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琨和陳聞禮終於等到陸珍扒拉完手指頭,異口同聲問道:“如何?老郭是不是活不到過年?” 陸珍眉頭微皺,歎惋道:“生死難料,全憑造化。”
聞言,鄭琨一顆心如墜冰湖,“那……這……老郭就快客死異鄉了?哎呦呦,我可憐的老郭誒!”
陳聞禮趕忙安慰鄭琨,“沒事兒的,死京城挺好。我們給他做法事什麽的更為便利。送他回鄉想必也來不及了。就這樣吧,你別難受。人終有一死,或早或晚唄。”
話不是好話,聽著也格外別扭。鄭琨鼓著腮,氣呼呼的乜了陳聞禮一眼。
老鄭瞪他幹嘛?他說的不對?陳聞禮一頭霧水,抿唇不語。
他倆忙活著打眉眼官司的當兒。陸珍甩出黃符,掐訣念咒。
方才風箏線繩脫手之際,她感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道氣,終歸還是探探才能安心。
鄭琨見陸珍甩符,面色變得凝重。
難道說……陸五姑娘放風箏放出岔子了?她甩的又是什麽符呢?
陳聞禮也有相同的疑問。但是兩人都選擇沉默以對。陸五姑娘想說自然就說了。貿貿然詢問顯得不懂事。
黃符飛至半空,發出一聲悶響,一道符瞬間化作數之不清的黃符,宛如雪片一般向四面八方飛去。
道行高就是不一樣。瞧瞧人家,符甩的多俊。鄭琨忍不住在心裡喝個彩兒。
陸珍收斂心神,念誦咒決。
黃符不時發出清脆的哨音,似是在回應陸珍。哨音一聲緊跟一聲,陸珍顰起的眉頭皺成川字。
有聲響既是安然無事。
然而……方才那股道氣又作何解釋?
陸珍念罷咒決,喝聲:“收!”
無數道黃符迅速歸攏成一張薄薄符紙,落入陸珍掌心。
鄭琨和陳聞禮看的津津有味。還得是陸五姑娘甩符甩的瀟灑利落。瞧這架勢跟一般術士就不一樣。
陸珍若有所思望向天際。
陸五姑娘看什麽呢?鄭琨陳聞禮滿心疑惑,順著陸珍的目光看去。
姑娘和兩位神機使仰著頭幹嘛啊?他們是不是脖子疼?田螺精想問又不敢,袖著手在邊上等著。陸珍收回視線,對陳聞禮道:“既然算出郭神機使有難,我不回去搭救於心不忍。您是知道的,我這人心軟的很。”
是……嗎?
剛才把人形“風箏”放高高兒的是誰呀?難道不是眼前這位自詡“心軟”的陸五姑娘?
陳聞禮猶疑的當兒,鄭琨接過話頭,“對對,放眼整個大周,除了裴真人就數您心軟善良又慈悲。”說著,給陳聞禮遞個眼色。
老陳發什麽愣啊?真心讚美都不會了?
唉!
回頭得督促老陳練練嘴皮子。
陸珍彎唇淺笑,“您過獎了。”思量片刻,繼續說道:“是凡跟謀逆沾邊的亂臣賊子,我一並捎回京城。一來,省得陛下惦記。二來嘛,張小將軍攏共帶了八十一位血勇兵丁,我怕他忙不過來。”
誒?陸五姑娘對張小將軍格外照拂似的。事事都為張小將軍考慮。老夏跟他不是這麽說的。他說張小將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眼下來看,應該是一頭特別熱,另一頭有點子溫乎氣兒。
不過……張小將軍配得上陸五姑娘麽?
陸五姑娘有本事又有家世。雖然……尚未十分確定陸五姑娘姓顧,但這事兒也是大差不差。
張小將軍常年帶兵打仗,陸五姑娘嫁給他跟守活寡有什麽區別?
不行,不行。張小將軍並非良人。
須臾間,鄭琨面色變了又變。陳聞禮見狀,湊在他耳邊低聲安慰,“有陸五姑娘幫忙,老郭必能化險為夷。你別擔心。”
誰擔心老郭了?
他是在琢磨陸五姑娘的終身大事。
鄭琨沒有多做解釋,胡亂點著頭道:“嗯嗯,我不擔心。你不是說了嗎,老郭死京城挺好的。我琢磨著是這個理兒。”
陳聞禮眼睛一亮,“是吧?你也覺得好?我就知道你懂我。”
懂什麽啊?
他又不是神機司小懂懂。
鄭琨默然不語,隻一個勁兒點頭。
陳聞禮心裡高興。老鄭去鏡子裡走一趟出來,不擰巴了,臉上笑容也多了。
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鄭琨跟在陸珍身後,進到屋裡。迎面撲來一股暖意融融的香氣。
木香遞給陸珍一方熱騰騰的巾子,“您放風箏累了吧?婢給您捶捶肩,捏捏胳臂。”說著,雙手搭在陸珍肩頭錘幾下,“輕重可行?”
陸珍嗯了聲,“行。”
鄭琨和陳聞禮心裡酸溜溜的。瞧瞧人家陸五姑娘的婢女,多有眼力見兒。
酸歸酸,正事還得繼續商量。
“涼王妃躺床上有些年頭了。”陳聞禮眉宇間透出一抹憂慮,“她不扛勁兒。倘若途中出了岔子,陛下會不會怪罪?”
“少了個藥罐子,陛下巴不得呢。”鄭琨不等陸珍回答,搶先說道:“再一個,鳳陽朱氏必定使勁渾身解數把自己從謀逆大案裡摘出去。涼王妃死了反倒乾淨。”
“朱氏想摘出去還不簡單?”陳聞禮呵呵一樂,“全推老沙身上就得了。小朱手裡不是還有老沙冒朱氏家主的名兒,給他寫的信嗎?這是多有用的罪證。”老神在在撚起胡須,“小朱臨走之前,我已經點撥他了。你不用謝我。”
鄭琨抿唇不語,把陳聞禮所言在腦子裡反覆過兩遍方才點著頭道:“倒也是個辦法。”
老鄭慣會裝腔作勢。算了,無非就是跟小朱多說兩句話。他又不求老鄭回報。
田螺精沏好熱茶,給陸珍等人斟上,便退至一旁袖著手聽吩咐。
陸珍端起茶盞淺淺抿一口,“可憐溫婕妤以及涼王世子方才逃離又要重歸牢籠。”
鄭琨悶聲不語。
其實謀逆跟溫婕妤沒什麽太大關系。可誰讓涼王是從溫婕妤肚子裡爬出來的。陛下不會輕饒她就是了。
遙想當年,陛下對溫婕妤那叫一個深情。卻沒想到多年之後竟會鬧到如此境地。
委實令人唏噓。
鄭琨暗自喟歎,陳聞禮面露惋惜,“皇子一下去了倆。這可真是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