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重逢

  “篤篤！鏹！”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三更嘍！”

  深夜時分，城市靜懿，兩個更夫手拿梆子與銅鑼，走在空曠的大街上。

  “將軍。”

  床上的蕭桓睜開眼坐起身，拿起外衣披上，“進來。”暗衛深夜叨擾，必有要緊事。

  一個全身黑衣的暗衛出現在房中，朝蕭桓單膝行禮，“剛才十二發現一行夜鷹閣的殺手，八人身手上乘，目標是李府，特命屬下前來稟報，是否需要出手相幫。”

  “本王去一趟，走。”蕭桓皺眉，雖然線索斷了，但如今還未確定如花是不是李府裡的人，難保這些人不是衝她去的，打開楠木衣箱，抓起黑衣一卷纏上身體，蒙上汗巾，兩人前後翻出王府，提速往李府躍去。

  安然閣

  街上打更聲響起時，李如安便睜開了眼，她警覺性高，但也有弊端，晚上打幾次更她便要醒幾次，連巡院婆子的腳步聲都能吵醒她，翻了個身，李如安閉上眼繼續醞釀睡意。

  驀然，她再次睜開眼，蹙眉凝神細聽，兩息後手一撐翻下床，扯過外衣披上，扎緊腰帶，走出外間，無聲拉開一條門縫閃身出去，隱在院子東角的陰影下，桃花眸微眯，耳廓微動。

  月光灑照，空蕩院落中一角新栽種的幾棵樹苗被寒風吹的焉焉，幾片院外大樹上吹落的黃葉在青磚石階上微微闔動，兩邊偏房門窗緊閉，只有雪姑幾人的睡房窗口散著微弱燈光。

  清灰牆外，兩個婆子提著牛皮燈籠走過，四處照了照，又轉身巡往別處。

  腳步聲逐漸離去，寂靜的院子隻余風聲，李如安斂收氣息，靜靜聽著周圍隱匿的呼吸聲，不下五人，氣息綿長。

  四抹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接連躍上牆頭，無聲降落地面，環顧四周，抽出短刃，絲毫不理那間散發燈光的偏房，目標明確，迅速靠近主屋房門，背身側頭聽裡面動靜。

  陰暗處，李如安水眸閃過亮光，看來某人是下重本了，這次找的人真有點看頭，她手一翻，掌中出現一把精巧手槍，緩緩扭緊消音器，見四人推開門縫閃了進去，舉槍瞄準了剛躍上牆頭的兩個身影。

  啪啪，咻咻，啪嗒！

  兩槍連發，黑暗中槍口擦出細小的火花，牆上兩人眼一凜往角落看去，腳下瞬間一點，縱身躍起，手中寒刃脫手，往出現火花的角落襲去，下一秒隻覺額間一熱，僵直身體，軟軟墜落。

  四人進屋不見人影，迅速退出主屋，腳一頓，被院牆下的兩具人體驚住，迅速背對著背環顧四周，手中斷刃閃著寒光。

  空氣肅靜中殺氣縈繞，一觸即發，驀然嘭嘭兩道細微聲響傳來，兩個面向角落的黑衣人隻來得及看到陰暗處細小火花映照出的一張芙蓉臉，霎時額間一熱，身體瞬間僵硬，身後平行背對而站的兩人同樣僵直瞪大了眼睛，看著有什麽東西從自己額間射出，篤篤兩聲在前方院牆上留下兩個小洞，後腦發涼，額間發燙，一滴暗紅液體順著鼻梁滑下，四人扭著僵硬脖頸對視一眼，齊齊倒地。

  拔下耳邊深扎入牆壁的短刃，李如安自黑暗中踱出，鼻尖還殘余著彈藥的硝煙氣味，圍著六具被爆頭的屍體走了一圈，發現有一個共同點，六人耳後都有一個指甲蓋般大小的鷹行圖案。

  李如安嗤了一聲，殺手在身上留印記，還都是一樣的，這不是明晃晃亮著自己名號嗎，這組織是有多自信，自信得過於愚蠢了。

  蹲下身自一人腰間摸出一個木牌，李如安端詳上面的夜鷹兩字，頗有些煩惱，一時興起用了槍，如今該如何處理這些屍體。

  霎那間，李如安眉一緊，還有人！說時遲那時快，一把短刃梭著寒光破空而來，她單手撐地往前一翻，避開鋒芒，短刃深扎入一具屍體上，抬眼見兩抹身影自牆頭躍起，向她籠罩襲來。

  李如安素手一轉，四枚長針瞬間射出，與此同時，一把周身銀輝的長劍破開空氣，自左邊飛瞬而出，劃過兩人咽喉，噔一聲扎入院牆，劍身顫巍抖動，發出一陣低鳴聲。

  啪嗒兩聲，地上又多了兩具屍體，蕭桓自牆頭躍下，豐神如玉的臉龐帶著不可抑製的狂喜，看向庭院中訝異看著他的少女，胸腔隻覺熱浪翻滾。

  “蕭季之？”

  蕭桓難得喜形於色，盯著眼前每日每晚佔據他腦海的少女，舍不得移開視線，揚起如沐春風的笑容，“如花。”

