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悲憫和尚爸爸執迷不悟25
君子無收拾情緒進府。
早上進宮前,下人已經將地面清掃了一遍。
只是一個時辰而已,地面又是點點碎瓣。明亮的橘黃色調笑著質樸的青磚。風吹起,片片葉葉翻飛旋轉,如舞如戲,最後揮灑成畫。
君子無踏在青磚之上,看著橘黃色,想著屋子裡的小妖怪。青青小草,終歸要迎來喜春。
在此之前,大雪寒冬,他陪她度過吧。
拐進院裡,看見浮塵在桌子上遊玩。
屋子裡的湯水味道沒變。
“浮塵。”君子無笑,看著那一湯還是渾濁的藥水問道,“為何不用藥?”
“我不要。”浮塵耍性子,葉子拍在書桌上,“那藥讓我不舒服,我不要就是不要。”
“浮塵可想去看燈會?”子無笑問,柔聲蠱惑,“我們這兒的燈會可是舉世聞名的,那場面,別提多熱鬧。”
浮塵立即被吸引住了,“有吃的嗎?”
“有。”
“好玩的好看的?”
“有。”
浮塵思索著,立即決定。跳下桌子,蹦蹦跳跳,躍起,跳進池子裡。
浮塵努力憋著泡藥水。
木桶裡是一根漂浮的小草,水面上還飄著一個酒杓,邊泡邊喝酒,再舔兩口黑珠。
堅持不住,就聽著阿無的忽悠。
終於等到燈節這天。浮塵興奮地從早上就叫叫嚷嚷。泡在藥水裡,一個勁地詢問有什麽,有什麽,想幹嘛,必須要幹嘛。
天還未黑。
浮塵已經催著阿無,“趕緊的,趕緊的。準備出去啦!”
阿無知道現在天色尚早,頭也不抬,“就一刻鍾,一刻鍾。這裡處理完就好了。”
浮塵根須散開,坐在桌子上,努力憋著安靜。目光死死盯著阿無手下的筆墨。
寫完一個字就期待著,當筆墨觸及下一個字時,目光就微微弱了一點。當收筆放下折子時,目光便輕快。
見到如此,阿無失笑。立即放下筆墨,起身穿戴衣服。一身銀白錦衣,淡綠色修邊、裝飾,發帶也挑了一條淡綠色的。走出來問浮塵,不確定問,“還行嗎?和你配吧。”
“呵呵呵呵,”浮塵抱著黑珠在桌上笑得打滾,直樂呵。面前的人翩翩君子,笑容靦腆,完全沒有往日的肅穆莊嚴。
“別笑了,我從未上街遊玩。”子無自己卻也是笑著的。理理自己的衣袖,手伸向浮塵。
浮塵抱著珠子跑上肩頭。
夕陽西下時,夜市已經擠滿了人。
街上已經點起來燭火。
不一會兒,落日余暉匆匆而過,彤紅的街燈更加炫目。
灰暗的夜色,擁嚷的人群,泛紅的燈籠,還有足部敲擊青石板的聲音。
小草坐在人身上,兩片葉子抱著黑珠字,偶爾吞下去,又馬上吐出來。
阿無笑容滿面帶著草行走的人一身綠葉,指著街上某個新鮮玩意詢問小草的意見。余光注意著浮塵的一舉一動。
浮塵手上下意識地動作,將葉子塞口裡,等著吐出來。
這次等得久一些。
“浮塵,想要糖人嗎?”君子無詢問。
“要要要。”浮塵叫喊。她什麽都要。
君子無在眾多糖人畫中挑了一條小金龍。浮塵抱著小金龍一個勁地舔啊舔。
從下舔到上,一舔到底。
兩片葉子好似扒著糖人摸了一遍似的。
行走間,肩上的草無意識地凝聚出了一個白霧。
“那邊那邊,你看那兒有多人,”浮塵囔囔,“肯定有好看的。我們也去看看!”
