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遠遠不夠
  陸珍目光沉沉，“要查也得術士去查。尋常人怕是沒挨著鬼庭十三宮的邊兒就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陸五姑娘說的是。”孫恪撚起胡須，低聲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

  晨光熹微，山間薄霧宛如輕紗妝點著鬼庭十三宮美輪美奐的宮殿。

  “陸五果然是個難對付的主兒。”少年纖長的手指握住一盞醇香美酒，緩步走向佇立窗前的老者，“但是……她沒長三隻眼。”美酒入喉，香氣充溢唇齒之間，少年恣意的笑聲響了起來。

  “阿涵。”老者怨怪的喚他一聲，“你行事太過招搖。”

  少年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清淨不過是家奴，我總不能為了救他委屈自己。”

  “大事未成，豈能掉以輕心？”老者注視著少年緩緩搖頭，“你回去自省，休要再生事端。”

  少年拽住老者的衣袖晃兩晃，“大父，您這是要罰我？您從來都沒罰過我呢。您忍心嗎？”

  老者看了他一眼，搖頭輕歎，“若不是我以前太過縱容，也不會把你養得不知輕重。長此以往，就是誤了你。他日到在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去見你祖父父親？”

  提及祖父，少年眉宇間浮現出一絲傷感，垂下頭默默不語。

  老者輕拍少年肩頭，“你在道術上是天縱奇才，卻不精通人情世故。好在你年紀還小，可以慢慢磨煉。但你要記住，不能再任意妄為。否則，會給鬼庭帶來災劫。”

  少年思量片刻，點了點頭，“大父，我以後一定小心行事。”

  老者目光定定，望著被雲霧繚繞的華麗宮殿彎起唇角，“我知道你存了跟陸五一較高下的心思。”

  少年不屑，“她算是什麽東西？我才沒把她看在眼裡。”

  “裴東齋的入室弟子定有可取之處。”老者覺得少年明明在意卻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很是有趣，唇畔笑意愈發深刻，“總有機會跟她較量，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我、沒有。”少年心生躁意，杯中酒一飲而盡，“大父您太抬舉她了。”

  “阿涵，是你輕敵啊。”老者仰頭看向躍然而出的瑰麗朝陽，慨歎道：“塵世間比你道行高深，法術高強的術士多如江鯽，你要常懷謙遜之心呐。”

  少年受教，放下酒盞向老者深深一揖。

  老者滿意的拈起胡須，“有你幫忙，清淨必能脫身。”

  “他在湯昭身邊多年，除了殺生害命，沒做過什麽好事。”少年很是不忿，“救他作甚？任其自生自滅不是更好？”

  聞言，老者哈哈大笑。

  少年大為不解，“大父，您笑什麽啊？”

  “笑你仍是少年。”

  “我本來就是少年郎啊？”他更加不解。

  老者眸底透出些許蒼涼，“我把清淨擺在湯昭身邊，就是為了物盡其用。我又何嘗不知清淨其心不正，行事陰損。湯昭亦是如此，他二人可說是臭味相投。”

  少年略加思量，有點明白，但還是不大明白，“您給他去信時，必會提及大義。這又是為何？”

  “為了給清淨一個行惡事的理由。”老者緩步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端在手裡緩緩搖晃，酒水晶瑩瑰麗好似朝霞霏霏，“如果他以為自己是為大義就會奮不顧身作惡。”淺淺抿一口，酒香四溢，“他也算是惡人中的仁人義士吧。”自嘲一笑，緩緩搖頭，“所以，我才不想讓他落入陸五手中。”

  少年非常認同，“沒錯，他是個天生軟骨頭。陸五嚇一嚇，他肯定得把我們拖下水。”

  “沒錯，清淨是惡人。惡人可以為了大義行惡事，卻不會為了大義舍生忘死。”

  話音落下，侍婢走進來，輕聲回稟，“門主，清淨道人求見。”

  “哈！果然脫身了。他是個機靈的。”老者笑著說道：“叫他進來。”

  等不多時，清淨道人亦步亦趨跟在侍婢身後走進來，二話不說跪下行叩拜大禮，“清淨拜見門主，拜見宮主。”

  老者端坐上首，沉聲道：“起吧，不必拘禮。”

  清淨道人一個勁兒搖晃腦袋，“清淨不敢，清淨不敢。”看得出來，他對老者的尊敬出自真心，沒有半分勉強。

  “你在外奔走辛苦了。”老者給少年使個眼色，少年從腰間荷包裡拿出一粒丹丸遞給清淨道人，“吃吧，這是你應得的。”

  清淨道人兩手顫顫接過丹丸，“多謝宮主相救，多謝宮主賜丹。”

  少年非常看不慣他這副阿諛奉承的樣子，眉頭微微皺了皺但是並沒有表露出厭惡。

  清淨道人等不及了似的，一口吞下丹丸，嚼都不嚼。

  老者親自倒了杯酒，用眼神示意少年端給清淨道人。少年將酒盞遞給清淨道人，清淨道人誠惶誠恐雙手接過，俯身再拜。

  “無需如此。”老者和藹笑了笑，“此番你被陸五捉去，並不是你的過錯。”

  清淨道人聽了這話眼眶發熱，顫聲道：“多謝門主大人。”

  “然則……”老者慢慢斂去唇畔笑意，清淨道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你做的遠遠不夠。”

  不夠？清淨道人怔住。門主大人吩咐他留在湯昭身邊即可。湯昭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湯昭想要官運亨通，他給了。

  湯昭想要青春永駐，他也給了。

  湯昭想要延長壽數，他……正在想辦法。若不是為了達成湯昭心願，他不會惹毛了陸五。

  清淨道人在心裡長歎一聲。

  門主大人的吩咐他都照辦了。可……門主大人卻責怪他做的遠遠不夠。

  還想讓他怎麽做啊？

  清淨道人掌心滲出熱汗，沁涼的水玉杯因此而變得滑膩溫熱。他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為自己辯解，“小的都是依照門主大人的吩咐辦事。待他采盡陸五元陽就能達成延長壽數的心願。”

  接下來該做什麽呢？繼續給湯昭收拾爛攤子還是撒手不管？清淨道人沒有將心中所宣諸於口。眼神倒是能流露出些許。但他一直低垂眼簾不敢與老者對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