  十二等人在清理屍體，簷下石階上，李如安轉頭看向那個沒停過笑容的男人，疑惑開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偶然，我的暗衛發現夜鷹閣的一行殺手在附近出沒，目標是李府，我剛好路過，沒想到他們的目標是你。”蕭桓心情非常好，笑著說道。

  “你偶然路過李府…後院？”李如安懷疑看著他，李府那麽大，女眷院落幾乎集中在府邸中央，他在外面路過，怎麽跑進內院來？
  “呃，你知道我能聽見府內動靜的，震驚於天子腳下竟有殺手橫行，我身為一個大慶子民，當然不能視若無睹，所以我就進來瞧瞧了。”蕭桓被她那一眼噎住，摸摸鼻尖說了一通大道理。

  “原來你也喜歡看人打架。”李如安揚眉扯了扯嘴角，無情戳穿。

  “…對，我跟你一樣，喜歡看人打架。”蕭桓認真點頭，吟著笑緊盯著少女玲瓏有致的側臉，胸腔仿佛被填滿了各色各樣的花卉，齊齊迎風綻放。

  “如花，這是你家？”

  都在她家碰著了，李如安也沒傻到想繼續隱瞞，看蕭季之挺君子的，與她還是朋友，大不了讓他幫忙保密便是，李如安轉頭直視蕭桓，緩緩開口。

  “之前路上不便透露身份姓名，勿怪，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李如安。”

  ！“……你說你是誰？”

  李如安見他突然僵住笑容，呆若木雞，完美雕刻的臉看著有點傻，她心下暗歎，桓王雖年輕但輩分大，看他年齡應該是桓王的侄子晚輩之類，估計是知道她與桓王的婚約給嚇的，可憐的娃。

  “我說，我叫李如安。”

  寒風蕭瑟，吹落黃葉，幾個搬運屍體的暗衛突然聽見自家主子低低笑起來，看過去，屋簷下，一身素白出塵的少女托著腮，平靜看著身邊的人，而自家主子則捂著額頭，笑得肩膀抖動。

  “你想吵醒全府人嗎？再說，我名字很好笑嗎？”見他笑得咳了幾聲，李如安皺眉說道，還能有如花好笑？
  “咳，不是，抱歉。”蕭桓拳頭抵住上揚的嘴，壓製體內洶湧的雀躍，順便哀悼一下回京後每晚失去的睡眠。

  “李如安，好，很高興認識你，李如安。”笑得沙啞的嗓音格外低沉，如大提琴般在耳邊縈繞。

  “你是皇家子弟，想必知道我與桓王有婚約，路上發生的事，還有今天的事，麻煩你幫我保密。”

  蕭桓黑眸一轉，含笑點頭，“當然。”看了眼已經恢復原樣的院子，又斂下笑容，嚴肅問道，“請動夜鷹閣出手，還有十五那日的所謂劫匪，如安，是誰要對付你？”

  “無事，經過今晚，估計她也沒什麽底牌了，我倒很想看看她還會有什麽招式。”

  李如安揚眉笑道，耳廓微動，掃了眼窗口晃動的火光，站起身對蕭桓說，“我奶娘醒了，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若被雪姑瞧見他深夜在這跟她聊天，估計會釋放出洪荒之力消滅爬牆登徒子。

  “好，如安，明日可有時間在雲海樓一敘？”蕭桓站起身，不舍得移開視線，笑著發出邀請。

  “不去，快走。”雪姑的腳步聲響起，李如安揮手，見男人微聳肩後笑著翻出院子，雪姑提著油燈拉開門，被房簷下的小姐嚇了一跳。

  “哎呀，姐兒怎麽大晚上在外邊，穿這麽單薄，也不怕被冷著！快進屋！”

  李如安被雪姑摟著推回了屋，神色愉悅，明日她哪有時間去什麽雲海樓，她還要去旖月閣看變臉戲呢。

  十二木著臉，見前頭的主子自出了李府後，舉動詭異，以往冷漠孤清的臉上帶著春風，捂嘴笑不說，竟然還在大街上轉了個圈圈！嘖嘖，再牛再強的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啊！自己就不同了，冰清玉潔的，他感興趣的是那六具屍體的傷口，血液混著腦漿自額間與腦後的小洞流出，他仔細查看了一翻，發現六人傷口竟然都是貫穿了整個腦顱，這是什麽樣的武器才能有如此威力？

  “你說什麽？小如花就是李家長女？就是你議親的那個李家長女？”

  翌日，桓王府主屋裡傳出一聲怪叫，惹了幾個仆人駐目。

  “嚴世子，請注意形象。”撇了眼前口瞪目呆的嚴墨，蕭桓悠閑喝了口茶，一臉春風。

  “姑娘就是李家長女，我的天啊，我回京以後都沒睡過一個好覺，忙死忙活的查，唯獨漏了李家長女，將軍，那這樣說您以前不是見過姑娘嗎，怎麽都認不出來，屬下這段日子過得好慘啊！”

  “天天就追著滿京都的世家小姐看，你賣什麽慘！”嚴墨忒了一口在那捂心造作的易行，坐下搖頭晃腦歎道，“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深表讚同的蕭桓緩緩點頭，非常期待幾天后她進宮那日，見到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嚴墨低頭喝了口茶，狹長的眼裡閃過一絲黯然，原來命運早就注定好，他是遲來的那個人。

  (本章完)