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進第二戶人家,看見白天還是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晚上,那戶人家就將小女兒捆綁好,賣到了勾欄院子裡。
他踏進第三戶人家,看見繼母任憑帶來的繼子欺負幼女,明面上一派和諧,背地裡烏煙瘴氣。父親公務繁忙,不管不顧。
靈輝尊者怒了。
這要讓他怎麽學啊!
他決定,按照師父教導自己的方式來培養弟子。
師父對他是散養,他便也對自己的小徒弟散養,靈石寶貝符紙像不要錢一樣拚命砸。
見過了太多世間疾苦,他決定下山去人間匡扶正義,一年待在小竹峰上的日子,兩手兩腳都能數的過來。
第一次宗門內比的時候,他還有些擔憂,怕自己這個小徒弟打不贏哭鼻子。還好,還好她爭氣,自己努力又上進,進入靈劍派第一年便拔得頭籌。
他很滿意,以為是自己的教育方式起了作用,再次收拾好包袱,輕輕松松地下山了。
……
回憶漸斷。
靈輝尊者身體裡的靈力恢復了些許,他慢慢支撐著自己,從滿是小石子的地面上爬了起來。
他對著月亮,看了手中的玉環碎片一眼又一眼。
“是師父…是師父錯了…”
靈輝尊者將那塊玉環收到內衫裡,最貼近心口的位置,他跌跌撞撞地抬起腳向前走,向著小竹峰的方向走。
他的背影,在寂寥月色下顯得格外佝僂孤單。
……
林城被一片月光籠罩著,淡淡的霧氣從天邊撒下來,從上往下望去,整座城市都是霧蒙蒙的,只能看出建築物的大致形狀。即使夜已深,青崖山上還是亮著幾盞燈。
千裡之外的鬼城便與這景象完全不同了。
灰黑色的霧氣籠罩住了整座鬼城,明明是輝煌大氣的宮殿,卻是用灰黑色石塊堆砌成的,顯得陰冷森嚴。
殿內牆壁鑲嵌著的每一個鍍金銅底座上,都擺了一顆大大的夜明珠,將殿內照得如白日般清楚耀眼。
“九清,你說有法子救阿昭,那是什麽法子?”
楚鈺用沾了水的帕子將寧昭臉上的血跡擦乾淨,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九清。
她似乎,比先前還要虛弱了,整個劍靈飄在空中,身形像一陣輕煙一樣,只能看出大致的輪廓,手指頭都看不見了。
“回天丹。”
九清平日嘻嘻哈哈的臉上是一派嚴肅神色。
她輕歎一口氣,伸出半透明的的手指撫摸了一下寧昭的側臉,果然從其上穿了過去。
“這世上僅有一顆,在靈劍派。”
九清抬起眸子看向楚鈺,“靈輝尊者手上。”
“靈輝尊者?”
乾坤立在一旁,聞言面色一僵,他掐了掐手心,也抬眸看向楚鈺。
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他二人才與靈輝尊者決裂,又要因此事去求他。再者,這回天丹世上僅有一顆,靈輝尊者真的會給嗎。
“我去靈劍派。”
楚鈺噌的一下站起身,他從儲物袋裡摸出來一隻軟枕,墊在寧昭腦後,而後看向飄在半空中的乾坤與九清,聲音誠懇,“舅舅,九清,麻煩幫我照料一下阿昭。”
“那是自然。”
“誒誒誒,等等,你小子去靈劍派不帶我?”
乾坤立刻反應過來,他看著楚鈺抬手布下一個結實的防禦陣法,連忙飄到了他身後。
“我與你一同去!”
楚鈺搖了搖頭,將手裡的乾坤劍與九清劍擺好。
“等我。”
話音剛落,他就抬手撕裂了面前的空間,踏進空間間隙裡,消失不見了。
……
千裡之外的林城,靈劍派青崖山上。
葉天河站立在石碑之前,雙手抱劍,微微低下頭看著地面。
點點雨滴從天上落下來,將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小水坑。
“天河哥哥,下雨了,你還站在外面做什麽呀?”
明珠小跑著站到了葉天河身旁,她高高地舉起胳膊,將手裡的傘往葉天河的方向移了一寸,將他整個人都罩在傘下,阻隔開風雨。
葉天河往身側挪了挪,從傘下挪到了雨下。
“天河哥哥,你做什麽呀!”
明珠輕輕跺了兩下腳,整個人又往葉天河身邊湊了湊,再次將他罩在傘下。
“師父要你在這裡做什麽呀,天都這麽晚了,等人麽?”
明珠皺了皺眉頭,沒聽見葉天河回答,又問道:“真的是在等人麽?等誰呀,寧師兄?徐師兄?還是…簡師兄?”
“你倒是適應的很快。”
葉天河垂下眸子,看都不看身旁的明珠一眼,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當然啦,從今往後,你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你的師弟就是我的師弟…師兄!”
明珠說這話的時候,尾音微微上揚,似乎很是高興。
“誒誒!”
她突然看見了什麽,高聲叫了起來。
“天河哥哥,你看那是誰呀?”
那是道黑色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大清晰。
饒她是個修真者,五感異於常人,卻還是看不清那人的臉。
那人漸漸近了。
明珠看見他烏黑的發,蒼白的側臉,還有那幽暗深邃的眼睛,一下子驚叫出聲:“楚鈺?”
她看看楚鈺又看看身旁側臉緊繃的葉天河,再一次疑惑問道:“天河哥哥,你等的人是楚鈺?”
葉天河輕嗯了一聲,微微彎腰從傘下走出,看向已經走到她們二人面前的楚鈺,溫聲道:“楚師弟。”
“靈輝師伯演算星盤,料到你會前來。”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懷中摸出一隻小巧的白色瓷瓶,“他讓我將這隻小瓷瓶交與…”交與你。
“天河!”
一道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明珠回頭看去,正是她的好師父,靈越尊者。
“師父!”
她美滋滋地喚了一句。
靈越尊者點點頭,走到石碑旁,與葉天河明珠站在同一片石板上。
他徑直從葉天河手中搶過那隻小瓷瓶,那雙渾濁的眸子在黑夜中幽暗不明。
靈越尊者不顧葉天河微微皺起的眉頭和明珠驚訝的神情,對著石碑之下的楚鈺揮了揮手上的小瓷瓶,冷笑一聲,說道:“想要回天丹?”
“呵呵…白日裡你不是很有氣勢麽?”
“我念在這三年師叔侄情分,也不多為難於你。”
“不過麽,你今日出言不遜,還打傷了我和師兄,年輕人心火太過旺盛,不是什麽好事。還是得給點兒小教訓,讓你長長記性,以免你來日出了林城忘本。”
靈越尊者捏著小瓷瓶把玩了兩下,露出一個賤賤的笑容,繼續說道:“想要回天丹,很簡單。”
“我在廣場上等你,你麽,就慢悠悠地上來吧。哦對了,為顯誠意,不能跑不能走,更不能使用飛行法器。”
“三千級階梯,你跪還是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