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洛夕瑤倒吸一口涼氣，看出丁振眼底浮過的是什麽之後，如墜冰窟。

  怎麽可能？

  是誰？

  不是她自信，而是能混進忘塵館，能從瀲灩湖底逃脫，甚至她還帶著重傷瀕死的老何夜探皇宮，找到了不知到底是不是寧馨所說的那個秘密的，被淑妃幾番覬覦之物，這樣的她，不至於天下無敵，可用蠱之術，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何況丁振古怪的脾氣能坐穩東齊太醫院院判之位，甚至還被東齊帝破格允許他日日流連皇宮藏書閣，可見丁振的醫術之高明。

  可就是這樣的他們，生生讓人在眼皮子底下給害了！

  “別動。”洛夕瑤拍開賀蘭臨漳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讓毫無準備的賀蘭臨漳好懸沒跪下。

  她捧著賀蘭臨漳的臉還不忘對旁邊的人道：“都站在原地不許動，拿著火把的人後退，遠離丁振……最少三丈距離。”

  不用知道原因，信任讓白水和胖子立刻蹭蹭後退。

  胖子偷偷舒了口氣，他差點兒沒反應過來丁振是哪個，還是看到他家王妃把王爺扯得快飛起，才想明白丁振便是丁太醫，丁大夫啊！
  “這是怎麽了？”白水焦急地跺了跺腳，擔心賀蘭臨漳又因洛夕瑤的命令不敢上前。

  “我眼底也有？”他抬手壓上她的手背，入手的冰冷讓他的心尖一顫，“我不會有事，相信我。若是山腹中自帶的毒素或者什麽，不會只有我和丁大夫有事。若是有人故意下手，他沒有直接要我們性命，必有所求。”

  他不知道是毒還是蠱，可看她瞬間蒼白的臉，便知道他和丁振的問題有些棘手。

  相識以來，便是她聽到母親自吊梁上，聽到母親墳被人動過，裡面只是空棺的時候，她的臉色都沒如此難看過。

  賀蘭臨漳還算冷靜。

  幼年在漠北也好，少年來東齊也好，生生死死……他經歷過很多。

  能活到如今，能娶到她，能在這樣危險的時候抓住她的手，他相信他的命不會如此短暫。

  賀蘭臨漳冷靜道：“我相信你，你想怎麽做便怎麽做。毒也好，蠱也罷，你都比我擅長。如果還能等，我可以同老何一樣假死，也能為你爭取更多時間。當然，能讓丁大夫清醒最好，有他在，你也多個幫手。我沒有如丁大夫一樣陷入恍惚，五感遲緩，要麽是因為我有內力，身體比他壯實，毒在我的身上還沒有顯露出來，要麽就是他比我先一步出現問題。所以，他比我更危險，是嗎？”

  “你就一點兒都不怕嗎？”洛夕瑤秀眉緊蹙，目光含著殺意，被她抓到下手之人，她非要讓那人嘗嘗她的厲害不可！
  賀蘭臨漳沉聲道：“有你在，我為何要怕？忘塵館和玉梨宮那樣危險，你都把老何帶出來了，如今我們這麽多人，還鬥不過一個藏頭露尾之輩？”

  “不要靠近火。”洛夕瑤道，“這是翳螟，最忌火。倘若看見它，用火對付它是最好的辦法，可它一旦進入身體，火只會刺激它不斷地在眼中爬動，吸食身體中的血肉快速成長，形成黑翳。黑翳遮住眼睛，眼睛就看不見了。”

  “不止如此，對嗎？”賀蘭臨漳輕聲問。

  洛夕瑤歎息一聲，道：“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蜘蛛織網，網能網住人的眼睛，也能網住人的腦子。翳螟小如砂礫，便是成熟也是細如睫毛，它一邊吸食血肉一邊吐出一種毒素麻痹人的感知……假死只是讓心臟不再跳動，讓血液通過心臟上其他細小的脈絡遊走全身，不是讓你的血不再流動……”

  也就是說，只要有血，翳螟就會成長。

  不等賀蘭臨漳問，洛夕瑤便又道：“空青可以引出翳螟。”

  “空青？”白水和胖子面面相覷，這是什麽藥材，他們怎麽從未聽說過？
  倒是丁振不知怎麽反應過來，用從洛夕瑤那裡學來的辦法，銀針封穴，讓心臟停跳，便是血液流速減慢，如飲鴆止渴，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爭取些時間，“空青是銅之精。”

  他如數家珍道：“銀之氣入夜正白，流散在地，其精化為白雄雞。黃金之氣赤，夜有火光及白鼠①。銅與金銀同源，得紫陽之氣而生綠，綠二百年而生石，銅始生於中，有赤、青、白是那種，惟赤銅入藥②。空青應該就是赤銅的伴生物了。”

  “也就是說，金銀銅都有各自的氣，只要能觀氣，便能找到其精華所在。”賀蘭臨漳道。

  “不錯。”丁振也不著急，他冷靜地撩開衣擺席地而坐，盡量讓自己不動，“不會觀氣如何尋礦脈？不過能稱為‘精’的，想來也同妖精一般了。翳螟和空青啊……”他苦笑一聲，“都是傳說中之物。說金銀銅你們可能不清楚，可我若說玉之精岱委，你們定然聽說過。”

  胖子的臉皺吧成一團，“我一直以為玉之精如美人，是因為大家都知道美人如玉……這……原來竟是我弄反了？莫不是這世間真有妖精？”

  “怎麽可能？”洛夕瑤翻了個白眼，“忘塵館的五行八卦陣你知道吧？每代帝王都要擇福地修建皇陵你知道吧？說穿了，五行八卦就是利用氣，利用一些特殊之物布局，迷惑踏入其中的人的五感，而福地就完全同風水有關了。風水看不到摸不到，卻能感覺到，你能說是那片地成精了嗎？”

  “會觀氣的人，自然知道哪裡對人的身體好，至於氣運怎麽看，我是不知道。可大抵說來，就是一種讓人舒服的氣息，生活在其中的人身體好，心情好，慢慢的運氣也會好吧？一個病之將死的人，很快就要見閻王了，運氣再好也是下輩子的事了，可見一切的一切都是以人活著為前提。”洛夕瑤拍了拍嘴巴，“說遠了。美女也好，白雄雞也罷，都是一種氣，能看到它們，自然能找到礦脈。”

  白水立刻道：“所以找到銅精就能找到空青，那麽……我們需要去找個風水大師，是不是？”

  洛夕瑤：不是沒有道理，只是……等得到那個時候嗎？

  ①《地鏡圖》

  ②《鶴頂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