“好。”
君子無帶著浮塵找了附近的樓,要了二樓包間,上樓時看見四周驚訝的眼神,他看向身邊。肩上坐著的草上面有個小小的虛影,小女孩的模樣,拿著小金龍認真地舔。
化形了。
快了。
只差最後的凝實了。
君子無用手為浮塵擋著視線,他也不去提醒,以免驚擾浮塵。
二樓窗外,下面是幾人在轉著火把噴火。
“好!好!”浮塵無意識地跟著人群呐喊。
阿無目光柔和。
最後的時光就這樣簡單點。
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看過了花燈,猜過了字謎,也劃著小船在幽靜昏暗飄著河燈的河面上看街上的絢爛燈光,繁榮的街景。
繁華的街市安靜地走過。
熱鬧的聲音,歡喜的情緒裡還有一絲分別的不舍。阿無聽著肩膀上的嘰嘰喳喳,配合著所有遊戲。
靜中看動,也曾深處熱鬧之中,直到肩上的小人無意識睡著,縮入小草之中。
身上還有酒香。
君子無啞笑,喝酒比賽第一名呢。
獎品是十缸酒,也喝完了呢。
夜深,君子無走在清脆的青石板上,聽著自己的腳步聲。
街上小販只有一兩個賣酒糟混沌的,行人也看不見一兩隻。
君子無給自己買了一晚酒糟,拿著劣質的青花碗慢慢走著,時不時喝一口,給身上的草澆兩滴。
他從未想過自己到了這一步還是有守護不了的東西。
他以為,只要他樂意,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攔住他的。但是還不行。現在還不行。
“嘚嘚,咚。”
“嘚嘚,咚。”
敲梆子,敲銅的聲音響起。
一更了。
君子無走入王府,將草放在被子上。
床上都是被褥,沒有夾角喝縫隙。
浮塵睡覺亂滾,總是能踢掉被子,莫名巧妙地卡在床縫中,然後就是沒床睡了。
將人安頓好,自己去洗漱,準備吹燈時又不放心,再次進別院看看浮塵有沒有卡縫裡。
剛推門,愣住了,走到窗前,看著飄在空中散發著淡光的少女,身上綠藤環繞,錦衣護身。
長大了。
他能做得就只有到這裡了。
剩下的,便是看浮塵自己的機緣。
君子無伸手,拍拍少女光潔的額頭,祝福道,“要成人啊。”
最後一步的凝實,全看你能否意識到自己真實的身份。
君子無給少女搭上被子,安靜地離開。
六月十六。
浮塵醒來,習慣性跳去找阿無。
太陽已升起。
今天阿無並沒有批閱折子,而是負手看竹。
浮塵跳到肩上,“阿無,你怎麽了?”
“沒有怎麽了,只是分別的時候到了。”子無淡淡地說。
“分別?”浮塵不懂。
“浮塵,”子無偏頭,認真說道,“我護不住你,但你下一次來得時候,一定,玩多久都可以。這是酒糕,你可以帶去路上吃。”
浮塵懵懵懂懂地出門,手裡拖著一個小布包,越想越委屈。
她是被趕出來了嗎?
後面沒有人送行。
石街上只有她一個人慢慢走著,看不盡前路。
石路上,響起了“嗚嗚”的哭聲。
浮塵一個人拉開大門,門外,和尚在等。
見到熟人,浮塵無法疏導的情緒爆發出來,喊一聲“和尚”,“嗚嗚”大哭起來。
和尚輕輕拍著小草,安靜地等著。
浮塵不哭了,看了眼“尊王府”的牌匾,心裡也明白:她會是他的負擔。
“和尚,我們走吧。”浮塵說。莖葉上已經不沁出水珠了。
“走吧。”
兩人踏上了路途。離開了皇城。
護城牆上,皇上大臣送行。
浮塵不去回頭,她知道他不會在哪兒。
人生第一個朋友,就這麽經歷分別。
浮塵感覺自己長大了一點,知道了人生不易,得歡時盡歡,分別時無哀愁。
享受人生,享受現在。
“和尚,我們去哪兒啊?”浮塵問,很快恢復了活潑。
“施主,我們去找龍脈。”和尚說。
“有。”
“那我去。”
子無看向藥桶,“你乖乖試藥十天,這月十五我保證給你辦個盛大的燈會。”
浮塵猶豫了,看著藥桶掙扎。
“這樣吧,我陪你試藥。成不?”
“成交。”浮塵痛快答應。
正屋裡放著兩個桶。
一桶裡是君子無,和衣坐在桶中,手中拿起折子觀看,看完丟給管家,他念,管家寫。
一桶是漂浮的小草,水面上還飄著一個酒杓,邊泡邊喝酒,再舔兩口黑珠。
“你怎不脫衣服泡澡啊?”浮塵問。
子無頭也不抬,“你不也穿著衣服泡嗎?”
