怎麽斷都會得罪人，說不定兩方都得罪。

  所以，皇室的家務事，沒人敢斷。

  因而，有人出頭，讓眾人很是好奇。

  何太后見是劉備出列，心裡很是寬慰。

  太皇太后沒見過劉備，再看看兒媳的神情，心中了然。

  把臉一沉，董氏問道：“何人放肆？”

  盧植還沒開口轉圜，劉備又上前一步。

  “稟太皇太后，臣乃中山靖王第十八代玄孫，涿縣劉備，現為雍州牧，鎮北將軍，上郡侯。”

  這時，劉備忽而笑道：“若按輩分來算，臣乃兩位天子的族叔。”

  太皇太后本欲發怒，繼而仔細品味，緩緩壓住怒火，淡淡地問道：“哦？不知，劉卿這輩分是何人所認？”

  “回太皇太后，光和七年，九月初六，臣面聖時，先帝認得。此刻想起，先帝風采猶歷歷在目，今日見到兩位天子敏而康健，臣不勝欣喜！”

  劉備言及先帝，想起死去的兒子劉宏，董氏不免黯然無語。

  何太后皺了皺眉。

  自古天無二日民無二主，劉備怎麽能稱呼偽帝劉協為天子呢？
  難不成他見風使舵，要倒向婆婆那邊？

  她盯著劉備逼問道：“敢問皇叔，光熹天子為先帝嫡長子，且渤海王名不正言不順乃偽帝，豈可稱為天子？”

  劉備趕緊說道：“太后所言甚是。”

  兒媳發飆，董氏頓時來了精神，同樣逼問道：“雍王已退位，文武百官立協兒為天子，且吾兒遺命亦立協兒為帝，故合法合規！”

  劉備恭敬地回答：“太皇太后聖明！”

  我勒個大草！
  看著臉不紅心不跳的皇叔，眾人目瞪口呆，三觀碎了一地，撿都撿不起來。

  何太后急了，立時喝問道：“劉備！你，你到底何意？”

  見兒媳上火，董氏暗笑，跟著拱火，亦問道：“莫非，劉卿不知一國一君的道理？”

  劉備向董氏拱手，又向何太后拱手，轉身環顧眾臣，隨即再次轉向上首。

  “臣確實聽聞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說法，只是，敢問太皇太后與太后，還有朝堂諸公，何為天子？”

  董氏何氏不過是皇室婦道人家，尋常道理甚至宮鬥心計都頗有心得，可討論學問就不行了。

  因而，這個問題，實際上是問在場的大儒的。

  在場大多都是文官，因而答案來得很快。

  盧植率先答曰：“君天下曰天子。”（取自《禮記》）
  馬日磾再答曰：“王者父事天，故爵稱天子。”（取自《漢書》）
  楊彪最後答曰：“德侔天地者，皇天佑而子之，號稱天子。”（取自《春秋繁露》）
  這三位都是經學大家，不約而同拿出“君權神授”作為解答，代表了儒門的認知。

  而楊彪采用董仲舒的理論，進一步認為“受命於天”的天子，是天下最有道德的聖人。故，萬民必須受天子的統治，服從天子的命令。

  劉備向三位大儒逐一施禮，以示受教，並追問道：“天子何以牧萬民？”

  這個問題的本質是，既然天子是最有道德的聖人，怎麽教化人民呢？
  盧植馬日磾一起看向楊彪，這位對《春秋繁露》頗有研究。

  “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

  劉備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天子牧民，須才德兼備，以身作則？”

  沒錯！

  孟子有言：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這個觀點是儒家的普世價值觀，沒人敢反駁，也沒法反駁。

  請教到這裡，劉備轉向上首，正色說道：“太皇太后，太后，受命於天代天牧民的天子，乃才德並重者居之，臣深以為然。”

