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十八年,春,西歷1745年。
新港碼頭,十幾艘船隻停靠在泊位,螞蟻一般的碼頭工人們不斷地搬運著貨物,從而獲得錢財。
“這就是新大陸嗎?”
甲板放下了長梯,旅客們緩緩而下井然有序,蒼白的臉上透露著喜悅。
“不,則之兄,這是北美洲!”
兩個並肩而行的公子哥戴上了帽子,一旁的隨從提著行禮在身後。
“一個樣!”寬臉的公子輕笑道:“歐洲人叫新大陸,咱們叫北美洲,都是歐洲的叫法。”
“你說,咱們就不能取個自己的名字嗎?比如西遊記中的東勝神洲?”
說著,他臉上滿是雀躍:“趙兄,你父親是新上任北美總督,定然能上書的。”
趙天錫無奈道:“張兄,惟名與器,不可與人,這是閣老們都難為的事,我父親怎麽可能做到?”
“走吧,我都看到馬車在等著了!”
張秀成歎了口氣,搖搖頭,邁著步伐下了船。
剛踏上碼頭,二人感覺自己的腿都是軟的,仿佛踩上了棉花,輕飄飄的。
長達數月的航行,已經讓他們習慣了甲板上的生活,地面反而不適應了。
“公子,請跟我來!”
兩人很是顯眼,立馬就被管家模樣的人找到,旋即被帶上了馬車。
趙天錫打量著這座港口城市。
街道寬不過三丈來往的馬車很少多是驢車,牛車。
人群也不擁擠,略顯松散,著裝一如大明樣式,短衣布鞋。
商鋪的幌子很多迎風而飄,有酒肆,綢緞鋪,糧鋪等,與大明別無不同。
他忍不住問道:“這裡就是總督府嗎?”
“公子,本來總督府位於金山城,但設立總督府,原本的港口就成了新港縣,總督府就搬遷到了新港!”
管家笑著道:“金山城雖然富庶,但臨近山丘,容納不了太多人,且多少一些礦工……”
趙天錫與張秀成若有所思。
什麽都是虛的,惟獨最後一句才是真。
眾所周知,能夠活下來的礦工基本上都精壯的漢子,天然就帶有不穩定因素,總督府在那裡就像是在火山口。
而新港則不同,這是由碼頭髮展的城市,商人和軍隊是主流,天然就是助力。
就在馬車緩緩行進之時,忽然整個街道上湧現大量的士兵,然後就見總督府上下官僚一齊而動,奔向碼頭。
馬車的幾人茫然以對。
馬車停滯了許久,忽然大量的衙役在街頭敲門,或在告示牆上貼上了黃色政令。
幾乎是轉瞬之間,整個城市沸騰了。
趙天錫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北美總督趙豐程。
只見這位總督,此時竟然披麻戴孝,滿臉嚴肅。
“父親——”
“陛下駕崩了!”
趙總督歎了口氣:“今年不是承德十八年,而是嗣德元年!”
這時候,趙天錫才被告知了真相。
在承德十七年秋,八月中秋剛過,年不過四十的大明皇帝就病逝了,太子繼承了皇位。
至此,大明來到了新紀元。
而大行皇帝的廟號為安宗,取自諡號的安字,即好和不爭曰安;兆民寧賴曰安;寬容平和曰安;寬裕和平曰安。
承德皇帝十七年之間,大明除了北疆偶爾有些許的叛亂外,一直安定祥和,誠然符合其廟號。
至於為什麽不用舊廟號,自然是大明皇帝多,且歷史多數廟號被當事人所連累,故而繼續取自諡號。
“陛下還未成婚?”忽然,趙天錫想到了一個敏感的問題,悚然一驚。
“沒錯!”趙總督忍不住撫額,歎了口氣:“陛下今年才十歲,距離成婚還有好幾年!”
