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泰斯的會談結束了。這個賭場集團在沛城的職業經理人聽到了戈工道這一邊的意見，他或許會改變與蝰蛇的合作狀態，或許不會，這取決於局勢的變化。

  他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或聾子，他很清楚賭場集團目前在沛城各項行動並不順利，也大概知道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同時，他也知道解決問題的方法，無外乎花錢、展示力量或者妥協退讓。

  如果三者都無法執行和落實，那就意味著一件事：賭場集團氣數已盡，每個人都該思考一下如何收場。作為具體行動的執行者，泰斯肯定也要盤算一番。他選擇接觸奈客，也存了利用雇兵的私仇來強行中斷調查，擺脫很可能永遠都沒有結果的尋找行動，以便轉入“破產清算”階段。

  “如奈客所說，蝰蛇的確是個不知道進退的家夥。”泰斯一直在調查這個合作夥伴，聽了不少風言風語，現在有了結論而已。“對他最好的結局就是立刻完成調查，得到集團的嘉獎，順便還能離開這個風暴聚集之地，但這樣做的前提是具備足夠的能力，不管是分析還是調查，或者指揮協調，或者發揮人脈力量。可惜，這幾條，蝰蛇都不具備。”

  “另一個好的選擇就是承認自己無能為力，然後盡快離開是非之地，回到自己親手經營的地盤上去，不失為一種穩妥選擇。可惜，蝰蛇不夠理智，不懂得退讓也可以帶來收獲的道理。他隻想著利用我的影響力來提高自己在血蝠幫的地位，甚至不惜聲稱已經找到列車偷竊案的線索。”

  “只要他還保有那個聲明，我就沒法處理他，同時尋找小偷的行動就會沒完沒了。任何累贅和絆腳石都應該被清除掉，而他偏偏兩者皆是。”泰斯微微皺眉，他隱約懷疑奈客等雇兵已經看出了這個問題，認為能夠獲得賭場集團的首肯，所以才來找他談。

  “不太可能吧……他們有那麽聰明嗎？”泰斯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但比這更不可思議的事情——偷走車廂——都發生了，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如果他們真的這麽聰明，那就有很大嫌疑。嗯，我得好好盯著他們，多加留意。”

  莊續騰並不知道泰斯的想法，但是他知道露西聚集了四個（或以上）的情報官，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給蝰蛇以及泰斯挖坑。整個計劃非常複雜，不僅需要精確把控各方心理，還要審時度勢，根據情況變化調整細節，才能因勢利導，將蝰蛇和賭場集團送到陷坑之中。

  除了露西，沒人知道整個計劃的所有細節。根據露西的說法，越是在前線行動的角色越需要專注，知道的越多、心理負擔越大，表現出的效果就越不自然。尤其是奈客，本來就不擅長欺騙與誤導，與其給他太高的目標影響行動，還不如一次隻讓他做一件事，別的全都不說。

  對莊續騰保密沒問題，反過來卻不行。莊續騰結束會談，送走擔保人普卡特之後，他就按照計劃先去找道哥。他們事先想到賭場集團很可能會盯著莊續騰，因此一切都要按照“本應如此”來演繹。殺死蝰蛇這件事只能算是道哥的私事，因此奈客先去找道哥匯報，這才顯得合理。

  搭檔倆見面之後也只是閑聊。整件事不需要他們操心，尤其不需要他們瞎操心和亂行動。計劃成功的關鍵就是按照指示行動，兩人便按照指示聊了半個小時後，再一起去找露西。

  自從斯泰爾“快速退休”後，音樂餐廳多了一些人，都是一些雇兵，但不都是露西的雇兵。斯泰爾手下雇兵中最精華的那部分在任何中間人眼中肯定都是香餑餑，是要爭搶一番的。但是這樣的爭搶只會讓雇兵“溢價”，提高“用工成本”，並不符合露西的計劃。

  特別厲害的雇兵往往想法多，而且更接近金盆洗手；反而那些處於上升期的、人品好的、有野心的家夥，乾起活來更賣命，這才是露西的首要目標。她是最早在這個新人才市場上進行挑揀的中間人，這一次收攏了七八個新的雇兵，都是些入行三四年的“準老手”。而一些更老的家夥想到了饑荒陌客那次著名的金盆洗手，還有那些新人看中了露西對雇兵的培養態度，主動來到音樂餐廳，想在這裡找一份工作。

