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是長進了不少。”

  “祖母讓她在莊子上學了許多活兒，洗衣煮飯、針線還有什麽、什麽的……”

  林展鴻咧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都學了什麽，他也忘了。

  總之就是祖母將她當村姑在教。

  事事都要靠自己，若不乾活兒就沒飯吃，還要罰跪。

  一開始也鬧騰過，在祖母說要將她嫁到村子裡去還準備去找媒婆時，還是有些害怕的。

  後來就安分了，也確實學了些小戶人家的女兒都要做的事情。

  到是兩個月余未見陸芊芊……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跑過來拉著他有說不完的話，也不再向他哭訴委屈。

  她變得恭順有禮，卻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就仿佛平靜的夜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異象。

  以前所有人都說陸芊芊愛算計人，他是不信的，還替她憋屈。

  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

  而他也突然被說到親事上，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也會尷尬便有些回避。

  現在？

  卻是真的不知說什麽好的那種莫名其妙就疏遠了的感覺。

  心裡也沒什麽不習慣，只是下意識裡覺得這樣的陸芊芊，有點危險。

  至於哪裡危險？

  卻也說不上來。

  這讓他很想來看看陸微雨，想要知道她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麽。

  當他在小道上看到這一群兄弟姐妹，愜意地坐成了一排看落日時。

  再想到新莊上所見，他心裡也忍不住感慨。

  真是不對比不知問題所在。

  新莊那邊所有人都在歡笑，卻讓他甚覺無趣。

  這裡雖然環境更簡陋樸素。

  但這些人坐在這裡卻仿佛坐在香雲寺的後山上，所見皆世間美景。

  一瞬間就讓他心裡壓著的莫名情緒消散了，就連腳步也快了起來。

  他喜歡這樣的氣氛。

  更真實！
  他看著遠處山坡的溫暖陽光和山坳裡已陷入黑暗的沉暮，心情莫名平靜了。

  見他似乎心事重重，陸微雨抿了抿唇，沒有再問，也看向遠方。

  幾個小丫頭有些坐不住，陸錚帶她們去廚房看晚飯何時有得吃。

  來了半天，大家也漸漸適應了，不再那麽拘謹不敢往前走，也能在地坪裡跑來跑去、嘰嘰喳喳。

  慢慢地，莊子上有一些小丫頭、小少年們也過來了，在陸錚的介紹下，大家都熟絡起來。

  就仿佛村子裡那般隨意、親近。

  朋友一下變多了，大家都很開心。

  陸微雨卻沒有動，懶洋洋地坐在那兒看著弟弟妹妹們開心地玩耍。

  等田裡人都收工往回走了，還有放牛娃也回了莊，就有婆子出來喊擺飯了。

  這裡的莊子不像一座府第，更像是一座大村子。

  乾活兒的人回來了，就可以吃飯了。

  吃飯之前，林展鴻拜見了老祖宗。

  看他們兄弟都往這邊跑，老祖宗心裡也不禁嘀咕起來。

  林家不會想親上加親吧？

  微雨已經說了親，到是玲瓏這丫頭還沒有呢。

  ……夜裡，陸錚去了堂哥們屋裡，聽他們講學裡讀書的故事。

  林展鴻也在那邊。

  少年們閑聊，不時有笑聲從屋裡傳出來，待到很晚才被紀嚴明過來喝斥，乖乖地睡了。

  陸微雨這邊則是帶了陸芸芸和陸玲霜過來，撤去了大炕桌，也能寬敞些。

  陸玲瓏則帶著陸玲雪、陸玲月兩個大的，加上柳兒，在大鋪上睡舒服了。

  柳兒從小住這邊，如今回來自然想再住在這裡，才有此安排。

  余下梅蘭竹菊，每屋各兩個，夜裡也好照顧。

  只有吉祥和如意回她們自家去了。

  白天玩耍太累，姐妹們沒說幾句話就都睡著了。

  陸微雨與睡在這邊的小竹、小菊說了會兒話，也都早早睡了。

  第二天早起，發現其他人都還沒醒，陸微雨小跑到地坪裡就開始打拳。

  然後一個人跑下田梗，沿著附近幾塊田跑了一大圈兒，晨起的清露打濕了褲腳、鞋面，但她一點兒也不在乎。

  久違的悠閑，是真正的放松後的真實。

  重生回到了這個年紀，於重生前是久遠的兒時記憶，於重生後，也是許久不曾溫故知新的回憶。

  兩世的記憶在這裡重合，過往塵封的點滴也會慢慢清晰。

  等她在田邊跑了一圈兒回來。

  就看見老祖宗和紀嚴明、宋唯真、許成鋒、田方揚等幾個爺輩親隨，正站在地坪邊說話。

  只不過在她跑上田坎時，卻都看向她。