這也由不得父子二人如此心驚了。
自紹武中興以來,無論是哲宗,還是顯宗,亦或者安宗皇帝,都是成年人,擁有了獨立意識,可以有效的行使皇權。
長達百年的時間,君主都是大權在握的,而如今皇帝年不過十歲,自然無法行使皇權,從而導致大權散溢。
或后宮,或內廷,亦或者內閣。
平衡被打破,無論哪一種,這都不是文官們所樂意的。
穩定才是文官們孜孜以求的。
忽然,趙天錫低聲道:“濮王殿下可是在北美……”
如此北美擁有兩個藩國。
分別是顯宗皇帝的幼子,馨王。
以及承德皇帝的長子濮王。
承德皇帝其余幾個子嗣都已承嗣南洋藩國了,在開荒數十年的藩國稱孤道寡。
唯獨濮王例外。
他是承德皇帝的庶長子,自幼得儲君待遇,但誰能想到在他十二歲時,皇后誕下了嫡子,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立馬遠離。
由於曾經默認的儲君身份,讓他難以承嗣藩國,甚至遠遠比不上那些弟弟們。
文官們更是一股腦的支持嫡子,逼迫這位濮王在十七歲時就遠離北京,之藩北美。
忌憚之意,溢於言表。
如今承德皇帝猝然離世,皇帝年幼,濮王似乎機會大許多,或者說容易誕生不一樣的野心。
趙總督捋了捋胡須,道:“放寬心,濮王翻不起風浪!”
北美持續開發數十年,如今有民四十余萬,但總督府控制下就有三十萬,馨王和濮王加一起才十萬左右。
兵馬上,總督府有火槍兵五千余人,但有水師和炮兵,以及罕見的數百騎兵,可謂是碾壓的存在。
即使濮王想要造反,一路上山高水長,幾個月的路途,到北京城,黃花菜都涼了。
猛然間,趙天錫想到了什麽:“北美是放逐之地?”
“沒錯!”趙總督點點頭:“馨王自幼被太皇太后及太后疼愛,濮王為例儲君,這裡就是他們的鳳陽高牆。”
馨王對安宗有威脅,或者說忌憚,嫉妒,而濮王自不必說,半步儲君,遠離大明是最好的選擇。
而他這個總督,就像是鳳陽留守太監,管控著高牆內的宗室。
“所以,這裡是沒有前途的!”
趙總督厲聲道:“我知道你想來這裡遊玩,但絕不能進入官場,對於吏部來說,這裡的官員除了我,都充滿了懷疑!”
趙天錫懵懂的點頭。
說白了,總督是皇帝任命的,而地方官則很容易被藩王收買,然後回京任職。
北美與南洋又不同,這裡的官吏天然就不被信任。
過了幾日,北美的百姓們終於從距離他們一輩子的皇子影響中回過神來,繼續忙碌著生活。
趙天錫則四處逛著。
北美被開發多年,一直以來就是礦產為基礎,大量輸送黃金、白銀、銅,錫,鐵等金屬到皇帝的內帑。
逮至承德五年,在文官們的持續抗議下,或者說是妥協下,北美總督府設立,並且成了藩國所在。
第二年,馨王就來了。
沒過幾年,濮王也來了。
總督由皇帝任免,但下面的官吏則由吏部任免,礦產由內務府把持,但必須交稅給總督府,落去國庫。
放眼望去,他見到了許多野人,頭插羽毛的野人。
“這裡北美野人,在官面上叫做紅夷,臉上畫著紅色妝容,披獸皮,戴羽毛,崇尚獵殺,蠻橫而又狡猾,朝廷一直在歸化他們。”
帶路的總督幕僚輕笑道:“歸順咱們的叫熟夷,不服的為生夷,朝廷也不讓他們繳稅,只要聽從命令即可。”
“漢人在草原,他們在山林,互不侵犯。”
“由於咱們一開始男人多女人少,故而就鼓勵聯姻,熟夷就是半個自己人了,刀槍不禁,就算是火藥,也偶爾支持一二。”
“畢竟咱們往東走,到處都是夷人。”
趙天錫恍然。
忽然間,他竟然見到了西夷人:“咱們這也有西夷?”
“從東邊來的,聽說是探險隊,那裡是法國人和英國人的地盤,人數不少呢。”
幕僚沉聲道:“他們的野心很大,人也多,在這個地方,所以咱們就必須歸化野人,一齊對付西夷了。”
“誰能想到,北美竟然能與西夷接壤!”
趙天錫這時候也不禁對那副世界地圖信以為真了,這真的不是想象出來的。
ps:就這兩天就發新書了,莫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