  露西肯定要拿捏一下，本質上還是討價還價，而這裡面蘊含著豐富的樂趣。露西手下的雇兵都很清楚這一點，包括戈工道在內，他們只會說露西的好，不會為這些找工作的雇兵提供任何信息，更不會為他們說好話。

  戈工道在雇兵這一行待得時間足夠長，就算他不認識別人，別人也基本認識他，因此請他去給露西說好話的認可不少。莊續騰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於是趁機溜走，先去上面找露西。等戈工道也走進露西辦公室的時候，莊續騰已經將見面與會談的大概情況說完了，正等著細節方面的提問呢。

  “被人拽住了，都是生活所迫，來這裡找份工作。”戈工道隨手關上門，歎了口氣，說道：“露西，如果你不要他們，給個痛快話，讓他們去別的地方找工作。”

  “你以為我沒給過話嗎？如果我要，我已經找他們談了。雇兵想要加入進來，要麽有行業裡人的推薦，要麽我親自去找人。上門求工作基本走不通，他們其實也知道這點。”露西示意戈工道坐下，說道：“且不說他們能力、人品和潛力等各方面的事情，我現在也沒有那麽多任務來養他們。這麽說吧，你要能勸走他們，每個人我給一百歐元。前提是不能說我壞話。”

  “那我可不乾，一百歐元也太少了，你不是不知道這裡面的難度。”戈工道擺擺手，在沙發裡調整一下姿勢，說到：“我不提他們了，說說正事兒吧！奈客表現得怎麽樣，是良好還是優秀？”

  “算是良好吧！蝰蛇突然出現超出了咱們的預料，奈客應對得很好，沒有出現紕漏。道哥，如果安排你和蝰蛇一對一來解決恩怨，你同意嗎？”

  “太好了，看我活活捏死那條臭蛇！”戈工道握緊拳頭，說道：“真的，我沒開玩笑。只有我們兩個，大家就不用冒風險了，那才是最好的。不過那條臭蛇狡猾得很，加上心虛，根本不敢和我一對一。”

  “根本不是狡猾或者心虛，絕對只是惜命。”莊續騰笑著說道：“他知道打不過你，怕死得很，不會答應單挑的。如果他同意了，一定有問題。”

  “如果他同意單挑，就算有問題，我也和他乾一場！”

  莊續騰搖搖頭，說道：“按照計劃來，你可別想幹什麽幹什麽。再說了，你也是有人關心的，不需要你一個人拚命。”

  “奈客說得對。蝰蛇已經是幫派裡的人，幫派可沒有雇兵行業裡見面單挑了結恩怨的做法，他們是能偷襲就偷襲，能暗算就暗算，可沒有什麽規矩。”露西說道：“而且接下來你需要受傷修養，絕對不能參加單挑。”

  “行了，我就知道該編排我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戈工道拍了拍莊續騰，笑著問道：“你猜猜，我將要怎麽受傷？”

  “我……”莊續騰撓撓頭，說道：“我設想過幾個方案：咱們兩個內訌打起來最不像真的，做任務失手被打進醫院也有點假，看起來最好的辦法是被家暴了。讓普林斯揍你一頓，你還可以嘴硬說你不好意思打女人……誒誒誒！放開我！你讓我說的，我胡扯一下，你怎麽還動手了呢！”

  露西在一旁哈哈大笑，看了半分鍾熱鬧之後才把戈工道勸開。她這樣做並不一定是為了莊續騰的安全，很可能是為了保住辦公室裡的家具陳設。“我想過幾個方案，家暴這個理由算是排名很靠前的選項，所以奈客說的也不算錯。但是家暴方案敗給了手術失敗，而這個手術就是植入體……”

  “植入體套裝來了？！”莊續騰合戈工道瞪大了眼睛，異口同聲說道。

  “對，前期來了三套，其中兩套是駕駛者輔助套裝，一套打擊者套裝，下一批貨還要等等。你們兩個選擇駕駛者輔助套裝，正好去安裝，於是受傷修養的理由不就是現成的了嗎？”

