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鄭琨已經不再懷疑阮側妃跟溫婕妤私奔了。
肉絲兒雖小卻是毋庸置疑的證據。
阮側妃身上有惡鬼!
他深吸口氣,抬眼望門口瞥了瞥,聲音比朱迎槐更低,“嗯,我看出來了。阮側妃身上種的是魘。”
朱迎槐神情異常凝重,“只有極大的怨氣才能形成惡魘。且惡魘輕易不會被術士降服。對方不但降服還能將其種在活人身上……”
鄭琨警覺的豎起手掌,示意朱迎槐不要再繼續說下去,“小心隔牆有耳。”
除了他們師徒倆,其余都不是自己人。
朱迎槐謹慎的點點頭,想了想,揚聲道:“師父,您這道符也太厲害了。瞧瞧,瞧瞧。把個寢殿打掃的乾乾淨淨。”
小朱怎麽回事?
鄭琨怨怪的瞪了眼朱迎槐。合著他進宮是來灑掃的?
真不會說話!
朱迎槐不知自己又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對,惹鄭琨不高興。想也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用符將床腳那點肉絲納入符中,再認真檢查是否有遺漏。
金喜春在偏殿如坐針氈。他真的是片刻也不想在這個滋養惡鬼的破地方多待。
再加上方才差點碰到不該碰的東西,令他心裡一陣陣後怕。
陸五姑娘什麽時候回京?
他得好去求陸五姑娘再點一點。
金喜春唇角微墜,看起來十分嚴肅。立在他身畔的小黃門大氣都不敢喘。唯恐觸怒他。
金孝澤滿頭細汗從外邊走進來,打眼一瞅,就知金喜春心裡不痛快。但他帶來的消息會令金喜春更加不痛快。
金孝澤硬著頭皮,到在金喜春近前,“瞻奉宮出事了。”
嗯?什麽事?
金喜春眸光銳利,定定注視金孝澤,“那位爺死了?”
死了倒還好。
一了百了,無牽無掛。
“沒死。人……沒了。”金孝澤抽出雪白的帕子印印額頭,清早塗的水粉連著汗水一並沾在帕子上。偏生他全沒察覺,抹了好幾下。額頭跟臉頰的膚色立馬有了差別。
金喜春嫌惡的“咦”了聲,“你這粉不行。哪兒買的?汗水都經不住,塗來幹嘛?明兒去我屋拿兩盒孫春嶺他們家的揚州香粉回去用。我跟你說,孫春嶺的粉就是好……”
啊?都火燒眉毛了還惦記香粉的事兒真的好嗎?
金孝澤苦著臉,一個勁兒點頭,“是是,您說的都對。我明天就抹您屋裡的粉。”
金喜春猛地住了話頭,挑起眉梢,“你方才說,那位爺沒了?”
哎呦我的天!倆人面對面說話,難道不是一邊說一邊入了對方的耳朵嗎?
怎麽著,還得耽誤一會兒才能聽見?
金孝澤肩膀松松垮下來,“是啊,是啊。沒了。您快拿個主意吧!”
金喜春略加思量,轉身就往寢殿走,“鄭神機使,出事了,出事了!阮側妃把涼王世子也給擄走了。”
啥玩意兒?
擄走倆人?
鄭琨打開寢殿大門,挺身而出,“她這是好日子過夠了啊!”
金孝澤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點跟不上金喜春和鄭琨的思路。
涼王世子的確沒了,可……真是阮側妃乾的?還是趁亂逃出宮的呢?
鄭神機使更絕,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跟阮側妃搭夥兒過過日子似的。
他原本以為伺候皇帝累心,萬沒想到聽鄭神機使說話更累。金孝澤用帕子把臉上的水粉全都擦了。
黑就黑唄。這糟心日子他也過夠了。
鄭琨興奮的朝朱迎槐招招手,“走走走,又來正經差事了。”說罷,方才想起自己身處深宮,而不是神機司。念及此,興奮的神情轉瞬即逝,變為沉穩大氣,仙風道骨的鄭神機使。
都是人才啊。
金喜春和金孝澤驚歎於鄭琨變臉速度之快,銜接之自然的當兒,鄭琨和朱迎槐已經收拾好應用之物,出了寢殿。
“幸虧我帶著不少黃符。”鄭琨拈起胡須,對朱迎槐道:“滿夠用。”
朱迎槐拍拍腰間鼓囊囊的荷包,“我這也有。光是鬥甩符也能鬥他個把時辰。”
“……”
金孝澤和金喜春對視一眼,緘口不語。
術士的事兒他們鬧不清楚,就不跟著摻和了。
一行人前往瞻奉宮。走在宮中甬路上,鄭琨由得了正經差事的興奮轉為擔憂。萬一跟那惡魘對上,他和小朱怕是沒勝算。
他倆死不要緊,怕就怕惹惱了惡魘把皇上給那啥了。
話又說回來,惡魘完全有能力直接那啥皇上,但它為嘛沒那啥呢?
鄭琨百思不解。偏頭去看朱迎槐。朱迎槐感受到鄭琨的目光,也偏頭去看他。兩人目光相觸,在對方眼底看到疑惑與不安。
他跟小朱想一塊兒去了。
鄭琨朝朱迎槐安撫的點點頭,意思是無需多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拚上一死!
朱迎槐垂下眼簾。他不想死。
“阮側妃沒在延琪宮多做停留,想必是急著去瞻奉宮擄走涼王世子。”鄭琨語調輕松且和緩,似是在與朱迎槐閑話家常。
身為徒兒,豈能不懂師父是在厘清阮側妃究竟為何沒對皇上下手。
朱迎槐嗯了聲,“它潛伏宮中多年,但等惡鬼成熟,就能為其所用。”
鄭琨點點頭,思量片刻,恍然大悟,“或許……是因為時辰未到。”
皇上是凡夫俗子不假,但他亦是真龍天子。須得暗合天象,才能將其那啥。
就好像前番老門主也是等到恰當的時機才動手。奈何陸五姑娘突然出現,才沒能成事。
想明白了,鄭琨長舒口氣。
皇上死不了,他跟小朱就能順利出宮。
娘的!進宮跟進閻羅殿根本沒兩樣。稍有差池,腦袋就得搬家。
看起來是個正經差事,實則是條亡命路。
不敵佔山為王了。
鄭琨心情複雜,思緒昏亂,腳步卻是不停。到在瞻奉宮,宋彥居處,不等進去,就見地上跪著倆小黃門。先前伺候宋彥的小洪子和小齊子調去浣衣局,另外撥了倆小黃門過來。
他倆一見金喜春,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世子說是覺著我倆礙眼,不讓我們在跟前待著。”蒜頭鼻子小黃門顯然已經哭過一輪了,眼睛腫的跟桃兒似的,“我們不敢違逆世子,就在門口守著,順便聽聽屋裡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