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烈性爆炸物在沛城市區進行爆破，已經明顯超出PCPD的管轄范圍，變成鎮暴打擊分隊的事情。兩輛爆炸汽車先後命中洗衣房，怎麽也不能用事故來掩蓋。所以火光升騰後的第二十分鍾，鎮暴打擊分隊的直升機就已經來到街區上空，投下探照燈，到處搜索引起這次事件的嫌疑人。

  此時，莊續騰、戈工道和道爾已經從四個街區之外的下水道井口爬出來，用警惕的目光掃視周圍。下水道的汙物讓他們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他們有所準備。就在井口旁邊的小巷裡，推開掛在牆上的變電箱，它後面的磚牆裡安裝了暗格，裡面有兩套乾淨的衣服以及一些隨身可用的武器與金錢。

  “只有兩套，道爾和道哥你們兩個穿吧。”莊續騰打開真空包裝袋，將裡面的藍色製服遞過去。“高彈性伸縮款式，不會讓你們兩個大塊頭感到局促。我的衣服相對好找，就不和你們統一了。”

  “說得對，我們就不推讓了。”戈工道拿起衣服，先將它拉扯擴大，然後再進行更換。衣服是連體款式，看起來與工廠的簡易防護工裝很像，不會在人群中顯得突兀。

  “道爾，你繞一圈之後就回洗衣房，與那裡的鎮暴打擊分隊接頭，了解一下情況。如果街坊鄰居被這件事拖累，你也可以看著幫一幫。”莊續騰迅速判斷當前局勢，然後做出布置。“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最後見我們就是在店裡，之後你就離開了，不清楚我們現在的動向，可能是死了。道爾，注意自身安全，最好時刻與鎮暴打擊分隊待在一起。”

  “行，我知道該怎麽做，你們放心吧。”道爾將舊衣服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說道：“你們兩個更需要注意安全。你們的對手很瘋狂，已經用上了這麽激烈的手段，想要把城市變成戰場啊！”

  “是挺瘋狂的。”莊續騰點點頭，說道：“我們會躲起來，看看局勢發展，這段時間先不要聯系我們。道哥，咱們往這邊走。你身體感覺如何？”

  “沒事。”戈工道歪著嘴笑笑，用大手揉揉胸口，說道：“剛才震得有點發悶，出來換幾口氣就好了。咱們接下來幹什麽？”

  “先讓我換身衣服，不然掛著下水道的味兒，去哪都不方便。這個點兒還有什麽商店開門嗎？”莊續騰拉著戈工道在小巷中穿行，很快就從道爾的視線裡消失不見了。

  半夜三更的，哪有開門的店鋪。再說了，就算有，萬一會給血蝠幫通風報信呢？莊續騰乾脆爬上牆壁，從別人家晾曬在窗外的衣服裡挑了自己體型的，再把幾張歐元夾在原來的位置上就行。反正只需要換外套和外褲，裡面都是裝甲夾層，這些都不需要更換。

  兩個人並沒有離開太遠，選了六個路口之外的一處餐館鑽了進去。這是一家專門的深夜餐館，給晚下班和早上班的人提供簡單套餐，味道一般但是舍得下油水，吃起來很香很過癮。進入之前，莊續騰簡單查看一番，裡面除了服務人員外，只有吃飽了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三個人，並沒有幫派風格的顧客。於是兩個人在角落的位置上做好，一邊等著肉排蓋飯套餐，一邊看著餐廳裡的電視節目。

  “我想露西應該失算了。”莊續騰皺著眉頭，壓低聲音說道：“我現在的感覺就和那次她被德克斯特攻擊了一樣。她對炸彈汽車沒有預警，這說明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

  “所以我們不聯系她了？”戈工道掏出手機放在桌面上，盯著它發呆。“如果不找她，咱們怎麽知道蝰蛇的位置？”

  “你比較一下，是蝰蛇更想知道咱們的位置，還是咱們更著急知道蝰蛇的位置？”莊續騰說道：“蝰蛇已經出手，惹出了鎮暴打擊分隊。我認為他肯定有辦法應付鎮暴打擊分隊的追查，不管是借助血蝠幫還是賭場集團，這個代價都不會小。他已經將賭注全都推到桌面上，不管咱們死還是活，他應該都有針對性的行動。如果咱們選擇不露頭呢？”

