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響徹省城芒德街頭巷尾,一片祥和莊重的聖歌唱誦聲中,無數的市民也走出了家門,舉著蠟燭或是聖像、畫幅,或是親吻和握持著十字架,跟著禱告聲加入到充滿虔誠的巡禮隊伍中去。
然而在城市的另一處,貧民的棚戶區與市民的居住區、還有商業市場所交界的地方。一所外表平淡無奇,內裡別有洞天的宅院,卻還沒從徹夜的狂歡作樂中慢慢醒來,依舊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作為芒德城中為數不多的高檔尋歡場所之一,這座前男爵宅邸改造而來,由一名曾經具有貴族頭銜的女性,所主持的普林斯館;就仿佛一座室外桃源,在漫漫長夜,為紳士們提供最溫暖的去處。
因為,在這裡具有特殊的渠道,而始終盡量保持著與首都一致的風尚和品味;只要是在塞納城流行過的事物,不多久之後就會出現在,各種充滿粉色和旖旎的房間中,那些風情各異的名姝身上。
這些名姝們也是談吐優雅、學識和見歷豐富著稱;為了保持足夠的體面,她們會使用昂貴的特製香皂,噴最時髦的香水,仔細修剪和保養著身體各處,並且不遺余力維持著自身最為美好的一面。
因此,這裡勿論是在平時還是戰爭期間;無論是那個王國派系當權,或是外國佔領軍時期;都能夠通過長袖善舞、左右逢源手段和服務的周旋下來,而始終保持門庭若市、賓客如雲的特殊存在。
但是,如今這個長久維系下來的慣例,似乎要被人打破了。隨著附近的街區路口所突然出現的哨卡,還有沉默不語、全副武裝的士兵,被攔截和扣押的路人;圍繞著宅院的無形封鎖線正在成形。
而後,站在一處樓頂上的獵人傑特,也充滿感喟的看著這處,看起來頗具年頭的普林斯館。曾幾何時他也是混跡其中的一員,而依靠滿身傷疤的故事和過人的體力,免費打聽到不少市井間傳聞。
但是卻從未想到,會有異類藏身其中,並且很可能與自己發生過親密的接觸。他轉頭看向下方小巷,相對街頭上的冷清與空寂,在滿地垃圾與汙水的狹窄巷道裡,卻是滿滿當當陣列著披甲士兵。
隨後,他就見到一輛裝滿木柴的馬車,正在緩緩的穿過街頭,又恰好停留在了這所宅院的後門前。又有人上前拍響藤蔓雕花青銅貼面的門板,與滿臉睡眼惺松打開一線的粗壯門房,交涉了幾句。
片刻之後,對方才老大不情願的緩緩推開後門,而擺手讓人把馬車上的木柴,給抬到內院當中去。然而在錯身而過的下一刻,他就突然就渾身一僵仰面栽倒下去。然後,從附近街區湧出一群人。
他們幾乎是眼疾手快的闖入庭院當中,然後沿著外牆一路向前,不斷的撲倒並控制住好幾個;早早晨起傾倒垃圾和清理庭院的雜役、奴仆;最終在沒有驚動大多數人的情況下,成功打開了正門。
然而下一刻,一聲驚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靜。卻是主宅三樓打開的雕花窗口中,一名袒露著白花花胸口,而滿臉粉白的名姝;發現了這些不速之客。隨著響徹一時的尖叫聲,整座宅院也驚醒過來。
隨著嘩啦啦的推窗和探頭而出動靜,還有嘩然作響的抱怨和叫罵聲;佔地光口的主宅大門也自內轟然打開;而衝出了一小群衣衫不整、各持武器的健漢,他們顯然就是本館豢養的護院和打手了。
然而下一刻,他們就在打開大門,所湧進來成群藍色武裝衣和鎖鏈衫,胸口繡著笑面金陽的士兵面前,嘩然大驚的紛紛止步,又悚然驚駭著四散開來;只有幾個宿醉未醒的愣子,猶自衝上前去。
然後就被迎面而來成群結隊的士兵,用矛杆和刀背打倒,又從身上毫無停歇的踐踏過去。於是,剩下無處客套的護院和打手,也忙不迭見機丟下武器,高舉雙手撲跪在地上做出不敢違抗的姿態。