  戈工道揮了揮拳頭，說道：“安裝高質量植入體，戰鬥的勝算就更大了。什麽時候手術？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稍等一下，安裝肯定要安裝，但一些細節也不能省。”露西說道：“你們兩個現在肯定被賭場集團以及血蝠幫的人盯梢，因此時刻都要演戲。咱們有情報官對他們進行誤導和欺騙，但那些只能在信息網絡世界，肉體盯梢依舊要對付過去。第一件事：你們需要前後分開進行手術，現在就看你們誰先誰後。”

  “我先吧！”莊續騰說道：“按理說，我們要提防蝰蛇，必須互相照應，所以兩個人不該同時手術。道哥手術要受傷，他一受傷那我就沒有手術的理由了，所以必須我先。”

  戈工道逐漸冷靜下來，說道：“手術之後，你就有可能變成被攻擊目標。”

  “你手術之後也一樣，都是誘餌。你保護我、我保護你，本質上沒有區別。只要能引出蝰蛇，結果都是好的。再說了，咱們並非兩個人作戰，還有許多情報官以及露西保護著呢，別擔心了。”

  露西點點頭，說道：“說的不錯，那就奈客先做手術。第二件事，你們要先去做個假任務，去城外轉上一圈，回來的時候就拿上植入體了。記住，這一趟，你們會暴露行蹤，而且沒有支援，因此出城之後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們想乾掉蝰蛇，蝰蛇也一定會想乾掉你們，城外是他下手的最好機會。”

  莊續騰微微皺眉，說道：“這一次出城，是不是要測試一下蝰蛇的消息是否靈通？”

  “有這層意思。”露西點點頭，說道：“一方面要測試血蝠幫的消息，另一方面也要看賭場集團的反應。有些雇兵現在就在為賭場集團服務，尤其是一些沒有找到中間人但是具備雇兵能力的人，說不定這種人就在樓下盯著呢！”

  “原來還有這層顧慮……”戈工道摸摸下巴的胡須，說道：“嗯……以後和下面的家夥說話時要更小心一些了。”

  “是要小心些，但也不用太小心，否則就不像你了。”露西指著莊續騰，說到：“最好的做法是讓這小子攔著你，最好埋怨兩句，就說你多管閑事之類的。奈客，你控制一下分寸，讓他們聽到，但一副不想讓他們知道的樣子。如果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湊上來，十有八九便是對面的探子。”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我懂了，交給我了。”

  “從城外回來之後，你們要去趟黑市，這是你們需要的聯系方式。”露西遞過來一張名片，交到戈工道手上，說道：“你們去找這個人，用四十萬歐元買下預定好的植入體。那是套加注、過濾雙功能血液輔助泵套裝，功能上是不錯的東西，但是質量堪憂。”

  戈工道將紙條交給莊續騰，同時道：“我們從城外回來，加上黑市上購買的東西，便能解釋去醫院做手術這件事，挺巧妙啊！黑市上這個人信得過嗎？”

  露西搖搖頭，說道：“我只能這麽講：他很難被收買，至少他過去就是這麽表現的。不過，他被收買或者守口如瓶都有相對應的預案，工作量上差別不大。其實我更希望他被收買，這樣一來，我就能試出更多的東西。”

  莊續騰記住紙條的內容，便把它撕碎扔進垃圾桶。“還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嗎？”

  “從黑市出來，去醫院之前，最好在黑市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我打個電話，內容大抵是完成任務因此請假。別提植入體的事情，讓這件事看起來就像是你們得到一筆意外之財，然後決定瞞著我，自己花銷掉。車廂盜竊案之後，賭場集團一直在監控雇兵與中間人行業的大筆資金流動，你們掙多少花多少，都不是大富翁。”

  “懂了，還是繼續演戲。”莊續騰點點頭，問道：“植入體全部裝起來需要多久？恢復期要多久？”

  “這就是最後一個注意事項：手術需要15個小時左右，兩班醫生輪流做，恢復時間越長越好，一般至少臥床三天。在此期間，你們不要聯系任何人，包括我。你們必須老老實實留在醫院，等我給你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