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中有淨土，我憐憫地，自是屬於我的淨土。”小柯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做一行，愛一行，失敬失敬。”洛夕瑤道，“感謝大師為我指點迷津。我有一問想問大事，不知可有筆墨？”

  “有。”

  小和尚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端著的托盤上正是筆墨紙硯。

  洛夕瑤有些訝然，看小柯的目光不覺間帶著鄭重之色。

  她可不是白跑一趟月牙鎮，閑來沒事折騰自己，她見子辰之時，可是從子辰手裡拿到了北泉港的輿圖。

  洛夕瑤要問的自然是賀蘭臨漳的下落。

  白延文做夢不假，受驚亦是真，可他沒有離開月牙鎮，陳督司又遲遲未歸，洛夕瑤不得不擔心賀蘭臨漳是不是已經被抓了。

  東齊朝廷廢物多，不代表東齊真沒有能人。

  如今坐鎮北泉的谷知府和陳督司的名聲她都打聽過，真真算得上英雄人物。

  小柯懂得五行八卦，又懂佛法，想來對道家之術也頗有研究，不是敵人最好，她還想找機會問他忘塵館陣法之秘。

  當日，洛夕瑤在溪鳴寺用了齋飯才向小柯告辭。

  小柯並未挽留，只在送她出偏殿的時候道：“冷泉會在子時出現，洛施主有興趣可以來看。”

  洛夕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卻沒有說來或不來，她離開時，經過正殿看到門上已經斑駁的對聯：“龍從百丈潭中起，雨向九重天上來。”

  原來這裡也是龍王廟，這裡的冷泉，是否便是對聯中的百丈潭？小柯是風水大師的事情她可沒有忘，他能選中這裡，可見這野寺必有過人之處。

  那麽，月牙鎮的龍王廟呢？
  等等！

  洛夕瑤忽然想到一事，她腳步微微一頓，仿若不經意地問：“在江邊時聽到寺廟的鍾聲才過來，不知梵鍾可在此山最高處？”

  小柯似笑非笑道：“在。”

  洛夕瑤點點頭，“此間風景秀美，想來在高處觀賞更有一番雅致。只是，我這人喜歡公平，倘不能見到友人的真面目，便會覺得友人對我有所防備，不夠坦誠，如此一來，閑話還好，提起正事會覺得差些時機。”

  小柯神色淡然，對她諷刺身份的話並不在意。

  對手不接招，洛夕瑤再說下去也沒有意思，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既然故意提起子時的冷泉，想來是子時才是說話的時機。

  洛夕瑤同藏在柱子後面的小和尚擺了擺手，“多謝你的茶。”

  說罷，她才轉頭朝外走。

  看著她高挑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山茶樹下，小柯不由得輕歎一聲，此人知曉前世因，今世果，嘗遍紅塵苦痛，又心智過人，一得自由便如蛟龍入海，不將天下攪得天翻地覆，不會罷手。

  只是，他又不是真正的和尚，天翻地覆又同他有什麽關系呢？

  不天翻地覆，誰又知道未來是天宮還是地獄？
  洛夕瑤出去之後，無視等在外面的侍衛腳下凌亂的腳印，只是讓他們再去準備一匹馬。昨夜她騎的馬在二皇子那裡，她總不能再進月牙鎮一趟騎回來。

  有些事可一不可二。

  再來一次，白延文會不會直接要了她的命誰又知道呢？反正她不會拿自己的命去賭。

  東齊馬匹極少，好馬的價格更是非常昂貴，有價無市。

  陳督司手中的馬都是通過北泉港從漠北偷偷弄回來的，之前她要三匹馬都讓這些人心疼死了，這會兒又要！兩個侍衛已經不敢去想陳督司知道這消息時的臉色了。

  不等兩個侍衛開口，洛夕瑤又柔聲道：“要黑色的。”

  黑色的馬在夜裡跑起來才不顯眼嘛！
  “王妃，您不知道，我們的馬……”

  “我需要知道什麽？”洛夕瑤笑了起來，“我來這裡幫助谷知府和陳督司救人，準備東西本就是你們的事情，不是嗎？有困難也無需擔憂，找陳督司便好。你們若是擔心陳督司責罰，可以去北泉港之前先去月牙鎮二皇子處，把我落下的那匹馬牽走。二皇子可是代表東齊帝來此賑災的，想來手裡的銀子多，不差一匹馬的銀子，他若是說馬不見了，便讓他賠。”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俱露出苦澀。

  傍晚，有馬的嘶鳴聲傳來。

  洛夕瑤走出去便見到威風凜凜的黑色駿馬，馬兒雙眼溫潤，一看便知是匹好脾氣的馬，她本以為陳督司會送來一匹烈馬暗中教訓她呢！看來陳督司是滿意丁振治疫的進度，不然不會如此大方。

  哦不，也可能是北泉港富得流油，對於別處的人來說好馬難得，對於陳督司來說，再好的馬都是要經過他之手的。

  洛夕瑤聽賀蘭臨漳說過，漠北和西蠻因地勢之故，適合養馬，所以名馬很多。馬是重要的戰略資源，漠北和西蠻人再粗獷，對於馬的管控也十分嚴格。

  即便是貴族同東齊換絲綢瓷器，也多是用金銀，基本不會用馬。

  不過北泉港位置特殊，商賈又多，為了銀子，很多商賈甘願冒風險牽馬去同漠北的馬配種。

  偷馬不容易，偷種子不難。

  當然，這個不難是相對的。

  洛夕瑤回來後便同丁振和瘦子說過她要夜探溪鳴寺之事。

  好在丁振手中藥材多，能配出她要的熏香，再有瘦子為她遮掩，洛夕瑤抹黑騎馬出去竟真的沒有人發現。

  離開村子的范圍，她才策馬狂奔。

  除了北泉港，船會經過燕回郡。

  燕回郡是定北侯的故鄉，原本叫黃石郡，距離居安關隻隔一座山，漠北大軍扣關時，每每會騎馬翻山去搶黃石郡，百姓們日日心驚膽戰。所以定北侯將漠北打退後，黃石郡便以燕回為命，一則感念定北侯之功，二則震懾漠北。

  賀蘭臨漳和本沒想走北泉，只是因著在安寧江上，不得不來此。

  他們便是要去黃石郡，翻山在居安關外想辦法混入送親車隊。

  洛夕瑤騎馬到時，小柯已是少年打扮，提著燈籠等在寺外。

  她跳下馬，將馬牽進寺中，拴在山茶樹上，“你的小弟子呢？”

  “小孩子要多睡才能長高。”小柯笑眯眯道，全無白日裡的高僧做派。

  洛夕瑤一聽便笑了：“有理。我們這便去山頂……看看月牙鎮？”

  小柯俏皮道：“不然呢？看我大變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