因此當滿心百感交集的傑特,在特勤連隊的成員簇擁下,步入這座已經被控制住局面的主宅;就見模仿王宮的暗紅帷幕和金花紋裝飾而充斥著香薰與體味的大廳,盡是白花花蜷縮成團的男男女女。
而在上方的梯道上,還有成群結隊衣不蔽體的男女;在哭哭啼啼的哀求和抱怨,或是聲色俱厲的爭辯聲中,被相繼驅趕下來。又在搜查士兵的呵斥下,加入到了大廳之中,那些白花花的群體中去。
隨後,被端持進來的那隻八角金盤,卻是越發波紋明顯的水花蕩漾起來;隨後,傑特巡視了一圈大廳中人群;隨即掏出一隻袋子。冷不防對著所有人潑灑過去,只見大蓬晶瑩粉末洋洋灑灑在空中。
隨後落在大廳眾人的頭臉身上,下一刻就驟變遂生。卻是一名容貌姣好而身段婀娜的女子,突然間就嘶聲慘叫著臉部突出,從嘴角裂開一道猩紅缺口;而另外兩名男性賓客則是渾身滾燙冒煙起來。
刹那間,在大廳內其他人連滾帶爬、一片驚呼亂叫聲中,那名全身出現異變的女子,幾乎一躍而起攀上了吊頂的花燈,作勢向外縱深一躍;然而就聽一陣碰碰的火銃放射,它就滿身迸血跌墜而下。
卻是,這處大廳對外所有的出口,都已經被自由軍的火銃和盾牌給堵死了。與此同時,傑特為首的特勤連隊成員,也毫不猶豫的撞倒、掀翻那些驚逃四散的人群,數人一組圍住那兩名冒煙的男子。
就在對方嘶聲咆哮著,身上開始湧現出大片濃密鬃毛的那一刻,配合嫻熟和默契的分別刺穿、切斷了,這兩名男子的四肢關節;將其血淋淋的釘在牆上,隨著蠕動不斷的畸形增生完成了最後變化。
赫然就是兩名潛在的獸化病人;而之前那隻渾身被打爛的女子;更是變成了個帶著蝠翼的裂嘴怪。而當場見到這一幕,那些重新被控制的男男女女,也不由的渾身顫抖著再度哭喊哀求和告饒起來。
然而,放在大廳當中的八角金盤,水花依舊還在微微蕩漾著;下一刻,傑特不由抬頭向著上方問道:“普林斯館所有的人都在這裡了麽?”下一刻,就像是呼應著他的疑問,樓上突然出激烈動靜。
卻是負責搜索樓層的士兵,遭遇明顯抵抗並且開始呼叫後援了。下一刻,衝上頂樓的傑特,就看見了一名滿嘴尖牙畢突的巨漢,身上插著好些箭矢和折斷的兵刃,寸步不讓堵在前往頂層的梯道前。
而在通往上層的梯道中,已然散落著好幾具,出現不同程度異變的屍體;有的被攔腰斬斷而肝腦塗地,有的被轟碎了半邊頭顱,而猶自抽搐著;還有的則是渾身破破爛爛的被釘死在牆面上……
然而雖然巨漢看起來有些遲緩笨拙,但是舉手投足的動作卻一點都不慢,甚至相當迅速有力;幾乎接二連三的揮舞著,手中所能抓到的欄杆、門框等物,接二連三的砸倒、撞飛,持盾衝刺的士兵。
就在他激烈對抗的動作之下,身上那些嵌入的鉛子、弩矢和槍刺、斷刃,也在波浪一般的肌肉蠕動間,居然一點點的被退擠出來,又叮叮當當的掉落在花紋拚塊的地板上;而他身後正在冒出濃煙。
顯然是有人利用這名肥碩巨漢爭取的時間,在焚毀一些重要的書信文件之類。因此傑特也毫不猶豫的吞下一管,新近調配出來的特殊藥物;隨著瞬間充斥在四肢百骸裡的活力,他的眼眸變成銀色。
只見他突然撐牆一躍而起,就像是呼嘯而過一眾士兵的烈風;大多數人隻來得及看到他的殘影;就已然蹬牆如履平地的閃身而過,那名肥碩巨漢的頭頂上方;又輕巧如飛鳥一般蹲落在了對方背後。
下一刻肥碩巨漢就慘叫著,在眼窩處迸濺出大蓬血水,然後畸形的耳孔處,也流淌而下濃稠的血線。這一次,他驚人的修複和自愈能力,就暫時發揮不了作用,被一擁而上的士兵戳刺推搡下樓去。
就在巨漢接連撞碎了數層樓梯護欄的沉重聲響,又最終被鉤刃斧和長柄鐮槍,戳穿剁碎了肢體的慘叫聲中;傑特也衝進了充斥著濃煙滾滾的房間當中,又一腳踢翻了酒櫃,將正燃燒文書壓住熄滅。
