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景少爺,你的事發了
書樓中的陸景,並不知曉南禾雨去了蒔花閣,想來即便知曉了,他心中也只會開心些。
此刻的陸景正在書樓裡抄錄典籍。
今日的典籍是一部極短的人物志,仔細說起來,其實也不算典籍,可卻被收錄在修身塔中。
足以證明這人物志中記載的人物,有多不凡。
“重安王……”
陸景執筆,仔細的抄錄著。
這人物志裡,記載了大伏重安王的豐功偉績。
也曾記載他手中那一杆大陽天戟!
大陽天戟來歷已經無從可考,之所以那般有名,還是因為許多年前,重安王手持這一杆天戟,橫壓天下諸國數十載。
天下諸多國度的天將、不世武夫都曾經被大陽天戟壓的喘不過氣來。
正因為有重安王的存在,大伏擴張的腳步才能如此之快!
後來北秦崛起,重安王也曾獨身鎮守神關十三載,一人阻擋北秦六萬精銳之士,令人匪夷所思。
只是抄錄這人物志,陸景也能夠從這字裡行間中,感知到重安王巔峰時,究竟有多麽可怕。
大伏定鼎四甲子,天下豪雄無數!
能如重安王者,不過二三子!
他代表大伏國運,也代表一個大伏武道昌盛的時代。
這也是為何重安王妃前來京中落榻陸府,諸多軍中大將,許多武勳豪門都會遞上拜帖,即便戰功封侯的少年中山侯見到她的行駕,都要落馬行禮的原因。
只是重安王妃前來京中有要事在身,那許多拜帖也被陸府勸回。
“這重安王確實稱得上一世豪雄之稱,可惜英雄已經遲暮,時至今日,重安王卻病重難愈,氣血枯竭,北方重安三州也舉步維艱……”
陸景心中暗想。
正在此時,觀棋先生背負雙手,從修身塔五樓上走下。
他來到陸景身旁,看到陸景正在專心致志的抄寫典籍,便也不去打擾,只是耐心等著。
陸景也凝神抄完了這一段,這才放下筆墨,起身向觀棋先生行禮。
“你的小楷進步極大,草書也越發鑲龍骨,嵌凰羽。”
觀棋先生元神傳音,臉上也帶著幾分欣慰:“而且這許多天以來,你整日抄錄典籍,我卻能看出你樂在其中,並無絲毫煩悶,這樣的心性對於少年而言,已值得稱讚。”
觀棋先生稱讚他,陸景並不答話,只是低頭聽著。
觀棋先生又道:“一月有余其實也已然足夠了,明日開始,伱便不需整日呆在修身塔中,自去九先生的書院裡,領一個單獨的院落,抄錄典籍的事可以緩上些,若二層樓弟子想要學習草書,便可去你院裡,你悉心教授,才不愧是一位二層樓先生。”
陸景有些意外。
觀棋先生是覺得他已然不需要再做一位摘錄先生,而是可以教授二層樓的書樓弟子?
這樣一來……他似乎真就成為了一位名副其實的書樓先生,自此教書育人,地位也變得崇高了起來。
只是……
陸景眉宇中還有幾分遲疑之色。
“先生……只是我的身份……”陸景猶豫之間開口。
對於書樓先生而言,陸景的身份確實有許多不合之處。
天下儒道極重禮法!
他的庶子身份倒也無妨,他除卻是庶子,還是一位贅婿賤籍!
這等身份若為人師,只怕許許多多的書樓弟子,甚至其他書樓先生也會覺得有礙禮法。
觀棋先生卻徐徐搖頭:“所以才讓你進二層樓,去九先生的書院。
這天下的儒教禮法並不是書樓定的,而是自古就有,又因為許多高高在上的冷漠目光俯視著書樓,夫子可登天門,可與天上仙人雄辯,卻無法徹底改一改這天下的腐朽氣,可是……書樓既然有五層樓,總不能只是上三層去腐氣,二層樓也要試著改一改。”
陸景軀體不由微震。
觀棋先生這隨意一番話看似十分平常,可其中隱含的意思,就連陸景都覺得……有些驚悚。
“書樓這些先生,還有那登天門的夫子,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陸景心中極為不解。
觀棋先生卻並不打算多做解釋,只是叮囑他道:“書樓以內的事,自然由我去扛,你身在書樓,便只需教那些來尋你學書法的弟子們,不許理會其他。”
“至於書樓以外的事,樓中也不會幫你太多,既不和規矩,多番蔭庇下也養不成什麽鋒銳氣,你便自己小心些。”
觀棋先生語重心長。
陸景也在仔細傾聽。
卻又看到觀棋先生上下仔細打量了陸景一陣,有笑道:“我的眼光是有幾分不凡的,你元神天賦莫說是我,便是十一先生也甚是意外,尋常人只會以為你苦修多年才有如今的成就,可我和十一先生這許多以來卻見到你的成長。”
觀棋先生元神說到這裡,他神色又肅然起來:“我知道你如今一直在籌謀許多,可你的天賦想必也已經瞞不了太久,等到你修為暴露,再加你泥潭中的身份,許多注視這太玄京的眼眸就會落在你身上。
比如燭星山、平等鄉、那雜草般的槐幫,甚至是大伏大敵北秦,也極喜歡你這等在塵世中被苛待,在其中掙扎的少年。
到時……希望你還能守住本心,不至於被許多理念迷了心智。”
觀棋先生說到這裡,長歎一口氣,大約又想起了四先生:“這世間自有許多厄難,守住本心才最為重要,否則便要入魔,便要迷失。”
陸景仔細想著觀棋先生的話,也聽出了觀棋先生語氣中的關切以及期望。
觀棋先生也望著陸景,臉上的肅然緩緩褪去,探出手的一瞬間,手中已然多了一支筆。
這支筆看起來平平無奇,筆身被常年握持,還有些褪色。
只是筆頭卻依然茂盛,不曾稀薄。
陸景知道這支筆。
那日鍾於柏送他進書樓,觀棋先生便曾經拿出這支筆,陸景用這支筆送了兩句筆墨給鍾於柏。
這是……四先生的筆。
“明日你就要成為授業的先生,既然是教筆墨,又如何能沒有一支好筆?
