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初捏緊了手裡的書,恨不得將指甲扣進書裡面,這樣的話,從小到大,沈雲初問過她無數次,而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沒有。”
其實有沒有,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沈雲初自然也清楚,替她打抱不平過幾次,但最終她發現,整件事情裡,最難擺平的人不是沈書瑤,而是薑一念本人。
不管沈雲初怎麽同她講,她就是堅持沈書瑤沒有欺負她,就算巴掌印都已經貼在臉上了,她還是說人家不是故意的。
旁的不說,光是沈雲初就被她氣哭過好幾次,抱著白微雨哭,哭這個乾姐姐不爭氣,也哭自己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再後來,沈雲初索性就不管了,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雖然有時候確實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但想著上輩子,直到沈雲初死薑一念都還一直待在沈家,沒出過什麽打亂子,她心裡也就輕松了不少。
這一次沈雲初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淡淡的道了句:“那便好。”就繼續看著手裡的書,卻忽略了薑一念眼底一閃而過刺痛,她默默地捏緊了放在腿上的雙手。
直到琳琅將她需要的藥物拿出來,薑一念接過藥瓶,請了辭,轉頭離開,沈雲初也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天黑了,路不好走,琳琅去提盞燈吧。”
琳琅領了命,便同薑一念一道離開了。
房門合上的一瞬,沈雲初才緩緩地松了口氣,並非她不想幫薑一念,實在是薑一念她自己都沒有覺得自己有問題,沈雲初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麽的神通廣大。
當薑一念拿著從沈雲初這裡討來的藥回到沈書瑤的院子時,梁妙語著急的團團轉,在門口來回踱步張望著。
見她回來,才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搶走她手裡的藥瓶,仔細看了看,確定是她們要的,才大罵道:“死丫頭,現在才回來,存心的是不是!”
薑一念站在原地,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梁妙語就已經拿著東西折返回去了,她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說什麽,邁步跟了上去。
房間內,沈書瑤面色蒼白的趴在床上,張著嘴,呼吸聲沉重,露出來的後背滿是刺目的戒痕,寶珠正端著熱水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後背的傷口。
梁妙語上前,看著那刺目的傷口,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她低下身子安撫,“沒事的二小姐,我已經拿到藥了,馬上就不疼了,明兒一早啊,咱就去最好的大夫來瞧,一定不會留疤的,放心吧。”
她一邊安撫著,一邊忍不住哽咽,此時,沈書瑤半夢半醒之間,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梁妙語趕忙伸手握住。
沈書瑤勉強支起身,不顧後背撕扯傷口的疼痛,臉色慘白淚眼朦朧,“姨娘,我是真心喜歡裴公子的,姨娘,你去和爹爹說……你去和爹爹……”
話未說完,她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梁妙語焦急萬分,不停的喚著:“二小姐,二小姐!!”
……
日出東方。
沈雲初踏進沈書瑤院子的時候,正好遇見從裡面出來的大夫,兩人相互問了好,便各自離去。
沈雲初進去房內的時候,沈書瑤此時已經醒了,臉色瞧著雖依舊不太好,但好在人是醒著的。
見進來的人是沈雲初,梁妙語的臉色微微沉了沉,可又不敢發作,只能硬著頭皮堆起笑意:“三小姐,勞您惦記我家二小姐,還親自過來。”
沈雲初微微一笑,輕輕頷首,並不與她多說什麽,直奔今天來的主要目的,“三姨娘,我可以和二姐姐單獨說說話嗎?”
一聽這話,梁妙語臉色微變,她轉頭看向坐在床上剛蘇醒的沈書瑤,心裡自是有些不太情願的,可沈雲初態度強硬,她也隻得妥協,“當然了,不過,二小姐現在身子弱著呢,大夫說了,得多休息,三小姐可別耽擱太長時間。”
沈雲初笑著點點頭,佯裝沒聽出她話裡的不滿,只是示意梁妙語和屋內的下人先出去,梁妙語無奈,卻也只能順了她的意,帶著屋子裡收拾的下人出去門外等著。
不多時,偌大的房間內,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的沈書瑤和已經坐到桌前離床不遠的沈雲初兩人了。
沈雲初還沒說話,沈書瑤便率先開口,她冷笑一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好笑嗎?看夠了,就滾吧。”
聽著她的話,沈雲初笑了,本來沈雲初也這麽想過,她只是覺得,沈書瑤喜歡裴長恭,大抵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
沈雲初並不與她呈口舌之快,隻拿出一張薄紙,放在床頭櫃上,沈書瑤疑惑,沈雲初卻隻道:“這上面寫的都是裴長恭秘密養的幾個外室的住宅,你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說著,沈雲初語氣微頓,明顯從沈書瑤眼底看到了一絲詫異,她接著道:“我知道你喜歡他什麽,但你也要知道,為什麽爹爹沒有同意他和大姐姐的婚事。”
“如果你能接受,並且覺得沒什麽問題,那我無話可說。”
沈雲初昨晚想了整整一個晚上,她覺得,做到這個份兒上,她才能算仁至義盡吧,至少告訴了沈書瑤裴長恭的真面目。
如果她依然初心不改,那就祝他們幸福。
果然,沈書瑤看著床頭櫃上的字條,只是猶豫了一瞬,眼神就再次堅定了起來,“我相信裴郎,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她都喚他裴郎了,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沈雲初垂了垂眸,並未再多言,以她上一世能做出與戲子私奔這種事情的性子,現在說出這樣的話,似乎也並不奇怪。
沈雲初站起身,隻長舒了口氣,思慮片刻,也自知多說無益,她隻語氣淡漠的道了句:“祝你們幸福。”便轉身離開了。
看著敞開的房門,沈書瑤不禁皺了皺眉,目光落在沈雲初放在床頭櫃上的字條,心緒複雜……
沈雲初帶著琳琅離開沈書瑤的院子,還未走出多遠,便瞧著沈紀常正同一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從前面的長廊走來,身後的人正是白微雨和另一個瞧著和善的婦人。
沈雲初愣了片刻,才恍然反應過來,是刑部尚書和其婦人,時隔多年,再次相見,沈雲初倒險些沒認出來。
眼見著幾人走進,沈雲初落落大方的見了禮,“秦伯伯,秦伯母。”
兩家來往也算密切,關系向來不錯,秦宗仁是個好說話的,秦夫人也溫和,時常到沈府來與白微雨作陪。
他們有一個女兒,喚作秦糖,同沈澤瑞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是自幼便在學府認識的,這次過來,估摸著就是為了兩人的婚事。
“啊,是酥酥啊,”秦夫人上前,拉著沈雲初的手,將她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眼底滿是喜歡,“不過月余功夫不見,倒是長高了不少呢。”
沈雲初有些羞澀笑笑,“伯父伯母同阿爹阿娘還有事情要談吧,酥酥就不叨擾了,回頭等談完了事兒,酥酥在找伯母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