“我這是天然色,等於裸奔。”
“我是自我羞澀,必須穿衣。”
兩人一連憋著在家泡了十天。十五晚上,浮塵終於不用再泡澡了,抱著自己的黑珠蹦蹦跳跳,兀自興奮了。
“你好了沒有啊?”浮塵喊。
裡屋君子無應,“好了好了。就來了。”整理著裝,一身銀白錦衣,淡綠色修邊、裝飾,發帶也挑了一條淡綠色的。走出來問浮塵,“怎麽樣?和你配吧。”
“呃呵呵呵呵,”浮塵抱著黑珠在桌上笑得打滾,“你又不是草,和我配不配有什麽關系?”
“行了,別笑了,我從未上街遊玩,莊重體面些總無錯。”子無理理自己的衣袖,手伸向浮塵。
浮塵抱著珠子跑上肩頭。
夜剛擦黑,街上已經點起來燭火。
灰暗的夜色,擁嚷的人群,泛紅的燈籠,還有足部敲擊青石板的聲音。
小草坐在人身上,兩片葉子抱著黑珠字,偶爾吞下去,又馬上吐出來。
帶著草行走的人一身綠葉,指著街上某個新鮮玩意詢問小草的意見。
浮塵手上下意識地動作,將葉子塞口裡,等著吐出來。
這次等得久一些。
嗯……還沒有吐。
“浮塵,那個小金龍糖人想要嗎?”君子無再次問。
“要要要。”浮塵馬上確認,也不管黑珠了,抱著小金龍一個勁地舔啊舔。
從下舔到上,一舔到底。
好吃。
肩上的草無意識地凝聚出了一個白霧。
“那邊那邊,你看那麽多人,”浮塵囔囔,“肯定有好看的,我們也去看看嘛。”
“好。”
君子無帶著浮塵找了附近的樓,要了二樓包間,上樓時看見四周驚訝的眼神,他看向身邊。肩上坐著的草上面有個小小的虛影,小女孩的模樣,拿著小金龍認真地舔。
化形了。
快了快了。
只差最後的凝實了。
君子無用手為浮塵擋著視線,他也不去驚擾浮塵。
二樓窗外,下面是幾人在轉著火把噴火。
“好!好!”浮塵無意識地跟著人群呐喊。
君子無笑笑。
最後的時光簡單點就好。
兩人從街頭走到街尾,看過了花燈,猜過了字謎,也劃著小船在幽靜昏暗飄著河燈的河面上看街上的絢爛燈光,繁榮的街景。
靜中看動,也曾深處熱鬧之中,直到肩上的小人無意識睡著,縮入小草之中。
身上還有酒香。
君子無啞笑,喝酒比賽第一名呢。
獎品是十缸酒,也喝完了呢。
夜深,君子無走在清脆的青石板上,聽著自己的腳步聲。
街上小販只有一兩個賣酒糟混沌的,行人也看不見一兩隻。
君子無給自己買了一晚酒糟,拿著劣質的青花碗慢慢走著,時不時喝一口,給身上的草澆兩滴。
他從未想過自己到了這一步還是有守護不了的東西。
“嘚嘚,咚。”
“嘚嘚,咚。”
敲梆子,敲銅的聲音響起。
一更了。
君子無走入王府,將草放在被子上。
床上都是被褥,沒有夾角和縫隙。
浮塵睡覺亂滾,總是能踢掉被子,莫名巧妙地卡在床縫中,然後就是沒床睡了。
將人安頓好,自己去洗漱,準備吹燈時又不放心,再次進別院看看浮塵有沒有卡縫裡。
剛推門,愣住了,走到窗前,看著床上飄在空中散發著淡光的少女,身上綠藤環繞,錦衣護身。
長大了。
君子無明白真正的離別到了。
他能做得就只有到這裡了。
剩下的,便是看浮塵自己的機緣。
君子無走進屋,看著浮塵的模樣,眼裡有著不舍。伸手,拍拍少女光潔的額頭,祝福道,“要成人啊。”
最後一步的凝實,全看你能否意識到自己真實的身份。
君子無給少女搭上被子,安靜地離開。
九月十六。
浮塵醒來,習慣性跳去找阿無。
太陽已升起。
今天阿無並沒有批閱折子,而是負手看竹。情緒似乎不一樣。
浮塵跳到肩上,關心道,“阿無,你怎麽了?”
“沒有怎麽了,只是分別的時候到了。”子無淡淡地說。
“分別?”浮塵不懂。
“浮塵,”子無偏頭,認真說道,“我護不住你,但你下一次來得時候,一定,玩多久都可以。這是酒糕,你可以帶去路上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