  “兩位天子，皆先帝所出，血脈尊貴，皆有資格居天子之位。然一國一君，兩位尊上又爭執不下，故，臣以為，應擇才德更優者為天子。”

  直到此時，眾人才明白，劉備似乎更中意劉協。

  朝堂重臣們，有認可的，有不認可的，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太皇太后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劉卿金玉良言，不愧為忠義之臣！”

  何太后再也忍不住了，立即高聲反駁道：“祖宗之法，立嫡立長，誰敢違背？”

  這也是儒學的核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嫡長子繼承製深入人心。

  殿上再次冷靜下來，有志一同地看向，跳出來的麻煩製造者。

  年輕人，你不是很牛麽，不是能言善辯麽，來吧！

  劉備不慌不忙，看向何太后，問道：“太后言之有理，可若是嫡長無德甚至昏庸暴虐，又當如何？”

  如此大逆不道罔顧人倫的言論，頓時引起殿上一片嘩然。

  何太后快氣瘋了，指著劉備呵斥道：“來人，劉備居心不良，汙蔑君上，趕出去！”

  一直跟隨著的張讓趙忠左豐，都傻了。

  尼瑪，這位皇叔也真敢說！
  太后威嚴之下，有內侍剛想上前，董氏開口了。

  “劉卿秉公直言，誠意可鑒日月，本宮以為並無不妥。此乃永樂宮，還請太后自重。”

  婆婆的地盤，哪裡輪到媳婦做主？

  劉備也不惱火，依然恭敬地向何太后解釋道：“太后息怒！臣絕無影射光熹天子之意，隻為學術討論。”

  既然是學術討論，限制王權的思想，董仲舒理論的更貼近時代。

  故而楊彪再次答道：“天子聲民，非為王也；而天立王，以為民也。其惡足以賊害民者，天奪之。”

  意思很明確，若天子昏庸暴虐，民不聊生，上天會取消他的天子權柄。

  何太后心潮起伏，直勾勾盯著劉備，恨不得生吞活剝這隻大耳賊。

  見狀，太皇太后更是笑意盈盈。

  “楊卿家學淵源，博學多才，乃朝廷之幸！”

  楊彪不亢不卑地拱手致禮：“太皇太后謬讚了，臣愧不敢當！”

  說完，便回歸群臣之中。

  董氏轉向劉備，溫言道：“請劉卿，接著說。”

  “臣鬥膽問一問太皇太后與太后，光熹天子與永漢天子，孰優孰劣？”

  話音未落，董氏搶答道：“永漢天子知禮穩重，仁孝無雙，自然更優！”

  “太皇太后聖明，臣也是這麽認為的。”

  誰家的寶誰不愛？
  何太后立即說道：“光熹天子，仁孝無雙，亦智亦勇，無人可及。”

  董氏不屑一顧。

  劉協是自己從小教育的，一言一行都符合宮廷禮儀，比德行操守，這把穩了。

  然而，劉備對著何太后恭敬地答道：“太后聖明，臣也是這麽認為的。”

  噗噗噗！
  所有大臣內宦宮女都快笑噴了，但兩位尊上和天子在，只能強忍憋著。

  何太后有些無語了。

  董氏卻柳眉倒豎，這長臂猿太猴滑太無恥了！

  “劉卿好歹也是封疆大臣，豈可反覆無常？”

  劉備鄭重地回答道：“太皇太后明鑒，臣以為無論祖母呵護孫兒，亦或母親關愛兒女，皆為人之大善，有對無錯。”

  這說法挑不出錯來，倒是兩邊都不得罪。

  董氏不願就此這麽放過討厭的大耳賊，進一步問道：“既是如此，當如何判定優劣？”

  是呀，婆說婆理媳說媳理，怎麽評判呢？
  眾人再次將視線，集火到劉備身上。

  劉備是誰？

  大漢皇叔！

  兩千年高純度窖藏壞水的獨家擁有者。

  毛毛雨灑灑水啦！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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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