  戈工道想了想，說到：“我明白你是想讓蝰蛇先動，消耗他的手段，避開他的針對性措施。不過咱們不露頭，露西那邊如何行動？”

  “露西的目標是賭場集團，最好能讓他們陷入絕對被動，不得不離開沛城，甚至從此衰退直至解散。蝰蛇的死，是她給咱們的安慰劑，不是這次行動的中心。”莊續騰歎了口氣，說道：“道哥，露西姐和咱們的確是站在一邊的，合作上也沒有問題，但她先是中間人，再是合作夥伴，利益重點確實不一樣。咱們現在是死是活，對她當前的行動影響不大。”

  戈工道皺著眉，緩緩搖頭，說道：“我總覺得你說的不全對。”

  “我沒有全面的情報網，只能通過電視機來了解外面的事情，我要是能全說對就怪了。”莊續騰指了指電視屏幕，說道：“你看，現場畫面裡只有一家電視台正在拍攝，主持人磕磕巴巴，水平就像個實習生。這家電視台距離事發現場最近，雖然現在是晚上12點37分，但它肯定會第一個趕到。那個趕鴨子上架的實習生已經嘚吧嘚吧說了二十分鍾了，還沒見其他人趕到，說明沒人利用它推動計劃。”

  “你已經快把我繞糊塗了。”戈工道抬頭看著電視屏幕，裡面的主持人還在繞著圈說廢話，一臉焦急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因為慘烈的爆炸事故，還是因為沒有人能來接替她。“奈客，你認為咱們兩個應該躲起來看熱鬧，不要把消息告訴露西，給她也來一場不知情考驗？”

  “呃……簡單總結的話，是的。”莊續騰輕輕撓撓臉，說道：“咱們只要一露頭，蝰蛇的後手就會來。憋著他，佔用他的資源，對咱們……”

  “我不同意。我說過不會再瞞著這個或者那個來行動了，這個保證是給你的，也是我自己的。你別和露西置氣，你也不用去考驗她，沒什麽意思。如果不滿意她的做法，咱們就提價，而不是給她使絆子。除此之外，我絕不會被蝰蛇嚇怕，偷偷藏著躲著。有什麽招數，讓他使過來。我只要不死，他就是輸的，對不對？”

  莊續騰勸到：“道哥，你別意氣用事。現在出去露面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奈客，只要咱們把蝰蛇殺了，這次風波就會有個結果。你對露西的判斷沒有錯，她的首要目的是賭場集團，而她已經通過擴大事態達到了初步成果，這也意味著咱們可以行動了。咱們要的不就是行動許可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

  “那就動起來吧！”戈工道一邊說，一邊搓著手，躍躍欲試的樣子。“聯系露西，得到蝰蛇的位置，然後咱們就把那條蛇弄死。”

  莊續騰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說道：“道哥，如果你一定堅持要行動，那我也只能同意。但這不是個好主意，真不是最優的選擇。嗯……讓我好好想想在立刻行動的前提下該怎麽做，你也別想著這就走，怎麽也把這頓飯吃完。”

  “好，吃飽了肚子好戰鬥，那條蛇非常狡猾，抓他一定是個力氣活兒。奈客，你想個辦法，用最短的時間弄死他。”

  “那條蛇也在想同樣的事情。”莊續騰捏捏鼻子，歎了口氣。他明白，戈工道還不清楚蝰蛇這連番行動意味著什麽。

  肉排飯很香，唏哩呼嚕吃起來很過癮，讓腸胃很快興奮起來。吃完後，莊續騰擦擦嘴巴，表情淡然，讓人看不出他心裡想些什麽。他拿起電話遞到戈工道面前，用異常平靜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想知道蝰蛇的位置，就給露西打電話。”

  戈工道一把抓起電話，然後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麽不打？”

  “我不打給她，露西也沒打過來，你想知道消息你就打。”從莊續騰的語氣裡聽不出他的心情狀態，但直覺讓戈工道覺得很不對勁。

  “你什麽意思？有什麽事瞞著我嗎？”