  陸微雨本來想溜去叫醒其他人的，這時被長輩們這麽盯著，隻好乖乖地走了過來請安。

  “你這丫頭回去幾年，還能保持這樣的狀態很不錯呢。”宋唯真笑著誇道。

  “其他人都還沒起？”老祖宗卻板著臉。

  “是我好不容易回來住，有些睡不著就早早起了。”陸微雨連忙解釋。

  若因她無意的表現而連累堂兄弟挨罵，她也過意不去。

  “那就去叫他們，都去山頭上看看太陽到哪兒了。”老祖宗道。

  陸微雨連忙福了福，轉身就跑。

  以往，他們都是要跑上山頭看日出的。

  今天她本來想直接去，又想到其他人沒起，就先去田邊跑一圈回來。

  本來也是打算叫上其他人現在去爬山的。

  也就是在香雲寺時，陸錚說的每天要朝山林子裡跑。

  除了練腳力、對惡劣環境的習慣，也有利練矯健身手和輕功。

  也是大家的必備課。

  只不過，昨晚兄弟幾個都聊到很晚，挨罵了才睡。

  自然是起晚了些。

  陸微雨到的時候，他們也剛起來，還未出門。

  陸微雨傳達了老祖宗的話，轉身又去看姐妹們。

  見大的幾個被柳兒喊起來了，正在梳頭，小的兩個還睡得香香的，壓根沒有醒來的意思。

  陸微雨催促陸玲瓏三個快一點收拾，要跑上山的。

  又交代柳兒。

  等陸芸芸和陸玲霜醒了，吃早飯之前帶她們去土道上跑、去田埂上轉一圈再回來。

  總之不能什麽都不做，老祖宗會不高興。

  之後，除了柳兒和如意，梅蘭竹菊和吉祥，也都跟著上山。

  吉祥是練武的，莊上對她的要求高些。

  如意不愛練武卻喜歡做吃的，她在廚房裡的時間就多，也不會強迫她改變。

  莊子上的人除了過農家生活並自食其力這一塊都要遵守。

  其他的都是根據興趣培養。

  有喜歡種菜的、喜歡養豬養雞的、喜歡撈魚的、喜歡打獵的、喜歡做木工的……

  都讓他們自己選擇。

  之後，每個人都要讀書習字，擅書寫的、擅算帳的、擅經營的、擅謀略的……

  也是各取所長安排事務。

  一大早，山林裡還有些薄霧未散，來這裡爬山或是爬樹的人其實不少，並不冷清。

  陸成安和林展鴻帶隊，陸錚拉著姐姐的手要一起爬上山頭。

  陸玲瓏她們三個小姑娘，就跟著吉祥，一路跑得氣喘籲籲。

  吉祥教她們氣息吐納之法，和正確的急行姿勢，才總算能輕松了些。

  來到山頭上，太陽早已升空，夏天的辰時，早已日出。

  今天只有陸微雨是在卯時在田埂上跑步，是看到魚白晨曦的。

  下山時，陸成安他們有些擔心，起晚了怕挨罵。

  “讓你們得意忘形，許久不來，一來就表現這麽差，挨罵都是輕的，就怕挨罰。”

  陸微雨牽著弟弟，笑吟吟地補了一刀。

  “不怕！不怕！老祖宗說這兩天隨意，不用練武。”陸錚安慰堂哥他們。

  “那是你，又不是我們。”陸成安有氣無力地道。

  “今天過節，應該能放你們一馬，明天若還是這般，怕是要請軍棍了。”

  陸微雨琢磨著替他們出主意。

  “你就少說兩句吧，越說他們心裡越慌。”

  林展鴻看不下去了，阻止陸微雨繼續說。

  姐妹們在後頭聽得捂嘴偷笑。

  她們是第一次來的，老祖宗也沒交代她們要做什麽。

  能來山林裡跑一圈還能走下去，剛才大姐姐說，她們表現已經很優秀了。

  就算不能得到老祖宗的誇獎，也是不會被罰的。

  在山腰上，陸微雨帶姐妹們去摘覆盆子吃。

  上山時她就注意到了，只是不得空閑，如今要回，自然要摘的。

  吉祥也早有準備，上山時就帶了隻籃子，這時候能摘一籃子回去。

  吃到從未吃過的東西，姐妹幾個眼睛明亮，開心不已。

  “走吧，先回去吃飯，這個附近林子裡還有的是，喜歡吃咱們上午再來摘。”

  陸微雨想著不能沒完沒了，便催促道。

  “你們先走，我多摘一些回去給如意做吃的，她叮囑我了。”吉祥卻道。

  “那你快回來，晚了要挨餓的。”

  陸微雨也不在意，叮囑了一句就帶著弟弟妹妹們繼續下山。

  梅蘭竹菊也趕緊又摘了一些，放進吉祥的籃子裡，這才匆匆跟上隊伍。

  回到莊子上，看見兩個小丫頭還在田埂上搖搖晃晃地走著。

  她們跑不動，也害怕摔進田裡，只能用走的。

  今天早上的走與昨天中午的逛，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兩張小臉緊張又委屈，又不敢哭。

  因為這是大姐姐的交代。

  而她們因為起晚了，沒能跟大家一起上山已經犯了錯，也害怕被責罰。

  心裡一直揪著很是不安，更不敢在這時候表現不好。

  柳兒跟著她們，一路叮囑她們腳下要穩、身體要保持平衡。

  從一開始摔了幾跤，到後來總算能平穩地走起來，心裡才稍稍安定了些。

  這時候看見田畈那邊哥哥姐姐們回來了，一個個眼巴巴地停了下來，眼眶就紅了起來。

  所有的不安和委屈，在這一刻就有些崩不住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