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瑤從帳子裡走出來，眼神清亮，根本不像從睡夢中被喚醒的人。

  芳菲跟在後面輕聲道：“奴婢煨了湯，姑娘若是餓了，便差人回來拿。”

  “知道了。”洛夕瑤點點頭，“你歇著吧，不必等我。”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芳菲不放心道：“要不要讓茯苓跟著姑娘過去？”

  洛夕瑤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抖動兩下，“有丁太醫在，不會有危險。”

  “來了？”丁振已經換了身衣袍，還指了指旁邊疊著的一套新衣，道：“衣服套上，面巾也系好，等下一刀下去，說不定有血噴出來。”

  洛夕瑤點頭，“這就換。”她利落地走到旁邊把衣服套外面，系好腰帶後，又把面巾蒙上，在腦後死死打了個結。

  “這個別忘了。”說著，丁振又丟給她一雙手套。

  洛夕瑤摸了摸，很好奇是什麽材質的，摸著似絲非絲，似皮非皮。

  想來只有被東齊帝看中的丁太醫才有這麽好的東西了，尋常仵作可沒見有著寶貝。

  能引起丁振丁大太醫的興趣，貴妃死得不同尋常啊！

  想到這裡，洛夕瑤失笑地搖頭，她其實也很好奇。

  賀蘭臨漳這會兒也被叫醒，他對白水道：“九娘被人叫走了？”

  “是。”白水平日愛笑的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貴妃死了。雖然東齊帝有所遮掩，可盯著的人還是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二皇子眼圈通紅，回了帳子發了好大的脾氣，他帳子裡抬了兩具屍體出去。”

  “去請九姑娘的人是丁太醫身邊的藥童，屬下不放心跟了過去，帳子裡的確有丁太醫在。”

  “榮慧大長公主處暗衛很多，屬下沒有辦法接近。”

  “不過在貴妃出事之前，承恩公夫人見過太后，之後太后就讓人請了東齊帝過去。”

  “康平侯府的人很安靜，就連那個叫薑媛的小郡主都沒有作妖。不過洛家大姑娘同薑媛說過幾句話，因為距離太遠，盯著的人沒有聽清。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了防備，她們說話的時候都遮住了唇，自也讀不出唇語。”

  賀蘭臨漳同洛夕瑤心有靈犀，他也認為貴妃的死不簡單。

  要知道尋常皇室想請丁振去看病都請不到人，一個死去的貴妃，賀蘭臨漳並不認為足以請動丁振出手驗屍。

  何況慎刑司的人在，這些人最是懂得刑囚之術，對仵作驗屍的手段自然也熟。

  想到洛夕瑤說過，她丟出去的幾隻蠱蟲死了，他便知道圍場中還有高人。

  丁振既然出手，應該不是他。

  只是……

  賀蘭臨漳眸色深沉，道：“讓人盯緊忘塵館和蘇府。”

  白水雖然疑惑，卻也聽命立刻去安排人手。

  荷蘭臨漳丟給他一個包裹，叮囑道：“裡面的荷包人手一個，尤其是接近蘇府和忘塵館的人，必須佩戴。”

  “是。”

  白水知道這是洛夕瑤給主子的，雖然他不知道裡面裝了什麽東西，但他知道這一定有防身之效。

  洛夕瑤可不是個尋常女娘，有些手段，他看了都會毛骨悚然。

  人對未知，總是充滿恐懼。

  洛夕瑤看著丁振剪開貴妃的衣裙，眉梢微挑，腹部竟然都癟了下去，尋常屍體可不是這樣。

  她伸手摸了摸，貴妃的身體已經沒有溫度，可還沒有發僵，明顯才死不久。

  藥童拿過銅盆，洛夕瑤道：“給我吧！”

  見丁太醫沒有出聲，藥童便乖巧地將銅盆交給洛夕瑤，還貼心地指了指銅盆要放的位置。

  不過洛夕瑤比藥童先一步行動。

  丁振專注於貴妃的屍體，對藥童還是洛夕瑤的行動都沒在意。

  “你來。”丁振叫她。

  洛夕瑤立刻上前，“您說。”

  “我要從這裡切開，血會順著這裡流出來，也有可能會有別的東西在血中，若是交給你……”

  “丁太醫放心，我會盯著您切開的傷口和從傷口流出來的東西，絕不會讓您受傷。”

  丁振不在意地擺擺手，“若是能活捉最好，你都需要什麽？”

  洛夕瑤想了想，從丁太醫擺放的器具中拿了兩個白瓷碟子和兩個琉璃瓶，“盡夠了。”

  她很清楚丁振要的是什麽，就算貴妃身體裡有一群蠱蟲，丁振也有幾個夠他研究琢磨就夠了，真有一碰，別說是她了，就是丁振上手，他們也控制不住。

  何況蠱蟲難得，怎麽會有人為了要貴妃的命就給成群把蠱蟲塞她身體裡？

  誰養蠱蟲也不會如此浪費。

  她最初找丁振，一則是好奇；二則是利用；三則是為了保命。可如今她卻覺得能把丁振拐走，真是太劃算不過了。

  醫術高明，對蠱蟲有所了解，那麽……若給他時間，他是不是對忘塵館中的禁製之術也能懂個一二？
  “我要開始了。”丁振道。

  洛夕瑤點頭，抽出發間的銀簪。

  眨眼間，血順著丁振開出的口子流到銅盆中，一絲紅線藏在血中落進銅盆，沒等它跑，洛夕瑤便眼疾手快地用銀簪將它挑出來放進琉璃瓶中，又用塞子死死塞住。

  當血低落的速度變慢，洛夕瑤一共挑出三條會動的紅線。

  放盡貴妃的血，丁振便將屍體上的開口擴大，露出貴妃空空蕩蕩的內腑。

  洛夕瑤湊過去，“咦？這是什麽東西？”

  丁振換了把乾淨的匕首，對貴妃的肋骨上附著的一層白色小點戳了戳，“取個漆碟過來。”

  藥童立刻拿了東西過來。

  丁振把上面的東西刮了一層到暗紅色的漆碟中，“像是蟲卵。”

  藥童跟隨丁振幾年，自認為見識不少，可看到這些蟲卵的時候，還是害怕得想吐。

  洛夕瑤也上手刮了一碟子下來，她甚至將碟子裡白色的蟲卵分開，用火、用水、用藥……各種嘗試後，她發現泡了血的碟中發生了變化。

  “不像是蠱蟲啊！”洛夕瑤總是帶著寒意的眼中滿滿的疑惑，養蠱是將各種蟲放到蠱壇後，在封口的時候附上符紋，最後活下來的，才是蠱。

  可眼前這麽多蟲卵，怎麽可能是蠱？

  丁振皺眉道：“南海傳說你聽過嗎？”

  “無上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