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瑤有些想咳嗽，她擔心加重何管家的傷勢，歎息一聲，把何管家捏暈過去，輕輕挪到一邊，這才劇烈咳嗽起來。

  那人眼睜睜地看著她噴出血沫，竟然沒有趁機下殺手。

  也對，在他眼裡，他們都已經是死人，根本沒機會逃出這間屋子，他不用動手都能耗死他們。

  洛夕瑤用手背擦過嘴邊的血跡，扶著石壁慢慢站起來，“你真可憐。”

  守門人凹陷的眼睛死死盯著她，“你說什麽？”

  “我說你真可憐。”洛夕瑤的聲音比方才更大，“你在這裡做守門人，不見天光。你是多寂寞才能靠著回憶桑牧琊度日？第一個守門人好歹還能見到人，便是有漏網之魚闖入甬道入口，也會被第二個守門怪物殺掉。或者第一個守門人殺人，第二個守門人把人吃掉。不管怎麽說，你這裡都沒有人進來過，陪伴你的只有你養的屍猴和桑牧琊嘲諷你的那些回憶。你，不可憐嗎？從你在這裡守門，便再也沒有見過活人了吧？”

  “啊——”他張開雙臂，仰頭長嘯，把好不容易甩脫蛇群的屍猴嚇得都躲了起來。

  洛夕瑤的眼前一黑，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又輕輕晃了晃頭，讓視線重新變得清晰，她不怕死的繼續挑釁，“被我說中了，對不對？”

  “我要把你做成屍傀，讓你永不見天光。”他像是不會走路一般，一步一歪地朝她走來，每走一步，都伴隨著“嘩啦”聲，一條黑色的鐵鏈鎖在他的腳踝上，另一端穿過石壁，不知被固定在何處。

  洛夕瑤的心臟狂跳，她繼續道：“喲，原來是被人鎖在這裡。你說你賤不賤，被人鎖在這裡不想著跑就算了，還給這裡的主人養屍猴，為這裡的主人做守門人！桑牧琊若是看到，得笑個三天三夜吧！”

  “桑牧琊才是賤人！若不是因為她，我會被鎖在這裡嗎？桑牧琊！桑牧琊！！背板我的人就該死！！！我早晚要把桑牧琊和她找的賤男人挫骨揚灰！！！！”

  洛夕瑤身體一晃，手指摳入石壁借力，可惜巨斧都不能破壞石壁，她的手指只在石壁上留下八道血痕。

  這人沒有否認他是最後的守門人，他被鎖在這裡，只要她帶著何管家逃出去，便能順利通過暗道到達玉梨宮。

  這人瘦得幾乎只剩一層皮，根本無法讓人看出年歲，他的聲音不知是不是長久不說話的原因也很嘶啞，洛夕瑤盯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的黑眼珠特別的大，到了不仔細看就看不到眼白的地步。

  人老珠黃，年紀大的人，眼白會很渾濁，楊太后保養得宜，也不能改變眼白的蒼老，這人眼白上雖有血絲，可卻紅白分明。

  從忘塵館成立時推算，此人該是中年才對。

  那麽桑牧琊呢？

  她會蠱術，背叛他同一個男人跑了，桑牧琊的蠱定然很特殊，才讓他一見到她就想到桑牧琊頭上。

  江鴻說過，洛夕瑤的命蠱是出生不久被人種下的，所以才一直沉睡，沒有把她吃空。

  那麽對於洛夕瑤來說，桑牧琊的身份呼之欲出。

  洛夕瑤還想繼續問些什麽，可守門人已經瘋狂地抱頭大叫，地上的鐵鏈被撞擊得一直發出聲響，她知道，這是逃跑最好的機會。

  她抬起手臂，雙手用力握緊，再展開時，血線朝著發瘋的守門人纏繞而去。

  這只能要他病，不能要他命。

  洛夕瑤彎腰抱起何管家轉身就跑。

  既然知道此人知道一些秘密，她還會再來。

  已經死了兩個守門人，便是榮慧大長公主或者此間主人知道有人闖入，也只會提高警惕，增設陷阱，不會專業被鎖在這裡的最後一個守門人。

  那條鐵鏈可不是被釘在石壁上，而是被埋在石壁裡。

  想要將最後的守門人移走，要麽敲碎石壁，要麽開鎖。

  他危險而瘋狂，被困住定然是上了當，倘讓他自由，後果難料。

  洛夕瑤賭再來時，他還會在這裡。

  “啊——你回來！回來！”

  “你是誰？”

  “你是誰？”

  “你告訴桑牧琊，我白侯還活著，我早晚要把她和姓洛的扒皮拆骨，做成屍傀！讓她給我等著！！！”

  姓洛？姓洛！
  洛夕瑤依然什麽都不知道，可她又好像知道了什麽。

  早晚有一天，她能弄清楚她的身世，只是不是眼下。

  再拖下去，她真的會死。

  就像她想的那樣，後面的路很平靜，她抱著何管家一路狂奔，直到爬上一個長坡，推開一扇木門，踏入一間書房。

  書房裡沒有人。

  她快步走到床邊，戳破窗戶紙看向外面，是玉梨宮的小花園，裡面還有猛虎追逐楊盛留下的痕跡，想來是東齊帝封玉梨宮前，並沒有讓人清理。

  洛夕瑤把何管家放下，扒開他的衣服，用銀針刺入他的幾大要穴，隨後又把他抱起來，她可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

  按寧馨給出的消息，洛夕瑤找到了那間屋子那張床，她鑽到床底下，找到那塊能摳出來的磚，從裡面拿出一個匣子，隨後她又敲又找，再沒找出什麽，便把匣子塞衣服裡，抱著何管家找到運送夜香出宮的車子藏在下面，光明正大地離開皇宮。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洛夕瑤把何管家抱回了賀蘭王府。

  這裡雖然幾乎付之一炬，但還有地牢沒被破壞。

  “嘿，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洛夕瑤耳邊響起。

  洛夕瑤抬手就放蠱，卻被人握住手腕，“精血有虧，髒腑傷重。你能從忘塵館暗道平安出來，真是燒了高香了。”

  “是你。”洛夕瑤一眼認出來人，這是曾被她抓住，又在紅明手裡逃跑的那個易容成小太監的人——江鴻。

  不，也不對。

  是她以為的江鴻。

  此時四目相對，洛夕瑤又疑惑了。

  “不想死就不要強行施蠱，不然神仙難救。”少年從懷裡拿出一個白瓷瓶放到台子上，旁邊還有一個不知什麽時候放在那的細長匣子。

  “為什麽幫我？”

  少年笑了一聲，“互相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