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瑤烏黑的眼中定定地看著這場鬧劇，方才說要躲藏的那人眼見要被牛勝拖到線外，枯瘦的雙腿拚命在地上亂蹬著，顯然能感覺到線外隱藏著的致命的危險。

  “好了。”洛夕瑤淡淡道，“趁著大門還沒開，想留下的，這就朝回走吧！出口的位置你們都已知曉，我讓人用白磷和硫磺粉畫出來的線也不會消失很快。即便有人衝進來，你們毀了線，味道也會留存一段時日。你們但凡鼻子靈敏些，順著走也就能看到這扇石門。至於能不能活著躲到再來這裡，端看你們的命運了。”

  洛夕瑤對這場鬧劇無動於衷，渾不在意地笑道：“實話告訴你們，西大營的兵馬出現在外面，等的可不僅僅是我們。他們在追的，是山腹的主人，也是把你們抓到此地，讓你們沒日沒夜挖礦打鐵的真正主人。你們走到這裡，還能看一看外面的天空，留在原地，只能是死。無論是抓住你們私開鐵礦的人，還是朝廷的追兵，都不會放過你們。因為你們知道的太多……”

  “你們之中年紀小的可能從未服過役，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吧？每年朝廷有事，家中都需要出人丁服役，不去可以，出銀子便可。只是大多數……算了，說多了。說正事。正經服役，也有礦役，便是苦些累些，也是朝廷正經的安排，管飯，也能休息。當地父母官好些，可能還會給幾個銅板……這才是正經開礦。你們呢？不但給人挖私礦，還打鐵打兵器……鹽鐵一向被朝廷把控，私自伸手的人，以謀反論處。”

  被抓來充做礦丁的人被她說的都心下一緊，如此說來，他們不逃不就必死無疑了？

  私自開礦還罷了，很可能是為了銀子甘願冒殺頭的風險。

  可打鐵打兵器呢？
  這不就妥妥地謀反嗎？
  而無辜的他們被強迫參與了這一切。

  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
  敢謀反的人，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富戶啊！
  倘是什麽皇親國戚，其中定是隱藏了什麽陰私。

  知道這些秘密，他們怎麽活？被滅口是一定的啊！
  此時便是一直懷抱希望的牛勝心裡都發涼了。

  賀蘭臨漳知道不能再等，他借著洛夕瑤袖子的遮擋，緊了緊她的手，道：“王妃該說的都說了，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後我會打開此門，不想衝殺搏命的，可以找地方藏了。”

  一直盯著外面的白水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賀蘭臨漳點點頭，“知道了，繼續盯著。”

  “是。”

  眾人都緊張地看向他，想知道外面有了什麽動靜，那些兵馬是不是扯了……

  “一炷香可能來不及了，因為外面已經開始在石門處堆柴火了。”賀蘭臨漳道，“他有人發現了藤蔓後面的石門，在撞開石門前，他們顯然是想點燃柴火熏一熏。一則能防范有野獸躲在此處，二則……他們可能發現我們了。這些煙會不會有毒，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不會等。不過你們可以藏。說不定來路上放毒的人打開門追過來遇到這方人馬廝殺起來，藏起來的你們便能找機會偷溜了。”

  這話說的……

  放毒的人追過來他們還能有命在？

  牛勝放開手，也不管那人，“噔噔噔”跑到賀蘭臨漳和洛夕瑤面前，跪下道：“主子們怎麽說，我們便怎麽做！想留下的人留好了，反正我牛勝和老陳叔是要離開的。”

  說罷，他還回頭朝老陳頭眨了眨眼睛。

  老陳頭：“……是，老頭子要跟隨……貴人們離開。”

  老實人有老實人好處，沒聽牛勝絲毫不覺厚臉皮地把“主子”二字叫出口嗎？反正老陳頭是叫不出來。

  賀蘭臨漳轉頭看了他一眼，略一點頭，道：“沒人離開的話，等煙起吧！煙一起，我便打開門，你們最好閉氣衝出去。”

  白水看到他們點火，沒看到他們朝柴火裡丟什麽，應該是沒毒。

  便是有毒，這會兒也顧不得了。

  白色的煙還沒有飄進來，空氣中便已經有了柴火被點燃的味道。

  眾人全神貫注著凝望著石門周圍和牆壁上的空洞，也有人去偷看賀蘭臨漳的手，想在石門被打開前有個心理準備。

  洛夕瑤也在屏息等候，直到賀蘭臨漳朝某處伸手。

  一支袖箭閃電般飛出，射進某處，石門晃了晃，發出沉悶的聲響。

  陽光透過雲層射進來。

  是陽光啊！

  被說一門心思想離開的老陳頭和牛勝等人，便是剛說要藏起來等的膽小鬼也四肢並用地爬起來，顫巍巍地想伸手去抓太陽。

  賀蘭臨漳眼中閃過一道厲色，沉聲道：“趁著外面濃煙滾滾，大家都看不清的時候衝出去。舉起兵器，衝出一條活路來！”

  看不到希望還好，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哪個還願意留在黑暗中苟且偷生？
  倘沒有親人還好，有親人的……便是死也要死在親人身邊。

  牛勝拿起刀，目光堅毅地朝洛夕瑤一拜，起身就衝了出去。

  有一便有二。

  很多人閉著眼睛，害怕地眼角濕潤，衝進太陽下的嘴角卻帶著笑，有著說不出的沉重和幸福。

  凌亂的腳步聲傳出來，西將軍立刻舉起手，“有人出來了，弓箭手上前，其他人後退，不能放走一個！”

  “是！”

  賀蘭臨漳讓他們先衝，並不是讓他們送死。

  外面濃煙滾滾，沒有人吸引弓箭手，他們如何去把弓箭手殺死？
  西大營的弓箭手一動，賀蘭臨漳立刻指出一個方向，“這邊！”

  “擒賊先擒王。”賀蘭臨漳松開洛夕瑤的手，“我去殺了西將軍，便來接你。”

  看著他氣宇軒昂的身影，洛夕瑤輕聲道：“我等你，別讓我失望。”

  一刀劈來，西將軍急退。

  “高手在這裡！”西將軍反應雖快，卻沒有賀蘭臨漳的刀光快。

  驚天一刀，劃破西將軍的胸甲，帶起一片血光。

  雖然賀蘭臨漳又換了臉，可他記得這把刀，“是漠北人！別讓他們逃了！！”

  賀蘭臨漳大喝一聲：“哪裡跑！”

  “不用管我。”西將軍立刻想到了什麽，大喊道：“抓住漠北七王妃，抓住她！抓住洛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