  莊續騰指著手機說道：“這個撥出去的電話會像車鑰匙一樣啟動一連串的事件，它會將咱們引向蝰蛇，或是把蝰蛇引向咱們。撥打這個電話，咱們就無法再進行潛伏並等待敵人犯錯的上策，只能努力完成殺到底的中策。”

  “中策？不是下策或者束手無策就行！”戈工道一邊按下號碼，一邊說道：“奈客，我等這天很久了，等夠了。如果不能趁著蝰蛇還在沛城的時候動手，等他離開就更麻煩了。”

  “我明白。等他離開再下手是下策。”莊續騰抬起頭看看周圍，沒再說什麽。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露西先問了兩個人的情況，然後就給了他們一個地址。“蝰蛇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你們要小心。”露西最後囑咐道：“多觀察一下，別急著出手。”

  “我們現在缺乏裝備，你能給我們準備一些嗎？”莊續騰湊近電話，說道：“放在音樂餐廳就行。”

  “你們別過來，這裡不安全，沒法給你們提供裝備。”露西的聲音有點緊張，她說道：“我正在調配資源，有空閑了就給你們送過去。奈客，你多盯著點，咱們再聯系。”

  電話掛斷了，戈工道得到了最需要的情報，他立刻就出發。莊續騰要過手機，叫了一輛深夜出租車。

  鎮暴打擊分隊在爆炸點周圍拉起警戒線，出租車不得不繞行，而且還要接受PCPD的檢查。此時，更多媒體開始報道此事，但口風已經發生變化，開始用“事故”而不是“襲擊”來稱呼這件事。顯然有人在控制事態，卻不知道控制者是蝰蛇那邊，還是露西這邊。

  戈工道依舊顯得很興奮，他恨不得立刻跳到蝰蛇面前，雙手捏住他的脖子，然後結束這一切。不過莊續騰興奮不起來，他只是冷靜，比之前任何雇兵任務的時候都冷靜，而且想的很多。這一次的行動與之前不同，它缺乏單方面的情報優勢，危險性甚至比中間人戰爭那一次還要高。

  假設露西並不想借著蝰蛇的手把莊續騰和戈工道害死——這是個荒誕的假設，但現在只能從最大可能的起點出發，才能慢慢摸索出全局的概況。假設露西還是他們一夥兒的，那麽汽車炸彈意味著她也處於某種信息控制之下。那通被干擾的電話，意味著露西已經將觸手伸到了蝰蛇的腹地，與此同時蝰蛇也把自己的觸角伸了過來。

  兩者不分勝負，但蝰蛇搶佔了先機。

  如果沒有裝甲車的保護，戈工道這個時候已經被炸死了。但是在裝甲車能夠提供保護之前，露西的電話才是最大的功臣。莊續騰分析認為，露西刺探到蝰蛇要行動這一信息，這意味著她引蛇出洞、拖賭場集團下水的計劃即將成功，因此打電話來啟動自己這一方的力量。但她並不知道蝰蛇會用炸彈，也不知道炸彈汽車就在距離洗衣房不遠的地方。

  換一個角度思考：蝰蛇防備著露西，刻意提高了自己行動的隱秘性，規避中間人情報網絡的優勢。對此，莊續騰也想過一些方法，最簡單易行的就是“行動信息不上網”。

  事情見面談，從嘴巴說出去、從耳朵聽進去，然後全記在心裡。只要不使用電子網絡，情報官就發揮不出能力，中間人也會被蒙在鼓裡。想要破解這一手段只能依靠派出真人探子，去調查、去盯梢、去做那些繁瑣且花費大量時間的工作。在這方面，背靠血蝠幫的蝰蛇顯然佔據優勢：幫派人多。

  有人盯著醫院，有人盯著洗衣店，有人去準備行動方案。奈客和道哥在雇兵界闖出了名聲，蝰蛇之前就怕，現在更怕，他肯定想要一擊必殺。如果換個位置，莊續騰也會選擇汽車炸彈這種方法，大量爆炸物永遠都是血肉之軀的敵人。轟的一聲，麻煩解決，這多好！

  一枚炸彈炸前台，另一枚炸彈封出口，蝰蛇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那個狡猾的家夥甚至安排好了，等裝甲車有動靜了，再派出第二輛炸彈車。這已經是不露面前提下最好的刺殺方案，等他發現爆炸現場沒有屍體時，一定非常焦急吧？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