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瑤讓瘦子留下保護丁振，絕不能讓人將丁振弄走。

  金啟月知道她下了決定便不會改，立刻道：“王妃放心，便是如廁，我都會緊緊跟著丁大夫，不讓他離開我的視線。一旦王妃有危險，我立刻……”

  “立刻殺了我？”丁振豎著眉毛沒好氣地道。

  金啟月嬉皮笑臉道：“哪能啊？我肯定是立刻背著您跑啊！”

  丁振“哼”了一聲，不是很明白為何洛夕瑤要進城。月牙鎮幾次擴建，規模比尋常城鎮大了很多，看著矗立在雨中的城牆也能猜到北泉港對月牙鎮的重視，而且那夜陳督司帶著那些兵馬看著可不尋常，非白延信帶著西大營可比，可見此處駐軍有多厲害。畢竟月牙鎮對於北泉港算得上是軍事重鎮了。

  他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對著洛夕瑤道：“不讓瘦子跟，你是打算讓陳督司安排的人跟？準備帶哪幾個？”

  “都不是我們自己人，有什麽差別？”洛夕瑤不在意地道，“我帶他們不過是當叩門磚用，免得有不識相的人擋路。”

  “知道你防身的手段多，身上帶著的藥也不比我少。”說著，丁振丟給她一個瓷瓶，“這是我從一個古方上改的方子，用了幾日，治療時疫還算有效。十個人用藥，活下來六個。”

  洛夕瑤眼睛一亮，“那可真是有市無價的寶貝。我就不同你客氣了，你放心，但凡換得好處，我都同你對半分。”

  “哼！”丁振一甩衣袖，“我去忙了，你可千萬別大意翻船了。”

  人剛走出去，丁振又道：“瘦子呢？不是要貼身保護我？還不滾出來？”

  金啟月知道丁振有時候就是如此好話沒好音，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扯著嗓子吼了一聲：“來了！”又正色對洛夕瑤道：“如何聯系隱藏釘子您都知道，銀號如何取銀子您也清楚，請王妃千萬不要吝惜！要知道對於主子來說，什麽都比不過王妃重要。”

  “嗯。”洛夕瑤見有人牽馬過來，便知道是丁振去叫的，這老頭有時候也很可愛，“我若酉時未歸，你便立刻帶著丁振離開此地。”

  洛夕瑤沒有帶很多人手，隻帶了兩個看著還算順眼的兵士，披著蓑衣騎馬進了月牙鎮。

  果然，一到城牆下，其中一個兵士便掏出令牌讓人放行，一路直抵山居齋。

  不知白延文是真的一直未離開，還是知道她要進月牙鎮的消息先一步回來，山居齋大門開啟時，白延文撐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正在內相迎。

  白延文的臉色很差，眼下有著淡淡青影，倘不是目光清明、身姿筆挺，乍一看還以為是染了疫病。

  “賀蘭王妃，請。”

  洛夕瑤把蓑衣解開丟給下人，接過下人手中的人道：“二皇子可是受了涼？三日未見，竟像變了個人。”

  白延文神色有些複雜，看著她的目光似驚訝、似疑惑、又似了然。

  洛夕瑤以不變應萬變，跟著他穿過回廊，進了松柏院。

  待人上茶後，白延文屏退眾人，跟在洛夕瑤身邊的兵士有些猶豫。

  洛夕瑤道：“你們這幾日也辛苦了，下去喝些薑湯驅寒，疫病蔓延，別不把寒氣當回事，須知越是濕熱的天氣越容易被病氣入體。”

  二人道了聲“是”退了出去。

  一時間，小廳中只剩下白延文和洛夕瑤。

  見他遲遲不開口，洛夕瑤更沉得住氣，她端起茶盞，用蓋子撥了撥茶葉，又輕輕吹了吹，才抿入口中。

  白延文張了張嘴，有些不知該怎麽說，他焦灼地站起來把窗子打開。

  雨氣頃刻間飄了進來，他喉間一癢，咳了幾聲。

  白延文朝著隱在暗影中的人做了個手勢，讓除此心腹外，其他人都離開。

  待除了雨聲再沒其他動靜，他才重新坐下來。

  “這幾日，我反覆做著同一個夢。”白延文死死盯著洛夕瑤道，“也不能說是同一個。怎麽說呢……應該說是……像看戲一樣，看著不同時間的我們。”

  “啪嗒！”洛夕瑤指尖的茶蓋重重撞在茶盞上，她抬眸道：“什麽？夢裡看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來二皇子是想念在京中的日子了。你雖貴為皇子，可一旦離京，到底也要吃些苦頭，做個夢也不算什麽。總不會是二皇子夢中勝過太子佔得先機，坐上九龍椅，所以想同我說說東齊和漠北的局勢？”

  白延文眯起眼睛，想要從洛夕瑤的神色中窺探出什麽，“倘你在平城抗旨後沒有入京，應會嫁個蘇嘉言吧？蘇府同平城洛府的二房有些關系，有二房敲邊鼓，即便三房凋零，你到底是三房嫡女，嫁給蘇府嫡孫也算門當戶對。”

  洛夕瑤放下茶盅，一手搭在椅邊，一手撐著下巴，非常有耐心地窩在椅子裡，等著白延文繼續說夢。

  “嘉言相貌堂堂，文采斐然，又出身蘇府嫡支……洛大老爺在京中為官，雖是洛府的頂梁柱，可到底不能守在老夫人身邊，二房雖然不出彩，可二房奶奶是個能說會道的又有家底，在失了三子的情況下，比起庶子，老夫人定然更偏愛二房。二房不是沒有嫡女，蘇嘉言能求娶你，為何不能求娶別人？”

  “二房走了老三的路子，我對他們也知道一些。洛五娘和洛七娘吧？她們也已及笄，正是慕少艾的時候，她們不會甘心你摘了蘇嘉言這枚香甜的果子……”

  “所以呢？”洛夕瑤挑眉，“在你夢中我活得淒淒慘慘？”

  “嘉言同洛五娘雖算得上青梅竹馬，可蘇家若有心，早便能同洛府定下親事，他們沒有，便是因為蘇家的目光更高遠，不會甘心被拘於區區平城。他求娶你，也不僅僅是為了你，而是為了……”

  “為了什麽？”洛夕瑤的聲音輕若羽毛，卻硬生生讓白延文打了個寒顫。

  倘不是事情太離奇，讓白延文這幾日心緒不寧，他不會被洛夕瑤嚇住。感受到她眼中的凜凜殺氣，白延文無聲說出三個字：“燕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