“篷杜愛夫人……”然後,他也見到了曾經有過數面之緣,甚至還有過一夕之歡的前雇主,也是本處高級伎館的主人;曾經的女爵,一名臉色慘白的不似人類,卻粟發黑裙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
或者說,他曾經受雇對方去調查,普林斯館失蹤的多位女性,並且一度追尋到了某隻水生異類的痕跡;但是在一番爭鬥追殺之後,還是被重傷的對方從溝渠裡跑掉了。現在想來,這只是對方設計。
“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形象下,重新相見啊!”篷杜愛夫人卻是風情依稀的笑道:“說實話,我還是相當欣賞,你在床上的表現,足以頂得上好幾個壯漢;只可惜,今後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難道您,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暫時放過我一次麽。”篷杜愛夫人又道:“我在這裡隱藏了這麽多年,也並沒有謀害過什麽人,反而讓他們享受到了,這世上難以形容的極樂……”
“如果您願意展現出寬容,那我也可以用這些年,所積累下來的財富,作為您的酬勞和報答……”
話音未落的同時,傑特突然間就銀色瞳孔放大,就被驟然飛射的異物,給接連貫穿了身體……的殘影。然後當他翻滾著按手在地停下時,卻發現手臂、肋下還有小腹,赫然已經被絲絮狀異物扎中。
那赫然就是對面的篷杜愛夫人,所披散倒卷而下如活物的發絲;而隨著這些猶自蠕動不已的發絲,他的傷口正在點點滴滴的出血不斷;因此傑特毫不猶豫將其帶著少許血肉,接二連三的抽拔出來。
甩落在地上之後,迅速的發黑凝固起來。然而這時,那位已完成全部變化的篷杜愛夫人,卻是用鋪天蓋地充斥著房間的膨大蠕動發絲,徹底封死了傑特出逃的退路,也擋住了外間士兵的激烈撞門。
“融入到我身體裡來,我會好好懷念你的,獵人傑特……”隨著鋪滿房間牆壁的發絲,而變得皮包骨頭、老太橫生的篷杜愛夫人,裂嘴淒厲的笑道:下一刻,她就見到傑特不退反進的撲進她懷抱。
也錯過了身後交相倒纏而來,大片發絲裹纏和剿殺;而後接連拋出武器卻被輕松卷走的傑特,又緊接無暇的迎面投出的一個透明瓶子。正中她倉促之間編制而成的發絲屏障,然後就脆裂濺落開來。
下一刻,在滋滋作響的燒灼聲和濃密刺鼻煙氣中,越發人形骷髏一般的篷杜愛夫人,卻是厲聲慘叫了起來;因為瓶中的高濃度酸液,不但燒穿了她的發絲屏障,也灑落在她的眼窩和頭臉、胸口上。
刹那間被酸液浸染到的部位,就像是風化腐朽般一塊塊的剝落下來;露出了內裡灰白顫顫的肌肉和器髒;然後,就在她尖聲嘶號之間,在視野死角中貼身而至的傑特,也雙手插穿了她的胸膛傷口。
下一刻的大片發絲繃斷、撕裂聲中,傑特就將她去勢未減的撞出了窗口;重重的摔滾在了深紅色的瓦面上……當傑特在下方士兵的驚呼和叫喚聲中重新站起來後,手中卻抓著一掛心臟在內的器髒。
與此同時,在芒德城外的魚市,蠟燭行會的倉庫,還有廢棄的河道排汙口等多處地方,也發生了潛藏的異類,與前來圍剿和搜捕的自由軍士兵;持續不斷的衝突和戰鬥;但是最後都難逃覆滅結局。
因此,當城內熱鬧非凡的巡遊聖事結束之後;很快又變成市中心廣場上,對於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異類;聲勢浩大的公開審判和處刑活動;也將準備好的汙水,潑灑在外國侵略者及其走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