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姬國師聞言含笑眉眼微垂，看向弟子，漫不經心地問：“君靈何出此言？”

  名叫君靈的少年弟子，模樣乖巧，歪著頭看向她。

  “為什麽九殿下前往戰場，而不是大皇子？”

  三個月前靈邦國來勢洶洶，接連奪下龍淵國三城直奔鎮安關，與龍淵國的數十萬大軍對峙。

  邊關剛傳來消息時，皇帝前往國師府見過師尊一面。

  當時佔卜出來的結果，明明大皇子也是奔赴戰場的人選，會為兩國交戰可能會帶來的滅國危險中尋得一線生機。

  大皇子與九皇子明明都可以，為什麽師尊把九殿下推出去出征。

  不錯，在京城的流言蜚語，就是國師府所為。

  為的就是逼九殿下自願請命前往戰場，與靈邦國決一死戰。

  洛姬斂目定神，紅紗後面的紅唇下沉。

  她語氣冷淡道：“九殿下非凡夫俗子，且身負天命，注定要為龍淵而戰。”

  一旁明豔動人的少女，努了努嘴，一副很擔心的模樣。

  “師尊，九殿下現在對您是恨之入骨，您就不怕他打了勝仗，凱旋而歸時跟您作對？”

  洛姬國師頓足，回首看向身後的金碧輝煌的威嚴宮殿。

  她紅紗後面的雙唇翕動，低喃道：“那也要他能活著回來啊——”

  聲音低不可聞，清晰傳入兩名弟子耳中。

  君靈跟瑤瑤對視一眼，眸中瞳孔震動。

  難不成九殿下前往鎮安關真的是赴死不成。

  ——

  翌日。

  九殿下姬熠南出征這一日，出城的街道兩旁數萬百姓圍觀。

  青磚街道，一千多名白衣軍騎在戰馬上，為首的鮮衣怒馬少年郎，正是龍淵國尊貴無比的九殿下。

  他身材修長精瘦，皮膚白皙，眉目舒朗，年方十六，還未過生辰。

  就在今早，他已經成為龍淵國的第一位王爺，武順王。

  按照龍淵國律製，只有成年後與皇位無緣的皇子才會被封王。

  九王爺此番出征，已經是絕了上位的可能。

  不少胸有溝壑的朝中重臣，清楚九王爺此番前往鎮安關凶多吉少。

  姬熠南告別龍淵皇帝與文武百官，不聽眾人的勸阻等洛姬國師相送，帶著身後的一千多名白衣軍駕馬離去。

  他忽略耳邊傳來的百姓歡呼聲，繃著一張俊逸臉龐直奔城門。

  站在皇宮城樓上的龍淵皇帝，遙望遠處白影逐漸消失，飽含精光的睿智眼眸露出痛楚。

  再有一個月九是小兒子的生辰，他連生辰禮都準備好了。

  隻待那日到來，給對方一個驚喜。

  不曾想，封王的生辰禮提前給了。

  九死一生之戰。

  他的小九怕是要回不來了。

  龍淵皇帝雙目緊閉，腦海中回想起三個月前洛姬國師曾說過的話。

  “陛下，大皇子與九皇子都是龍子龍孫，前者是下一任繼承者的不二人選，後者是守衛龍淵國的戰神，注定要為守護這片江山而戰。

  您派大皇子前往鎮安關，壓製不住狼子野心的靈邦國，唯有九皇子才是這場殺戮之戰的終結者。

  九殿下生辰那日，是他覺醒體內戰神血脈之時，鎮安關龍淵國兒郎們能否減少傷亡，皆在您的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
  何其可笑，身為龍淵的皇帝，他根本就沒有選擇。

  龍淵國數百年來，每一任皇帝都對國師言聽計從，對她依賴有加。

  只因洛姬自龍淵開國以來，活了數百年。

  如無必要她從不出府，只有在龍淵國面對生死危機時才會現身。

  龍淵開國皇帝是草莽出身，起兵推翻暴君稱帝前，幾次死裡逃生都是被洛姬國師所救。

  當年一身紅衣的洛姬，在屍山血海裡把先祖拖出來，排兵布陣，奇門幻術齊上陣，為先祖奪下這一片江山。

  可以說沒有洛姬國師，就沒有現在的龍淵國。

  開國皇帝曾問過她為何相助，對方說在等一個人。

  這一等，就等了數百年。

  三個月前，洛姬國師說她還會守護龍淵國三年，三年之後會離開。

  對方斷言，三年足夠龍淵與靈邦國的這場戰役結束。

  “陛下，起風了，回宮吧。”

  身後的太監走上前，低聲勸阻。

  皇帝睜開泛紅的雙眼，看向城門方向，那裡早已沒了白衣軍的身影。

  他扶著貼身太監的胳膊，邁著僵硬的腿，神思恍惚的走下城牆。

  ——

  京城外，十裡涼亭。

  飄著紅紗的奢華三駕馬車，停在寬敞的路中央。

  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半倚在馬車外的少年，對身後馬車內的人說：“師尊，九王爺來了。”

  車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白皙纖細的手從車內伸出來，誘人的清冷香氣湧出。

  洛姬眯起雙眼遙望遠處，看到身披銀裝的隊伍飛馳而來。

  她走出馬車，腳尖一踮，身姿輕盈的落地。

  “君靈，瑤瑤，給九王爺讓路。”

  “是，師尊！”

  兩個徒弟控制著韁繩，讓三匹馬帶動馬車退讓到一旁。

  姬熠南一行上千人的隊伍，遠遠就看到站在路中央身穿一襲紅衣，把霸氣與灑脫展現得淋漓盡致，一雙眼更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洛姬國師。

  姬熠南不想理會這個女人，打算直接衝過去，扯著掌中的韁繩加快速度。

  一旁的親信吳昭勇見此，立刻明白主子的意思。

  他手中鞭子揮向馬臀，急速奔上前。

  吳昭勇對滿身桀驁不馴的九王爺說：“王爺，前面是洛姬國師，我們該停下來。”

  “就是天王老子，本王也不停！”

  姬熠南唇角面露獰笑，眼底溢出頑劣笑意，一看就是打什麽壞主意。

  他漆黑深邃眼眸緊緊地盯著前面的紅色身影，加快速度等著看對方嚇得花容失色。

  就在姬熠南座下的戰馬，即將飛奔到洛姬面前時，漫天塵土飛揚。

  洛姬所在之地金光拔地而起，在她四周形成詭異又震撼的保護罩，隔絕漂浮在虛空中的塵土。

  本就仙氣飄飄的洛姬，在金光閃現的瞬間，全身散發出的壓迫感，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上千白衣軍身下的馬，像是碰到什麽可怕的天地，嘴裡發出嘶鳴聲。

  姬熠南的馬兩隻前蹄揚起，差點把甩下去。

  一陣微風吹來，掀起洛姬國師遮面的紅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