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見了禮,同幾人分別,可沒走出多遠,卻又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去,幾人都沒注意,隻一路說笑著往大廳的方向過去。
上一世,秦糖是個命薄的,嫁到沈家之後,沈家是沒有虧待過她,可卻也沒活過三十,她的死完全就是個意外。
聽說是從高樓上不慎摔下來的,當時沒有人在,只有她一個人在樓上,都說是閣樓的圍欄年久失修,才釀成了這個悲劇。
說起來,那之後不久,就傳來了沈澤瑞謀反的消息,那時候,秦糖剛被診斷出三個月的身孕,在此之前,秦糖身體一直不怎麽好,大夫說很難懷上,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沈澤瑞怎麽能不恨啊。
沈雲初也曾想過,沈澤瑞的謀反和秦糖的死有關,可沈澤瑞並非如此不理智的人,依照當時的情況來看,秦糖墜樓,完全就是意外。
這件事情和皇家人根本沒有關系,如果是因為一個意外,就要顛覆朝政,這並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什麽理由謀反呢?
沈雲初百思不得其解,前腳剛踏進院子,後腳就聽琳琅提醒,才想起來今天和宋佳霓有約的事情。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平日裡閑來無事,正好最近幾日沈雲初也不用去學府,所以特意邀她去酒樓吃飯,然後再到茶樓小坐罷了。
稍微打理了一下,沈雲初便準備出門,人還沒走出大門,琳琅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沈雲初疑惑,轉頭間順著琳琅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小丫鬟腳步匆忙,時不時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張望。
沈雲初一眼便認出來,是沈書瑤院子的寶珠,她緊緊地捂著胸口,像是在保護什麽重要的東西。
這個時間,沈書瑤應該還在被關禁閉,她偷摸出來一定是幫沈書瑤辦事去,琳琅求助的目光看向沈雲初,沈雲初卻只是淡定的垂了垂眸。
不用說她也知道寶珠要去幹嘛,十有八九是幫沈書瑤傳話給裴長恭,這裴長恭並非什麽善類,沈雲初也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和其有過多的糾纏。
她有意要幫沈書瑤,棒打鴛鴦的壞人她做了,秘密也揭發了,什麽證據都擺在沈書瑤面前了,沈書瑤還是要一意孤行,那怪得了誰?只能怪她自己不爭氣。
思索間,沈雲初別開眼眸的動作很乾脆,隻平淡的說了句,“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走吧。”
沈雲初領著琳琅上了馬車,並不再理會。
馬車平穩的行駛在熱鬧的集市,不多時便到了同宋佳霓約定的酒樓,下了馬車,店裡的小二便熱絡的將馬車牽到一旁安置。
酒樓內人來人往,沈雲初領著琳琅還沒走近酒樓的大門,忽然,迎面撞上來一記人影,沈雲初來不及反應,被那人撞了個踉蹌,索性琳琅一把將人扶住才沒摔。
而後,只聽“哐當”一聲脆響,等沈雲初回頭,那男人摔在地上,手邊是摔成碎片的酒壺和灑落一地的酒水,隱約可見滴落在地上的血跡,他趴在地上,掙扎了好幾次,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琳琅問道,轉頭看向趴在地上的男人,“什麽人如此莽撞?怎麽生了兩隻兩眼都不拿來用的嗎?”
此時,聽到動靜,酒樓老板忙出來查看情況,久經商場,他隻匆忙掃了一眼,便知道哪一邊不能得罪,應該先安撫哪一邊了。
他趕忙招呼人過來收拾殘局,自己轉頭滿面笑容的衝著沈雲初笑道:“我當是誰呢,原是沈家三姑娘,快裡面請裡面請,您可是有好些日子沒光顧小店了。”
沈雲初皺著眉,衝老板遞去一個不算難看的小,揉著被撞的生疼的肩膀,目光落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的男人身上,“他是誰?”
老板看了一眼,面上有些犯難,但還是如實道:“外地來的,先前一直住在咱們這兒,聽說是個生意人,但具體做什麽生意就不知道了,成天喝的酩酊大醉,問他什麽也不說,有兩三日了。”
“剛才孫二娘的孫子同孫二娘一道來給店裡送貨,小孩兒頑皮了些,推到了晾曬食材的架子,他不知道哪兒竄出來的,把那孩子救了,自己砸破了腦袋。”
“孫二娘給他銀錢他也不要,說帶他去看大夫他也不去,就要了一壺酒,搖搖晃晃的出來了,這不曾想,衝撞了三小姐。”
說著,他臉上有些難堪,似乎是怕沈雲初真心計較起來。
沈雲初沒說話,只是盯著地上的男人看了一會兒,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男人的半張臉,鮮血從頭頂順著臉頰和額頭滴落在地上。
他帶著半張面具,讓人看不全他的面容,只是莫名讓沈雲初覺得熟悉,但有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熟悉。。
男人一身黑衣,腰間手臂處掛著銀器,一頭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隻兩側編各編了兩條小辮子,頭頂還有一撮並不聽話的呆毛翹起來。
瞧著這裝扮,的確不像是皇都本地的人,許是掙扎了幾下都沒站起來,男人索性就趴在地上,合著眼不動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傷的緣故,還是喝多了,他的呼吸聲聽著有些急促艱難。
想來這也是個良善之人,否則斷然不會冒險去救那孩子。
思索片刻,沈雲初在身上翻找出一塊手帕,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的低到他面前,“你受傷了,還是去找個大夫看看吧。”
男人聞聲,才緩緩的睜開眼,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勉強從地上坐起身,鮮血流進眼睛,透過眼前蒙上的一層血霧,逆著有些刺眼的陽光,一雙渾濁的眼看向站在跟前的人。
兩人四目相對,他接過沈雲初遞上來的手帕,垂了垂眸,滿是汙漬的手在接過手帕時就已經不可避免的在潔白的手帕上留下了一記灰色的印記。
他聲音沙啞,道了句:“多謝。”
沈雲初點了點頭,並沒再說什麽,他拒絕了孫二娘和店老板的銀錢,想來也不是缺錢的,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不肯去看大夫。
雖對他有些同情,但沈雲初也並不打算多管,隻給了手帕,便同琳琅進了酒樓。
酒樓外,男人坐在原地,死寂般的目光跟著沈雲初一路進了酒樓,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他才後知後覺的收回目光。
神色間似乎有片刻的恍惚,他將手裡的手帕揣進懷裡,艱難的扶著路邊的攤子站起身,許是酒還沒醒,搖搖晃晃的就走進了人群……
午飯之後,宋佳霓便同沈雲初去了事先訂好的茶樓,茶樓的位置不算偏僻,只是建在蓮花湖中,隻一條長廊供人進出。
來這裡的人,多數都是世家貴女,這個季節,茶樓四周的池中荷花開的正好,引得不少文人雅士,或是愛蓮之人前來觀賞。
沈雲初和宋佳霓剛坐下不久,便瞧見隨後而來的幾個相熟的世家貴女,巧合的事,錢寶鳳和高知意也在,顯然兩人也是有些詫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