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蝰蛇就在那邊血蝠幫的夜總會裡。”戈工道和莊續騰提前下車，步行了兩個路口，遠遠停在剛好能看到“驚情400”夜總會大門的牆角邊。戈工道並沒有被報仇的衝動弄昏頭腦，至少沒有試圖從正門殺進去。“那裡一定有很多血蝠幫的人，咱們得找個地方觀察一下。奈客，你覺得哪裡比較好？”

  莊續騰向周圍簡單看了看，指著東南方向說道：“道哥，那個正在進行外牆維修的老房子如何？六層樓，正好比夜總會多兩層，而且腳手架外面有遮擋，非常適合監控。”

  “不錯，我也覺得那裡比較合適。”戈工道拍拍莊續騰的肩膀，率先朝那邊走去。

  莊續騰一把拉住戈工道，微微搖頭，說道：“咱們覺得合適，蝰蛇也這樣想。就像咱們摸清了洗衣店周圍環境一樣，蝰蛇也會對他的藏匿點做同樣的事情。”

  “說得對，那咱們換個地方？”

  “讓我想想……”莊續騰看著周圍低矮的樓房和狹窄的街道，有了一種落入陷阱的感覺。當他掃視那些關閉的門窗時，血蝠幫的人或許就藏在那些門窗後面觀察他們。“道哥，把你手機給我，然後跟我來。”

  “你有計劃了？”

  “有了。雖然計劃很粗糙，但應該有用。”

  莊續騰帶著戈工道一起來到正在進行外牆裝修的樓前，他們走進大門，看了眼陳舊的消防通道圖，便徑直前往後門。莊續騰在拐角召喚怨靈，避開戈工道的視線，讓它帶著兩部手機從樓梯向上移動。而他們兩個從西門進入又從東門出來，貓著腰鑽進附近的小巷。

  “從現在開始五閃。”莊續騰說道：“睜大眼睛、豎起耳朵、全力躲藏。咱們要遠離這座樓，然後盡可能接近夜總會。道哥，你不要太興奮，蝰蛇不一定就在夜總會裡。”

  “露西的情報可能有誤？”

  “凡是通過電話傳遞的情報都可能有問題。”莊續騰說道：“露西沒有情報優勢，意味著咱們的手機就是定位器，蝰蛇可以順著它找到咱們。這件事沒法在電話裡明說，只能靠咱們自己領悟，而露西一直沒有聯系咱們也有這方面考慮。蝰蛇不敢正面對決，想到了炸彈汽車這個辦法，他肯定還會再用。道哥，手機在哪裡，炸彈可能就會去哪裡。我把手機留在樓上，咱們現在要學蝰蛇，用肉體凡胎破信息網絡。”

  戈工道一愣，轉頭看向身後的大樓，一把拉住莊續騰說道：“你把手機留在樓裡了？炸彈？那裡面還有住戶呢！”

  “別回去！你找不到手機，而且也來不及了。”莊續騰搖搖頭，說道：“那座樓就是個陷阱，它西面的立體停車場還有咱們路上看到的那個漢堡店，很有可能也是陷阱。道哥，這裡有很多新建的手機通訊基站，密度太大了，不合常理。我只能認為這都是用來定位咱們的。”

  戈工道皺著眉，順著莊續騰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房頂、牆角等位置發現一些新建的信號接收天線。手機能夠被用來定位信息，這個知識他不是沒有，他只是習慣了有中間人和情報官保駕護航，總有加密的、安全的信號可用。另外在執行任務時，他和莊續騰主要用車載電台進行戰地通訊，那個軍用的老電台具備跳頻加密能力，不會暴露他們的位置。現在這兩個便利條件都沒有，單單手機肯定是不安全的。

  “道哥，露西的目標是把賭場集團和血蝠幫拉下水，你覺得隻憑借露西手下這些雇兵的力量就能完成目標嗎？”莊續騰說道：“沛城能做到這件事的組織很少，鎮暴打擊分隊恰好是其中之一。蝰蛇如果不把事情鬧大了，鎮暴打擊分隊如何行動呢？”

  “等等，奈客，你的意思是……”戈工道覺得喉嚨有些乾澀，他咽了口唾沫，這才問道：“露西知道會有炸彈這回事？”

