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夜與晝

  壓抑，死寂。

  恐怖絕望的黑暗中，青光蔓延的范圍越發狹小，每往黑暗深處邁出一步，鬼域范圍都會縮小一分。

  這些黑暗的實質就是一片鬼域，由無數的厲鬼混雜其中，造就出來的一片極為強大的鬼域。

  更為強大的鬼域會對弱小的鬼域形成壓製，在差距過大的時候，甚至是直接形成碾壓，類別一下鬼畫對鬼差，鬼畫直接將整片鬼差鬼域壓製入畫內，這片黑暗同樣將王察靈的鬼域納入自己的鬼域。

  越往深處走，便會越靠近源頭的厲鬼，受到的壓製也就會越強，說不定到最後鬼域都只能勉強張開。

  繞過第一座大殿，王察靈看向大雄寶殿的方向，那裡仍舊有些許光亮，護持著殿內最後的安寧。

  再往後看，便是令人感到壓抑、死寂的黑暗，莫名的恐怖在借助黑暗隱藏自己的身形，在四處遊蕩。

  已經有不少恐怖的身影矗立在青色鬼域之外，王察靈每往前推進一步，青色鬼域被壓製一分，它們便會接近一分。

  兩道中年人模樣的亡魂在鬼域的邊緣遊蕩，作為王家的亡靈，它們與王察靈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系，鬼域的每一次收縮，它們都能及時的回到一個“安全范圍”，避免直接暴露在黑暗中。

  不時會伸出手臂，抓取一些恐怖程度一般的厲鬼，強行將其肢解，化作散亂的拚圖，同時這些拚圖也會陷入死機的狀態，就算有黑暗刺激，短時間內也不會複蘇過來。

  每當一隻厲鬼被打散，就相當於黑暗的削弱，黑暗對鬼域的壓製便會縮小幾分，雖然縮小的程度與前進的增長程度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可總歸比沒有削減來得強。

  “很好，照這個進度下去，只是要到達寮房，鬼域還是能撐得住的。”王察靈將一些死機程度“不太高”打下去，估算著到達需要的時間。

  地藏寺的寮房在第一座大殿的右側，大約有兩公裡的距離，這種情況下，鬼域更多是用來防范厲鬼和警示，不方便直接用來趕路。

  不過王察靈的速度也不慢，長久以來用靈異強化自己的身體，哪怕只是單純的依靠身體移動，在沒有厲鬼攔路的情況下，最多也就需要一分半鍾的時間就能到達。

  遠處。

  最後一點燈光熄滅，整座寺廟除開王察靈這一處，完全被壓抑的黑暗覆蓋，哀嚎、慘叫、痛罵、祈求………亡者與厲鬼的聲音在黑暗中一同奏響。

  王察靈視若無睹，手中拿出一根檀香，腳下的動作卻加快了幾分，朝著目的地趕去。

  唯一的光芒在黑暗中便意味著特殊，越來越多詭異的身影在鬼域邊上圍繞，似乎下一刻就會一同湧入鬼域之中。

  兩道亡魂在鬼域邊緣已經有些“忙不過來”，每抓取一隻厲鬼，還沒來得及打散，更多的厲鬼就會湧上來。

  鬼域范圍一再縮小，強行頂著一群厲鬼向前移動，青色光芒明滅不定，似乎下一刻就會湮滅於黑暗之中。

  很快，王察靈來到了寮房的邊緣，鬼域已經被壓製到只能維持在方圓兩米的范圍，恐怖的靈異干擾越發嚴重。

  但下一刻。

  幾乎是在王察靈進入寮房區域內那一秒，周圍的恐怖身影開始自覺的撤離，那股壓迫鬼域的恐怖靈異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察靈掃視著這片區域，一條道路貫穿過去，一眼望不到頭，兩側是低矮的瓦房，主體是木製結構。

  黑暗仍舊存在於這片區域，但不同於外界的壓抑、死寂，這裡反而有一種神聖、莊嚴的感覺。

  厲鬼也不再會被刺激，反而在被壓製，具體體現在，王察靈隨手帶進來的一隻厲鬼身上，剛才還挺有“活力”的，但在五秒後的現在，卻已經趴到在地上，再不能動彈半分。

  二代的兩道亡魂，王察靈駕馭的厲鬼，都開始受到微弱的壓製，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壓製還在逐漸的增強。