這支筆我珍藏良久,平日裡也舍不得使用,可若是始終蒙塵,這支筆便也沒有了意義,與其如此還不如送給你,希望你自此之後,也能如這支筆一般,才氣茂盛,筆身剛硬且直。”
觀棋先生說話間,將這支毛筆遞給陸景。
陸景雙手接過,仔細看去。
見著毛筆筆身,而且是三個極小的字。
“持本心。”
持心筆……
陸景似乎從這支筆上感知到觀棋先生對他的期望,肩頭出奇的有些沉甸甸,心中卻又有些暖洋洋。
被人抱以期望,也許不是一件極好的事,卻也應當不是什麽壞事。
觀棋先生今日說了這許多,正要離去。
陸景卻又喚住觀棋先生,有些猶豫道:“先生,這修身塔中的那間房舍,我是否能多用幾日?”
觀棋先生隨意瞥了眼那房間,擺手道:“不過是一間屋子罷了,你多用幾日自然無妨。”
陸景雙頰有些發紅,似乎被看透了一般,卻也只能向觀棋先生行禮道謝。
觀棋先生又回了修身塔第五層。
陸景看到天色尚早,並沒有因為觀棋先生的話而早些從修身塔離去,而是仍然仔仔細細的抄完了那一本人物志。
直至酉時,他才緩緩起身,又去了一遭自己在在修身塔中的房間,這才出了書樓。
他出了書樓,今日卻並未前往陸府。
而是一路去了繁華的京尹街。
這條街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太玄京尹府就坐落於此。
宏大而氣派的門面,落於此處。
門口兩隻燃燒著火焰的石獅子不怒自威,象征律法如火如獅!
太玄京尹府管理著京中諸事,太玄京尹孟孺已在此為官九年,有口皆碑,是一等一的清廉、才乾朝官,又是當世名士,季淵之曾經讚他“大隱於朝,天下共慕之!”
陸景來這京尹街上,自然不是為了投官自首。
他也並不曾去太玄京尹府,而是去了這衙門旁邊的一座酒樓。
這座酒樓名叫古月樓,本身並無其它出奇的,只是已然有了許多年頭,因為距離太玄宮近,許多在外的官員至此,便都落塌其中。
今日陸景來了這古月樓,青玥已經在門前等他。
這時的青玥仍然穿著新衣,手中還拿著一個小包裹,眼中閃著好奇之色,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神情中也多了許多生機。
少女遠遠看到陸景走來,便笑著和陸景擺手。
陸景臉上也帶著笑,朝著少女而去。
他領著青玥一同進了古月樓,又開了一間廂房。
青玥有些不解,陸景面色如常,隨口說道:“如今你已不再是陸府的奴婢,再住在陸府反倒不好,你就在這古月樓中住上幾日,等過上一陣,等尋到合適的小院,我們再搬過去。”
青玥先是高興,又看著這古月樓中雖然陳舊,卻又有格調的陳設:“公子,住在這樣的酒樓裡只怕用度太高了些,不如我們離城中遠些,去城東或者城北,還能找些更便宜的……”
陸景轉過頭去,便看到那偌大的京尹府,這古月樓的院中還能看到許多達官貴人的馬車。
於是陸景隨口笑道:“無妨,這裡距離我近一些。”
青玥有些不解,這裡無論距離陸府,還是距離書樓,其實都有一段距離的。
可陸景並不解釋,他眨了眨眼睛:“今日我也不願回陸府了,便在這裡歇下。”
原本還疑惑的青玥立刻高興起來,只是臉上還染著幾分紅暈。
二人便在酒樓裡歇了一晚。
第二日清早,就有店家敲門,說是有客來訪。
陸景下了樓,卻看到趙萬兩正帶著兩位陸府護衛站在門前等他。
古月樓中便有這些好處,落榻的官員極多,邊上又是京尹府,無論誰來了都要規矩上許多。
陸景到了趙萬兩面前。
趙萬兩咧了咧嘴:“景少爺,你的事發了,老夫人讓我來請你。”
陸景面色不改,又看了一眼遠處的京尹府。
趙萬兩咳嗽一聲,陸景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些笑容來:“趙老,還要提前和你道別。”
趙萬兩有些不解,有些疑惑道:“景公子倒也不必害怕,你不過去了一遭青樓,老太君雖然震怒,可南府不曾發話,也不會打殺了你,至多狠狠教訓一番,給南府一個交待。”
陸景神色不改。
他說的……不是青樓的事。
今天中秋,和家人聚了下,有些晚了,這兩章七千五百字,本來不想再寫了,畢竟過節嘛,想了想還是再寫一章加更,把離府的事揭開,估計十二點前可以更出來,後面還有一個單章,說下節奏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