  “露西應該不知道蝰蛇具體會怎麽做，但她肯定讓蝰蛇一點點傾向於選擇烈度更高的手段。她的問題在於高估了自己的情報能力，認為可以在任何情況下保護咱們的安全。我認為，她沒有用四個以上情報官的經驗，犯了錯誤也可以原諒。而且咱們也給她添了點亂……”

  “什麽意思？你別打啞謎了。”

  “在血蝠幫和賭場集團之間進行選擇，優先應該乾掉賭場集團，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

  戈工道點點頭：“的確，這對咱們最有利。”

  “血蝠幫是本地幫派，背後有猩紅公司，如果這麽好乾掉，鎮暴打擊分隊早就做了。”莊續騰與戈工道藏在建築物的陰影中，小心翼翼盯著夜總會的側門。“不管是汽車炸彈還是其他手段，將它們引向賭場集團應該就是露西的計劃。咱們最好的配合就是什麽也不做，等露西完成布局再找人通知咱們。而你的一通電話，不僅暴露了咱們還活著，而且主要對手也換成了血蝠幫。”

  “我做了這個嗎？按照你的理論，咱們一直帶著手機，蝰蛇應該知道咱們活著，所以沒有暴露。”

  “咱們那一片的信號基站沒有這裡這麽密集。咱們的移動距離還不足以離開一個基站，而且這種移動可以有很多種解釋，不代表咱們一定活著。”莊續騰搖搖頭，說道：“行了，都已經這樣了，中策也不是束手無策。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爆炸的巨響便從不遠處傳來。火光和濃煙瞬間籠罩了手機所在的大樓，牆磚和破碎的腳手架不斷砸落到街面上。很快，尖叫聲和哭喊聲不斷傳來，幾乎光著身子的驚恐居民從大樓中跑出來，周圍的人要麽圍觀，要麽正在打電話報警。

  “得死多少……”戈工道雙眼通紅，用力握緊拳頭。他肯定是自責了，他的選擇導致了事情發展的方向，也給無辜的居民帶來痛苦。

  “與血蝠幫過去禍禍的居民來比，這不算什麽。”莊續騰對道哥說：“這些人命應該記在血蝠幫和蝰蛇頭上。如果你覺得自己也有責任，那我的責任就會比你更大。你只是沒想明白這裡面的事情，而我明明想到了，卻依舊把手機放到那棟建築物裡，吸引蝰蛇在那裡搞爆炸。”

  “不能……不，這不怪你。那棟建築物的確是最適合作為觀察點的，你的選擇沒錯。”

  “我相信周圍肯定還有不少同樣適合作為觀察點的房屋，而且每一座上面都會有基站，這樣才能鎖定咱們的位置。蝰蛇打定主意不和你正面戰鬥，他的一切戰術都是圍繞這點進行的。現在的關鍵是要確定蝰蛇的真實位置在哪裡……如果他用自身作餌就好了，那意味著他就在夜總會。”

  “他一直很狡猾，膽子也不大，不會以身犯險吧？”

  莊續騰搖搖頭，說道：“我聽你講過很多蝰蛇的事情，我感覺他膽子很大，否則也不敢背叛你。他越是狡猾，越有可能選擇出其不意的行動方案，也就是與你對他的固有印象相反。而且，蝰蛇既然知道咱們要對付他，還動用了情報官，那麽為了對抗情報官，他就必須考慮如何分配用於情報對抗的資源。越是掩護他的真實位置，他在情報戰其他方面的力量就越小——道哥，你現在弄明白了嗎？”

  “我現在明白了。”戈工道歎了口氣，說道：“你什麽時候想明白這些的？”

  “在得知露西和你所謂‘考驗’我之後，我先消了氣，然後就想到了這些。”莊續騰輕歎一口氣，向戈工道伸出右掌，說道：“我認為只有這樣做，才能讓你真正冷靜下來，按照更好的方案行動。道哥，我算計你了，對不起。”

  戈工道握住莊續騰的手，上下晃了晃，說道：“你沒做錯，因此我不接受你做出道歉。我差點又讓蝰蛇算計了，幸好這次有你。奈客，咱們接下來幹什麽？”

  “什麽也不做，就在這裡藏著，等蝰蛇行動。”莊續騰往牆上一靠，安安穩穩坐在地上，同時說道：“咱們兩個什麽時候最嚇人，當然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時候。如果我估計不錯，鎮暴打擊分隊很快就會過來，PCPD就會進入夜總會詢問情況——如果蝰蛇在裡面，他應該會在那個時侯行動。”