  唯有一代兩隻亡魂未受到影響。

  “大部分力量都用來抵禦那隻鬼了，不過是殘余的都還能擁有這般壓製力，那個老和尚駕馭的厲鬼還真是恐怖。”王察靈目光微閃，老和尚雖然失敗了，但也不愧是能把厲鬼困在寺內幾十上百年的人，這份靈異的恐怖怕是都要超出生前的一代了。

  真要是全盛時期，王察靈面對它估計也討不了什麽好。

  不過現在問題不大，入夜的時間已經很長了，大部分靈異都用在對抗外面那隻源頭鬼上，只剩下部分維持這方“淨土”，遊蕩在內的亡魂不足以對王察靈造成什麽影響——只要在天亮之前離開寮房區域。

  沒什麽顧忌，王察靈隨意找了一間房子，沒有走門，而是打開了窗戶，從窗戶那翻了進去。

  屋子內的布局並不複雜，一張小床，一張桌子，在床下放著兩雙布鞋，看其大小，應該是一個人，一床被褥，幾件折疊放好的僧衣，再加上牆角站著那個背對王察靈的“人”，就是屋內的全部。

  王察靈運氣不錯，隨意選的一個屋子居然是“單人宿舍”。

  取出一根檀香，猶豫片刻，又將其收了回去，看向身邊的亡魂：“奶奶，今晚上就麻煩你盯著那位“先生”，爺爺，你在我身邊保護我，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上身，爸媽，你們先回照片待著。”

  檀香珍貴，王察靈在接下來的“幾天”用到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在取東西的時候，能省則省，以亡魂的實力足以應付夜幕下的寮房危險。

  安排好一切，王察靈拿起一件僧衣，也不脫下西裝外套，就這麽直接在外面套上。

  僧衣許久沒洗，有一股霉臭味，但更重的是那股血腥之氣，灰色的僧衣像是剛從血池中拿起，一般人肯定受不了這種氣味。

  但大部分馭鬼者最為熟悉的便是這種氣味，血腥、屍臭……在成為馭鬼者那一刻起，這些幾乎就是追隨著他們一生的氣味，時間一久自然也就習慣了，王察靈也不例外。

  合攏僧衣，王察靈仰躺在床上——和僧衣不同，床上的被褥有著一股奇異的香味，像是檀香燃起時的香味，但又夾雜了一些花香，讓人有些躁動的心神安寧下來。

  “還挺快的………”王察靈嘀咕一聲，雙眸緊閉，呼吸聲越發的平靜，最後竟沉沉睡去。

  一個老婆婆站在牆角不遠處，一雙麻木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牆角的“人”，一個虛幻的老頭在屋內遊蕩著，不時走到門邊與窗邊，又退回床前，就這樣來回往複著。

  屋外人影憧憧，不時有交談之聲傳來，門、窗嘩嘩作響，敲門聲、詢問聲在回蕩，但始終局限於此，未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從門進來，便會和屋內原主人直接發生衝突，勢必要將原主人驅逐出去，才能讓王察靈安穩。

  從窗戶進來則不需要如此，原主人認的只有門進來的，窗戶翻進來算是在“視野盲區”，不會和王察靈產生衝突——除非原主人也要躺床。

  原主人存在的情況下，屋外的東西即便有很多的異動，也不會直接破門而入，能為王察靈免除不少麻煩。

  床上，王察靈面容平靜，呼吸悠長連綿，嘴角逐漸勾勒起一抹笑意，似乎是在做什麽美夢。

  …………

  數個小時的時間轉瞬即逝。

  悠揚的鍾聲在寺廟內回蕩，當第一聲撞鍾聲響起那一刻，床上的王察靈猛然睜開了雙眼。

  褪去身上的僧袍，連同被褥一起折好，整齊的放在床上，來到窗邊一看，外面仍舊是黑暗，鍾聲才響了五聲。

  “這一覺倒是睡得挺舒服的，就是收獲一般，那個老和尚的嘴實在是太嚴了，怎麽都不肯松口。”王察靈搖了搖頭，這一覺雖然挺舒服的，但他又不是單純來睡覺的，不然無論修改還是欺騙，都能讓他很輕松的入睡，最根本的目的終究是沒有到達。

  回想著意識中那個頑固的老和尚，王察靈也不禁歎了一口氣，但也沒有砸這件事上糾結多久。

  他已經決定在鬼寺待上幾天的時間，實在撬不開嘴，那就直接靠硬實力搶，無非就是危險性高上了許多。

  “白天的鬼寺安全不少，只要不涉及特定的幾個區域，我這個交了香火錢的人還是比較安全的。”王察靈對於鬼寺的大體情報還是有了解的，但也不算是很多，打算趁著這個時間在寺內到處走走看看，不求了解太多，至少也要記住一些特殊東西的位置。

  推開窗戶，外面空無一物，更無一人，夜裡的聲響仿佛都是虛幻，王察靈直接翻窗來到街道上，兩道亡魂緊隨其後。

  刹那間，王察靈感覺到有著無數雙眼睛在窺伺著自己，掃了一眼“安靜祥和”的街道，徑直朝著之前進入的位置走去。

  來到目的地，地面上有一個很明顯的人形印記，那是厲鬼留下來的，但厲鬼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抵是被街道內的“和尚”拖走了。

  “這位施主，………”

  “砰~！”

  腐朽老人的手臂直接砸在小和尚的臉上，直接堵住了它還未說出口的話，只是這一舉動似乎觸動了什麽，越來越多的和尚從房中湧出，或是從房屋的間隙中湧出。

  掃視著越來越多的“人”，王察靈面容平靜，青色光芒蕩漾開來，大批大批普通的“和尚”被聚攏，它們的存在被修改為不存在，同時也在被欺騙為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只是普通鬼奴，要多少有多少，摧毀起來自然是要多容易有多容易，為數不多幾隻厲鬼，因為厲鬼不死性無法消失，但也被強行打成拚圖，散亂一地，陷入死機狀態。

  “都是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時候，越接近天明，源頭鬼的襲擊就會越來越恐怖，老和尚留下的靈異也是需要更多的去抵禦黑暗，我這裡雖然引起了注意，但這幾隻厲鬼應該就是最大的限度了。”

  王察靈預測得不錯，鍾聲三十六響結束，緊接著是鼓聲，但始終只要普通鬼奴出現，厲鬼一隻都沒有。

  在最後一聲鼓聲響起那一刻，王察靈邁步走出了寮房區域，外界的黑暗在瞬間消散，光明取代了一切，耀眼的眼光讓王察靈不禁眯起了眼睛。

  陽光灑落在宏偉的大殿，三座巨大的佛像虛影升騰而起，一顆巨大的樹木虛影浮現，茂密的枝葉“蓋”在三座佛像之上，帶著莫名的神聖之感，似乎是在驅逐世間的一切恐怖。

  王察靈甚至感覺厲鬼的意識又沉寂了幾分，當然，這只是他的錯覺，由靈異壓製帶來的錯覺。

  難以想象，在以死寂、陰沉、壓抑與詭異為代名詞的靈異之地，居然會有如此“正面”的景象。

  一道道身影在寺廟內浮現，習武、早課、做活、交談………過往的景象在數十年後白天浮現。

  王察靈如同一個幽靈，來來往往的人盡皆無視了他，或者說，他們的眼裡根本看不見王察靈。

  …………

  J市。

  因為疫鬼的特殊性與難以限制，城市東邊的人已經撤離了許多，但終究是來不及了，人的數量太多，正常的撤離工作也是很困難的。

  疫鬼已經離開之前的基地，在不斷的朝著東城這邊畢竟，速度不快，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真是麻煩，到這個時候了才想到用鬼域撤離。”楊間站在一棟高樓上，紅光籠罩周邊，他的眼神中帶著不滿。

  不單是他。

  沈林也在用著鬼域疏散還未撤離的人員，李樂平則是被安排在一個固定的位置，遺忘的能力能讓人無視掉許多不正常的現象，保證秩序的穩定。

  一架直升機從DC區的上方劃過。

  上面只有柳三一個人，他手裡還拿著一個正方形的黃金容器，直直的朝著熒光漫天的方向趕去。

  “這個距離應該差不多了。”看了看逼近的疫鬼與遠方的城市，柳三打開黃金容器，從裡面取出一副畫來，竟直接抱著畫從直升機一躍而下。

  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柳三先是點燃了一根白色鬼燭，放在一個“安全”的位置，然後取出一把粉末，均勻的塗抹在畫上。

  “可以了。”柳三自言自語道，身體逐漸枯黃，化作一具靈異全無的紙人癱倒在地上。

  十分鍾後。

  漫天熒光籠罩這片區域，卻夾雜了些許灰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