  戈工道撓撓頭，看看莊續騰，再看看遠處的夜總會後門。“他會從那個門出來嗎？”

  “哈哈，你以為我連這個也能想到？不不，我不知道他從哪裡出來，只知道咱們應該等。”莊續騰擺擺手，說道：“道哥，耐心點吧。蛇窩還沒拆掉之前，咱們不出手。”

  居民樓裡的炸彈讓戈工道冷靜下來，他終於不再吵著要去捏死臭蛇。搭檔兩人在建築物角落裡安靜地坐著，輪流盯著夜總會側門並休息。大約半個小時之後，鎮暴打擊分隊來了，他們向消防隊了解情況，拉起警戒線，這一次他們封鎖的范圍就很小，不包括莊續騰躲藏的區域。

  正如莊續騰預料的那樣，PCPD很快接手了外圍的警戒工作。許多警員都是從夜班過來的，甚至有些在這個爆炸的夜晚裡趕了好幾場，很多人都顯得非常疲勞。莊續騰和戈工道一直躲著不出來，完全不給PCPD添麻煩，也就沒人來找他們麻煩。

  距離兩人大約五米左右就有一個崗哨，一名盡職盡責的PCPD警員在那裡守衛著一塊“警戒區”的鐵牌子。每隔十五分鍾，就會有三人一組的流動崗經過這裡，他們會給固定崗帶來最新的信息，尤其是還要在這裡守多久，是不是已經查出點眉目了。

  這些話全都被強化了聽力的四隻耳朵聽進去了。

  這一藏，就從深夜藏到黎明，又從清晨藏到正午。消防隊撤了，鎮暴打擊分隊撤了，PCPD也在維修人員進場之後撤掉了封鎖，但是莊續騰他們還在原地藏著。眼看夕陽西下，如果不是之前那顆炸彈給戈工道帶來巨大的震撼，他的耐心早就隨著咕咕叫的肚子餓沒了。

  “還要等多久啊？”戈工道總算憋出一句話。

  “差不多了。”莊續騰笑了笑，將手伸向腰帶，從內側抽出兩管噗噗膠。“吃吧，這東西保質期長，雖然自從買了之後就沒換過，但只會影響味道，不會吃壞肚子。先墊墊，然後咱們行動。”

  “終於可以行動了！咱們要幹什麽？”戈工道問。

  “找個住戶，問他們借個電話用用。”莊續騰說道：“咱們躲藏的時間差不多夠了，露西應該也想咱們聯系她。”

  “已經沒有泄露位置的危險了嗎？”

  “不是沒有風險，而是不重要了。”莊續騰說道：“又給了露西一個白天的事件，如果她還是沒能解決好信息安全的問題，那這次行動就得取消，咱們也就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對這個回答，戈工道顯然無法滿意。他用力咬開噗噗膠的包裝，一口吞掉軟糖一樣的速食能量棒，然後感歎道：“我現在腦子全是亂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以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種感覺太難受了，完全不像咱們之前做的那些任務。”

  “要怪就怪露西。”莊續騰邊吃邊說：“她或許覺得搞這些信息牆壁有利於整個計劃，或許覺得咱們知道多了就會影響發揮，被敵人看出問題來——其實她想多了。如果她認為咱們沒有那個演技，就不該選擇制定依賴演技的計劃。”

  “的確，你說到點子上了。”戈工道扭扭脖子，活動活動肩膀，讓身體逐漸熱起來。他說道：“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不管露西說得多有道理，我都不會再上當了！我是個雇兵，你是我的搭檔，露西可不是。”

  “嘿嘿，這就對了。”莊續騰笑了，他和戈工道再無芥蒂，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兩個人一起站起來熱身，分頭盯梢左右，再一起溜著牆邊潛行。還沒等他們找到一處有電話的居民家，路邊的電話亭就解決了他們的需求。

  一通電話直接打到露西在音樂餐廳的辦公室，莊續騰直接表露自己身份。如果這個時候蝰蛇還能竊聽和鎖定他們位置，意味著情報戰徹底失敗，接下來也沒必要繼續鬥智，直接轉入硬碰硬的對抗得了。

  好在這種最差的情況沒有發生，露西終於還是扳回局面。“你們兩個回餐廳來，事情基本有結果了。蛇已經被打了七寸，他絕對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